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激鬥
陸遠這問題一出口,場上氣溫瞬間降至冰點。
兩人默然對視良久。
直到一陣清風吹過,方甚率先打破了沉默:「玄元劍經,劍勢,音殺之道,神意,加之這般眼界,所謂幕後之人,便是你吧。」
「神意傳承此界都有數,大雪山之流用不著這樣大費周章,你又是什麼來歷?楚國的人?還是跟在後面上岸的?」
他修行體系有別於玄離界,開了神竅才勉強了些許恢復些許神魂之能。
面前之人不僅瞬間反噬了他,還追根索源,反攻到他識海之中。
神魂上的造詣不會太低。
這種實力底蘊,什麼摘星樓接的單?拿這種戲言哄他,當他幾百年白活了?
此人定然是衝著他來的,前次刺殺,也是此人投石問路。
如今他只是一時猶疑此人來歷,以及對他出手的緣由。
兩人場上對峙,各說各的,誰也不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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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陸遠見他肯定自己眼界,哪裡還不知道自己猜對了。
真的是奪舍!?
別是遇到老鄉了吧。
不過看此人方才運用元氣,以及功法的特徵,似乎也不是此界的路數,恐怕另有來路。
陸遠繼續試探道:「兩年前,你奪舍了這位府君贅婿後,性情大變,真以為沒人看得出來麼?」
彼時他在去府城的路上就聽聞此人性情有變,此時不過舊事重提。
方甚面無表情,似乎不為所動,但心中卻嘆息一聲。
他掙扎歸墟,自淵海溯游而上,到得此界後僅存真靈,彼時記憶也未完全恢復,奪舍後露了破綻根本無從避免。
好在事後做了彌補,況且此界之人眼界也到不了這一層,本以為沒有後顧之憂。
沒想到竟是屢次被人叫破,真是,小覷了這撮爾小界。
想到這裡,不由自失一笑,算了,不問了。
不管自己為何被此人盯上,這個身份都得暫時捨棄了,大事將定,萬萬馬虎不得。
誰讓他的「盟友」最近焦頭爛額,顧不上他呢?
大不了將此人生擒,好生餵養,待到恢復到合竅期,對其搜魂索魄就是。
心中一動,便是天地交感,氣機翻湧沸騰。
這便是元氣之威。
雖只是開竅期,同為二階,但比照玄離界的勁力四境,每個小境界都要強出一大截。
現下只開了百竅,距離365周天圓滿差了不少,但已是丹勁戰力!
瞬間。
方甚動了。
陸遠本就在警惕,見他翻臉,立刻爆喝一聲:「赦!」
這一聲大喝,蘊含音殺之技,又作佛門獅吼,便是要打斷此人攻勢,再搶先手!
果然,這一聲大吼,方甚肉眼可見的身影一頓。
陸遠真氣匯聚,纏繞在指尖,而後化作劍氣,向方甚斬去!
這一劍絲毫未受阻,輕而易舉就觸及方甚。
方甚也似乎毫無所覺,就這樣被攔腰斬殺。
「不對!」
陸遠一擊建功,卻眉頭緊鎖,身影爆退,定睛一看,自己斬中的竟是一道幻影!
也不知什麼路數!
當即萬分戒備!
就在這時,他余光中猛然見到,一道人影歪斜晃動,身形卻是極快,幾有殘影存留。
正是方甚襲來!
他兩袖展開,隨風飄蕩,宛如蒼鷹搏兔,與翻湧沸騰的月華一同撲下,在這殺機的漫步的山林之中,無論角度,還是姿勢,都異常融洽。
他周身穴竅之內,元氣噴涌而出,如同一尊神王,帶著周圍天地一掌拍下!
宛如泰山壓頂!
還未臨身,陸遠瞬間汗毛倒豎。
好強!
什麼暗勁!不過是此人的偽裝罷了,這一身根底,赫然是別的路子。
天地元氣合這一掌拍下,威能更甚於真氣,竟有一種翻天覆地的錯覺!
「好來!」
他陸遠也不是什麼花架子,此時狹路相逢,一顆武道之心同樣蠢蠢欲動。
氣質一變。
錚!
陸遠通體一聲劍鳴,直接以迎上這一掌!這種氣機糾纏和壓迫之下,若是退後,自己立刻就會毫無還手之力!
他赤心通明,宗師眼界立刻就把握住了最為正確的應對之法!
他舉手一招,真氣勃然而出,竟是發出一聲清鳴,從指尖一躍而起!
心中默念:「伏氣伏靈,千劍一氣!「
他如今真雖是真氣有限,卻仍然毫不猶豫,將渾身所有真氣壓榨一空,聚為一劍。
這道劍氣至純至陽,劍氣騰空,頓時照破夜色。
劃破長空,一劍刺向這一掌!
方甚手掌壓下來越變越大,陸遠這一劍刺上去愈顯鋒銳。
穴竅之內的天地元氣與這一道煌煌劍氣驟然相撞!
沒有轟鳴聲。
反而是刺啦之聲不絕於耳!
陸遠一劍竟未打破這元氣所聚一掌,刺在手心上,發出刺啦之聲!
方甚面無表情。
這一掌連帶他百竅之力,帶動天地元氣,怎麼可能會被真氣一劍挑破。
真氣大成還差不多!
但,就在此時,兩人殺意互相牽引,莫名變得晦澀莫名。
一瞬間,方甚只感覺周身粘稠血腥,身形也遲滯無比。
面前景象一閃,竟是墜入阿鼻地獄,群魔亂舞,屍山血海!
他悚然一驚!
正要默念真訣,破去這幻境,卻感覺掌上一痛。
等到再度回過神時,他手掌已被陸遠一指點出一道血窟窿。
他身影猛然爆退,再度隱入月光,只在心中一凝:「好個神意!」
這具身體境界未到,泥丸未開,否則以他的積累,如何會吃這個虧?
剛想到這裡,猛然之間,四周景色再變,竟是演化出陰陽不分,五行混沌之象,將他綁縛其中,似乎要碾為碎片!
正是陸遠參考七殺度人經參悟而出的神意妙用,如今用在了方甚身上。
陸遠面色嚴峻,絲毫沒有留手。
神意牽引精氣,無數幻覺演化而出。
此乃神意殺招,禍亂五感,動搖心神,若是真箇身死其中,肉身也會以為自己身死,無疾而終!
但他仍然未覺得勝券在握。
既然出手,就要獅子搏兔,半分留手不得。
他神意襲殺,使方甚真身顯出,自然要乘勝追擊。
陸遠此時真氣所剩無幾,卻還有無漏金身,氣血暗勁!
他腳下一踩,一躍而起,屈身就近到方甚身前。
毫不拖泥帶水,樸實無華地對著方甚腦門就是一拳砸去!
方才他就發現了,此人用天地元氣修煉,強則強矣,肉身與他相比,可以說是豆腐渣。
此時一拳近身,就要當場打死此人。
但,方甚明明雙眼緊閉,顯然是陷入幻覺不能自拔,卻身體一動,險之又險躲過此拳。
而後身子一側,又是一掌拍出!
竟然還有餘力反擊!?
陸遠一驚,方才一拳用力過猛,此時卻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一掌眼見要拍中胸膛,他在此之前,主動用出縮骨之術,胸膛一凹,堪堪躲過了一掌。
餘光掃過。
方甚不止雙目緊閉,甚至連呼吸都停了!
這便是方甚的對應之法。
幻覺搖惑五感,那就主動封閉五識,
神意襲擾精神,那就關合神竅,神魂坐鎮。
而後直接動用,此乃他前世傳承,六根六識果書!
第六識接管肉身,一時未落下風!
雙方幾個回合下來,針鋒相對,智計百出,竟是有了鏖戰之感。
兩人都見得不光,自知不能再拖。
方甚一身穴竅再度亮起,一呼一吸,壓榨到極限,勉強聚起些微元氣,向陸遠當頭是一拳。
陸遠也是強提一口真氣,凜然不懼,玉骨金身炸開衣衫,再顧不得什麼形象,氣血噴涌,暗勁勃發,對上一拳。
轟!
轟隆!
雙方此時接近力竭,都無法再像方才一般,將力量控制到毫巔,沒有絲毫外泄。
此時無力收束力量,便是元氣四散,真氣流溢,勁力狂舞,氣血噴涌!
拳拳到肉!身形翻動!
樹木成片砸倒在地。
塵土飛揚。
一時遮掩了兩人身形。
直到塵土散去,樹葉靜靜落地。
才顯露出場上情形。
一片狼藉。
鮮血四處飛濺,地上也是坑坑窪窪。衣物碎成布條,胡亂貼在樹上,石頭上。
陸遠面無表情,看著地上一串血跡,那是方甚遁逃的方向。
緩緩將口中鮮血咽下,轉身離開。
……
鎮淵府城外,官道客棧中。
七殺道人正在房間中閉目調息,平復真氣躁動。
雖說魔道功法講究速成,但隱患也不小,缺乏打磨的七殺真氣,一個不經意就會躁動起來,若不將其平復,必然走火入魔。
他雖然將其修至大成,但掌控不足,真元貫通遙遙無期。
這番躁動只是因為今晚所等的人遲遲未至,正要懷疑是否出了什麼事,自己要不要率先離開。
本是魔道,自然警惕心十足。
就在他起意要離開時,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響起。
他豁然睜眼,真氣蠢蠢欲動,神情警惕,看向門外,若是事有不對,他會立刻出手。
啪!
房門猛然被推開,一道渾身鮮血的人影摔了進來。
七殺道人嚇得身體一抖,正要出手,發現這道身影是方甚,才將真氣歇止,停了動作。
低下頭去,看到方甚身上的慘狀,他心中一驚,連忙越過方甚,走到門外,張望了一番,只怕有人銜尾追殺。
見到四下無人,他才鬆了一口氣,。
輕聲把門關上,這才轉過身來,皺紋問道:「怎麼回事?」
「快!療傷丹藥給我!」方甚艱難開口道。
方甚此時全身幾乎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毛孔中不斷有鮮血滲出,將他染成了一個血人。
這因為他肉身薄弱,受傷自然不輕,好在未傷根本。
七殺道人走到一旁,拿出一個藥瓶,又問了一遍:「如何傷的?」
方甚雖然身受重傷,但神情確實淡然無比,似乎這傷勢不足以令他動容。
他艱難開口道:「被人盯上了,來的路上截殺我。」
七殺道人從瓶中倒出兩枚丹藥,遞了過去,沉聲道:「具體!」
他乃是血魔道掌教,真氣大成的人物,說話自有一番威嚴。
方甚接過丹藥,仰頭服下,緩了口氣,盤坐在地上,緩緩運功療傷。
丹藥逐漸在體內化開,終於壓制住了傷勢。
而後才緩緩睜開眼睛,將來時經歷娓娓道出。
他把路遇截殺之事說了一遍。
又說道:「我未曾見過此人,招式說話間也不熟悉,此人說出摘星樓,那之前刺殺我的人應該也是他找的。」
「他在暗,我在明,為防對大事有妨礙,我不能再回衡山郡了,伱最好也別再現身。」
七殺道人看著方甚,面色不悅:「你還是管好自己,又惹出這麼大個麻煩!」
方甚笑了笑,沒接話。
今日被截殺也就罷了,可那人根腳不凡,不得不使他懷疑,那人是否與他一樣,是從淵海里出來的,不過這話,就沒必要跟七殺道人說了。
七殺道人見他不搭話,又開口喝道:「到底是沖你來的,還是咱們事情泄露了!」
方甚沒理會他的態度,只是搖了搖頭:「那幾位天下行走不是都來查過麼,既然沒有先天降臨迎頭一擊,你又何必多慮?」
七殺道人想了想,似乎也是這麼個道理。
方甚繼續說道:「此人多半是沖我來的,我只是怕牽連大事,才準備避一避。」
「好了,這事先放一放,我會自行解決。你那邊怎麼樣了?」
七殺道人答道:「人手不夠,此前被殺了好大一批,只能慢慢來了。」
「非要四郡都布置麼?那物不是只在鎮淵郡的地脈上麼?」
方甚搖了搖頭:「不是你想的這麼簡單,一州地脈相互勾連,既然融入鎮淵郡地脈,若是不用血煞破去,我也取不出來。」
七殺道人轉過身去:「那就無法了,不然讓那邊配合一下?」
方甚瞥了他一眼,開口道:「摘星樓的先天行走去過後,那邊隔三差五就來人,如今又有騰龍教在側,你覺得真敢騰出手來助你?」
七殺道人話被堵住,顯然有些不悅,略過了這個話題:「還能動麼,別讓那邊等急了?」
方甚笑了笑:「還行,你負我一程就是。」
七殺道人不太情願,卻也無奈,搭起方甚一條胳膊,背在身後。
兩人就這般消失在了月色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