秦牧遙一個激靈,輕聲咳了咳,然後正襟危坐:「世子,在下就是開玩笑呢。」
秦煜仔細認真地將魏無雙的情書疊好放進懷裡,淡定道:「她很好,比任何人都好,我娶妻,又不是看誰能考個女狀元。」
「嘖……」
秦牧遙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秦煜:「看來動真格的了,但我卻聽說,您母妃已經有了中意的兒媳婦呢。」
「那就她來娶。」
「你就不怕你家老二借題發揮?他可一直對世子之位虎視眈眈呢!」
「他算個什麼東西。」
秦煜毫不在意,但想到魏無雙哈哈大笑的爽朗樣子,不禁情緒也和緩許多,「總之,我此生,只會娶我中意的女子。」
雲州城內。
魏宅。
「不好啦!不好啦!」
魏無雙正在康樂堂一邊和老爹聊天,一邊給秦煜寫今天的情書,聽到外面傳來小廝的通報聲。
重生後的魏無雙對老爹特別粘,只要老爹在家,她就喜歡圍著老爹轉。
成了名副其實的「爹寶女」。
當然,也是為了守著老爹,不要像前世那樣急火攻心,心疾發作後一病不起。
齊管家先一步走到門口,呵斥道:「有事進來報!大驚小怪的嚷嚷什麼!規矩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
「是是是。」
小廝連滾帶爬的跑進來,聲音小了一點,「咱們施粥的棚子被搶了!六個棚子,都被搶了!」
「什麼?!」
魏老爹驚得站立起來。
魏無雙趕緊扶住他:「爹爹稍安勿躁!糧食事小,先問問有沒有傷亡!」
魏老爹果然被分散掉了部分急火,緩神道:「咱有人傷亡嗎?可有報官?」
那小廝回道:「幾個家丁護著東西被打傷了,最嚴重的是門房的和小六,腦袋磕破了,腦漿子都出來了,怕是不行了,已經有人去報官了!但知州大人被流寇所傷,衙門現在也是一片混亂!」
「什麼?知州大人受傷了?」
魏老爹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光天化日,竟敢襲擊朝廷命官……亂了,亂了,真的亂了!」
魏無雙上前一步,聲音沉穩:「說說,早晨還好好的,怎的忽然搶起來了?」
「事情起因一個叫做賴銅錘的潑皮,他明明打過一次粥,卻還想二次打粥,咱府的人不肯給,就發生了口角,然後碰倒了旁邊的粥桶。」
小廝如實稟告,「緊接著飢餓的百姓一擁而上,便徹底亂了起來,連棚子裡的糧食都給搶了,要不是咱們牆高門硬,估計都要闖進府里來了。」
「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
魏老爹急的捂住胸口,「我魏東嶺做好事,這幫人卻來搶我糧食,傷我家丁!真是東郭先生與狼,農夫與蛇!」
「爹爹勿急!」
魏無雙趕緊讓人給他端上一杯清心茶,柔聲道:「百姓大多質樸,不過也只是求條活路,雖有農夫與蛇,但也只是少數,這種事若不是巧合,便是有人故意為之。」
魏老爹疑惑:「故意為之?你的意思是,有人想搶咱家的糧食?」
魏無雙略一思考,吩咐齊管家:「今日施粥畢,東西都撤了吧,他們搶了便搶了,莫要再發生衝突,保存咱們人的性命。」
「是。」
大小姐口氣不緊不慢,想事情井井有條,憑空讓齊管家和家丁們的情緒都也跟著穩定下來。
是啊,天塌下來,咱們也是雲州首富魏家啊。
若在這裡都有問題,在其他地方,還能更好?
跟著老爺小姐,一定沒問題的!
然後齊管家就領著人出去收拾東西了。
魏無雙站起來大聲道:「阿狸!」
片刻後,阿狸的腦袋從房門口吊下來,懶洋洋道:「魏小姐什麼吩咐啊。」
「跟著那個賴銅錘。」
「哦。」
阿狸腦袋又翻了上去,消失不見。
魏老爹也站起來,嘆了口氣:「女兒啊,看來咱們不能再施粥了,外面這些人,已經如狼似虎了。」
魏無雙搖搖頭:「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賑災糧再不下來,咱們這種大家門戶還能囫圇了?」
「你築那牆,不正是為了這一天?」
魏無雙點頭:「是為了這一天,但能抵得住幾百人,卻也抵不住幾千人,一旦所有人進行哄搶,誰也不敢說能撐多少時日。」
魏無雙重生後很清楚,有許多事並不一定會和前世完全一模一樣,譬如洪水的提前,譬如老爹的心疾是否會發作。
所以雖然做足了準備,她也要小心為上。
魏老爹一想到自己千辛萬苦搞的家業,可能會被人一夜之間洗劫一空,就覺得心臟都跳得亂了,「可是施粥做好事,也不會有人買我們的帳,也就會被搶,還不如關起家門,重金懸賞,招兵買馬,也許能撐住更多時日!」
關於此,魏無雙當然早就有了想法:「女兒倒是覺得,恩威並施才可。」
「恩威並施?」
「朋友來了,有吃食,豺狼來了,有棍棒!」
魏無雙目光里的決絕一閃而過,「既然雲州城已經大亂,咱們倒不如制定屬於咱們自己的規則!我們魏家的規則!」
魏家院子三樓的高處。
魏無雙隨著魏東嶺並肩站立。
門口的施粥現場,可謂一片凌亂。
粥桶被打翻,鍋子被砸碎,還沒煮的干大米散落在地,嵌入泥土之中。
身強體壯的災民都紛紛上前搶奪,力氣小的女人孩子則匍匐在地撿拾著地上的穀粒,甚至有些年邁的老人搶不到任何,只能趕緊用舌頭舔舐留在地上的粥。
場面殘酷。
本來足夠可以讓上千人活命的糧食,一下子就這樣哄搶殆盡。
縱然魏無雙前世經歷過一次洪災以及後面的暴亂,也經歷過席捲全國的瘟疫,但是再次親眼目睹這種場景,還是覺得十分震撼。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齊管家匆匆走上來:「老爺,小姐,門房的和小六斷氣了。」
魏老爹眉心一蹙,嘆了口氣。
這孩子他還是有印象的。
十來歲就跟著他娘老子過來當差,今年不過十八,到了討媳婦的年齡,卻就這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