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落定與線索
清源道人定定看著陸遠。
若是說方才他只是將信將疑,那麼現在,心中幾乎有了八成確定。
這是他與那位祖師少有的交集,這些年他也根本沒向他人提過,外人根本無從知曉。
可是這弟子,竟然說出一模一樣的話語,甚至語氣都毫無出入!
他緩緩開口道:「何出此言?」
陸遠見狀只能遮掩道:「我也不知,方才脫口而出。」
這是他前世一個口頭禪,經常作為調笑之用。
但這顯然無法與旁人解釋。
畢竟他在諸夏的經歷,以及金手指,都是絕對不會讓人知道的事情。
他只能打個哈哈,而後低下頭繼續幹活。
他這般說法,更是讓清源道人篤定了幾分。兩人一番互動,也是落入了一旁三人眼中,若有所思。
不得不說,這玄黃大手印,用起來確實方便。
一會兒就刨出一個大坑,就露出一座棺材。
他看向清源道人:「我直接揭開了?」
清源道人點了點頭,另外三人都默不作聲。
陸遠得了同意,只是手上一握,便將其一把掀開!
露出其中的袍冠,以及零散一些物件,點綴在周邊。
幾份書稿。
一塊身份玉牌。
一塊羅盤。
還有拂塵、如意、淨板、桃木劍之類的東西。
二百年過去,大多都已經沒了整形,拂塵什麼的,更是朽爛。
幾人都圍了上來。
虛若谷好奇道:「清源師叔,是那塊玉牌麼?」
完好的東西本就不多,他玉牌倒是完好無損,頗有光澤。
清源道人搖了搖頭:「那只是一件普通物件。玉虛,你將那塊羅盤拿出來。」
陸遠聞言,俯下身去,探手一抓,便將其撈了起來。
木質的?
他甫一入手中,便感覺一陣清涼。
來回翻看了一下,也沒感受到有什麼異樣。
他抬頭看向清源道人,目露詢問。
清源道人開口道:「這是那位祖師前往淵海前,用呂祖栽種桃樹的一截桃枝煉製,總共成了兩塊,留下了這一塊。」
陸遠卻沒發現其有何神異,問道:「如何施為?」
清源道人回憶了一下。
「你將其貼近額頭,閉目冥思。不過丫頭說練出了神識,那你度入一縷神識也可。只要這羅盤識得伱,指針便會轉動。」
他靜靜看向陸遠。
清源道人一邊說著,又想起當時那位祖師將其當飛盤,與眾多小道童逗弄仙鶴的場景,面上也是不由露出緬懷之色。
一旁的陸遠還是沒看出什麼花樣來。
只能按照清源道人所說,輕輕渡入一縷神識在其中。
幾人都下意識靠近了兩步,好奇看來。
羅盤驀然一動。
吱嘎。
咔咔咔。
仿佛是那種老舊木門開關門的聲音,在陸遠手中響起。
只見那羅盤微微一亮。
指針緩緩地動了起來。
而後越來越快。
來迴轉動了好幾圈,才停下。
靜靜指向北方。
清遠道人嘴巴微張,看向陸遠,一時間將這拿著羅盤的身影與二百年前那位師長重迭。
虛若谷與雲鼎真人對視一眼,眼神複雜。
素千衣饒有興致地看著陸遠,似乎在思考什麼。
陸遠皺著眉頭,看向北方。
一瞬間,他便知道這羅盤的作用。
竟是能定位他的殘缺的真靈本性!
事情至此,他心中已經明了。
看向清源:「二百年前這羅盤是指向南方的,對嗎?」
清源道人一愣,語氣都有些不正常:「您……您想起來了?」
他也不知這羅盤具體功用。
只是諸多道童耍弄時,那位祖師曾笑道,羅盤有什麼神魂密碼,外人可玩不了,還當場演示了一番,才讓他知道有此事。
此時見陸遠突然提起當時之事,他還以為是這位憑此找回了識憶。
陸遠搖了搖頭:「只是對別的事有些猜想。」
彼時指向南方,那應當是淵海。
所以這位當時是去找回殘缺真靈,卻意外身隕?
期間發生了某些事,隨後雙雙順著淵流回到了寧州?
陸遠大致明了了事情輪廓。
看向場上眾人:「既然如此,這羅盤我留下了,合理吧?」
這羅盤能精準定位,對比他若有若無的感應來說靠譜多了,簡直是雪中送炭。
虛若谷還在猶疑,他此刻已經有些拿不準該如何面對這位祖師轉世了。
清源道人卻不管這麼多:「物歸原主,自然合理!」
虛若谷登時就不吭聲了,心中嘆了口氣,現在是長輩談話,不讓插嘴了。
陸遠點了點頭,又看向那一摞書稿:「這些書稿是?」
他又不是羅塞爾,可沒有寫日記的習慣。
清源道人聲音輕了許多:「那是您當時寫的一些祭文的廢稿,還有些日常書信與手稿。」
「我能看看嗎?」
雖然嘴上還在問,但他人已經走過去了。
幾人都沒阻攔他。
陸遠正要輕輕拿起。
手觸碰的一瞬間,卻見得拿住的部分書稿瞬間灰飛。
陸遠一驚。
陪葬的廢稿,自然不會好生保存,如今過了二百年,竟是一碰就這樣了。
這下他也不敢拿起來,只是在棺內小心分辨。
雖說踩在棺內,有踐踏先人之嫌,但還好,他就是先人本身。
文稿上字跡許多無法辨認,還好依稀可見的部分也能看出寫的是什麼,正如清源道人所說,大多是祭文,與弟子的書信。
嗯?
突然,陸遠眼睛一凝。
他發現了其中一張內容不太一樣的紙張。
上面只有寥寥幾個字,似乎是整理思緒時隨便寫下。
陸遠緩緩辨認。
覆海閣……覆海魔君……
寶蓮寺……寶蓮華善住娑羅樹王佛……
玄君……
呂小兒……
血海道人……
其中還有一些記號,尤其在覆海閣、覆海真君還有那位血海道人之處,畫了一個大叉。
饒是二百年過去,這個叉上仍有一絲絲殺意縈繞。
這些都是誰?
其中他只認識覆海閣、玄君。
這呂小兒難道指的是呂祖?怎麼這般稱呼?
其餘的這些人又是誰?
又是敵是友?
一會功夫,這一頁紙張見得空氣,立馬就變得難以辨認。
陸遠將這幾個名字,牢牢記在腦海中。
而後又翻看了其餘書稿,並無別的收穫,這才站起身來。
剛一抬起頭,就見幾人都看著自己,場面有些尷尬。
陸遠有些不好意思:「我並非有意損壞。」
虛若谷擺了擺手:「無關緊要了,先把這墓恢復原狀吧。」
挖墳有忌諱,填墳就幾人一起上了。
三下五除二就恢復了原狀,而後出了墓園。
如今確定了陸遠竟然真是那位祖師轉世,虛若谷與雲鼎道人基本不怎麼與他開口。
尤其是清源道人一口一個您,讓他們渾身不自在。
乾脆就都不與陸遠說話。
雖說心中有百般好奇,無數問題想問,但始終閉口不言。
反倒是清源道人,一點不拿架子,一路上說個不停。
清源道人總是往陸遠這裡瞥:「您之後有什麼打算?」
陸遠哭笑不得。
他認真道:「太師叔祖,不必如此,今日我非是昨日我,您就當我是新入門弟子就好。」
陸遠不是什麼矯情之人,不會因為此前有段經歷,就高呼什麼我是誰,誰是我之類的屁話,只要真我常在,陸遠就是陸遠。
他武道成就神意真我,自然不缺這點定性。
不過雖是這麼說,卻也不會將此前的東西全盤接下。
尤其這麼一位老前輩,一口一個您,多少還是受之不起,索性定個基調。
他這話確實引得後面三人齊齊點頭。
陸遠接著說道:「幾位師長也不必試探我,我此世再入純陽宮,只為修行,你們照常待我便好。」
陸遠分明聽到那位掌教真人長出了一口氣。
除了清源道人慾言又止,其餘幾人紛紛認可了這個說法。
虛若谷還像陸遠投去了一個欣慰的眼神。
陸遠一樂,忽然想起一事:「對了?我前世收徒了嗎?」
清源道人當即點了點頭:「正是沖虛那一脈。」
還有這事?
陸遠還要再問,見得虛若谷面色發黃,想了想還是作罷,不要刺激老年人了。
既然陸遠說了將他當做普通弟子來看。
虛若谷也沒給他什麼虛頭銜戴上。
幾人商量了一陣。
決定給陸遠現在的身份一個真傳份位,留在玉衡峰修行,一切按照真傳弟子的待遇來。
至於師承也如他所言,不再拜師,只是領個四十一代弟子的身份,獨列一脈。
他的事,也只局限於幾位派內高層,各峰首座,某幾位關鍵位置的長老。
有這幾人背書,陸遠也無須與其餘高層再做分辨。
只留下一句明日一早,便將陸遠真傳之位落到實處,虛若谷與雲鼎道人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現場。
但清源道人卻非要搬去玉衡峰,與陸遠作伴。
他本在辰極峰頤養天年,但若是想做主搬去玉衡峰,也沒人能攔他。
素千衣本有些意見,但清源道人卻堅持如此,只道說是陸遠沒有師承,好方便請教自己。
陸遠也是斷然拒絕。
可清源道人留下一句三日後搬來的話後,便消失無蹤,顯然是自作主張了。
眨眼之間,人便快走光了。
這後山陸遠未曾來過,正愁著怎麼回去。
直到素千衣朝他伸手,他才反應過來。
「首座!別……」
話還未說完。
又是兩腳離地,四肢無力垂下。
而後化作一道白色遁光,直往玉衡峰而去。
「你現在不止明勁吧?」
聲音斷斷續續傳進陸遠耳朵里。
他麻木地被拎在手上,答道:「暗勁。」
聽他這話,速度再快了三分嗎,冷風呼嘯,顯然是不用顧慮他身板太弱,加快了速度。
「那門玄黃大手印練法,你明日一早需得給我!」
陸遠有氣無力嗯了一聲,算是應下。
……
翌日一早,兩條大消息席捲了玉衡峰。
其一,乃是那位素首座,一舉登上了地榜!
這可不是小事!
那是號稱先天種子的地榜!
在江湖上都能稱一聲宗師!
而且,這才多大的宗師?從人榜下來也才十一年!
其餘宗師大多都是年過半百!
僅僅憑此,便能吸引來天下目光。
純陽宮也藉此,一躍成為了寧州第二個有地榜宗師坐鎮的頂尖大派!
上下,自然一片歡騰之象。
不過前日夜間,素千衣煉精化氣後,整個玉衡峰上下早有此猜測。
此時不過是榜單更新,消息傳上來而已,還不算突兀。
這其二就顯得莫名其妙了。
說是那新入門的弟子譚聞,由素首座提議,兩儀殿共議,太極殿首肯,擢為真傳,傳示諸峰。
玉衡峰大多人,甚至沒聽過這麼一號人物。
尤其是之後得知這位弟子才上山不過一日,紛紛驚掉了下巴。
這便罷了,此外還得知,這譚聞不繼師承,自開一脈,更是讓人難以理解。
質疑、疑惑、不忿紛至沓來。
好在玉衡峰人少,並不足以攪擾到陸遠。
當然,也因為他當日一早,就收拾好搬上了峰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