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一起做吧」（5021字）
「所以，還想嘗試一下其他的麼？」
江橋並不保證這個幻術能支持多久，但在這個幻術里，基本上能夠無所不能。
「其他的，什麼？」
木沉鳶發現剛剛自己吃下的糕點入了肚子之後，並沒有產生一點點飽腹感。
果然是幻術中的物品，雖然摸上去，吃起來的確是實物，可是並沒有任何效益。
江橋思索了一番，又從身後變出一籠餃子，「要不要吃餃子？」
「好啊，說起來很久都沒吃過餃子了，以前在家裡，圍著一張桌子，大家都在一起包餃子呢。」
木沉鳶是包餃子的那位，而木沉水總是擀麵。
聽木沉鳶這樣說之後，江橋想到了什麼，立馬拂了拂袖，一張圓桌子瞬間出現在他和木沉鳶的面前。
桌子上配備齊全，有面劑子，有一碗水，還有肉餡。
「幻術，居然能做到這麼多麼？」
木沉鳶不由得有些感慨，這麼輕易就能心想事成麼。
江橋笑了笑：「是這樣，只不過幻術，終是要消失的，目前沒有可以永遠留存的幻術，除非……」
他話說到一半，又止住了，他暫時想拋卻在心魔世界的那些記憶，認真地感受當前的美好。
「除非什麼？」
「除非將幻術永遠地記在心底。」
「那當然，我會記住的。」木沉鳶的笑容，似乎能化解所有的煩擾，在那個瞬間，江橋有種時間凝固了的錯覺。
木沉鳶用擀麵杖擀著皮，「江橋，一起做吧。」
「你要擀皮麼？」江橋更想是擀麵的那位，他對包餃子完全不精通。
「嗯嗯。」木沉鳶篤定地點了點頭。
江橋則有些不知所措：「我包出來的餃子，都挺難看的。」
「真的，不能包幾個試試看麼，我想吃你親自包出來的，而不是幻術變出來的。」
「那，好吧，不過，在此之前，不要荒廢我剛剛變出的這一籠，行不行，至少嘗一點？」
江橋用筷子夾了一個餃子，塞進了木沉鳶的嘴中。
她乖乖咀嚼了一會兒，臉上並沒有出現幸福的笑容，而是勉強道：「唔，芹菜豬肉餡的，好吃是好吃，不過，不是我特別感冒的味道。」
「這樣啊……」聽了這話，江橋拿著筷子的手不覺有些顫抖。
他有些慚愧，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木沉鳶不愛吃芹菜，現在知道了，那就記在心裡吧，「那你再吃一個，現在換了口味了。」
「好。」
木沉鳶又重新吃了一個，這次確實沒有芹菜的味道了，反而是一種咸香的口感。
江橋見木沉鳶一邊咀嚼，一邊用雙手托著她的臉頰，江橋便知道，這次是木沉鳶愛吃的了。
「是雪菜豬肉餡的，對吧。」
「嗯嗯。」
「那我們開始吧，我想吃和你一起包的餃子。」
對於憑空變出來的餃子，木沉鳶的感受並不是這麼深刻，她更加期望體驗和江橋一起包餃子之後的收穫感。
江橋在桌上準備的餡料是純豬肉餡的，那肉餡裡面加了料酒和小蔥，粗鹽來調和味道。
一開始，木沉鳶將面劑子擀得大小適中。
而江橋則負責包餃子的部分，之後任務再進行輪換，他們約定的是，江橋包的餃子給木沉鳶吃，木沉鳶包的餃子給江橋。
這實在是為難江橋了，畢竟自己包餃子的技藝不能說爛，只能說是，餃子一下到鍋裡面，裡面的湯汁餡料就會露出來。
也許是江橋沒捏緊，也許是江橋一下子包了太多餡料，總之自己包餃子事故頻出。
而這次，江橋也不覺得會包得好看，理論上在這個幻術世界中，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造假。
江橋也完全可以讓自己包出來的餃子羊毛十分完美，但是自己最終還是想著不要造假，就簡單呈現出該有的樣子，才更具真實感，貼近生活。
他先包了一個，一下子沒控制好餡料的量，倆面的肉擠破了餃子皮。
江橋：「……」這下又該怎麼辦。
他轉過頭來問木沉鳶：「我就說我不太行，有個皮，被我包破了。」
「沒事的啊，包破了，可以再多包上一層皮試試，再多試幾個，就會好很多了。」
木沉鳶正在用心用擀麵杖滾動著麵皮，江橋和她說話時，她抬頭看了江橋一眼，便又繼續笑著擀著自己手中的皮。
而江橋看著在自己手中的殘破餃子，那種模樣就像是一朵本該綻放的花在自己手中被摧殘了一般。
真的要和木沉鳶說的那樣，再將這個餃子用其他的皮再包裹起來。
於是，這個破餡的餃子像是要腐爛在心底的壞事一般，看上去比其他餃子充實不少，但要咬開兩大層餃子皮，才能吃到裡面的一點點肉餡。
皮太厚實的餃子，肯定不會好吃。
而木沉鳶擀了幾個皮之後，已經迫不及待想看看江橋包出來的餃子是什麼樣的了，於是，她朝江橋包好的餃子那邊看去，一時間，她陷入了沉思。
她是第一次見到這樣歪歪扭扭的餃子，初看時確實不養眼，看又盯了幾眼後，卻似是發現了餃子的可愛之處。
「是不是很難看，有些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的菱角形狀。」
「很好啊，那就先包這些，下餃子吧。」木沉鳶依舊笑顏如花。
桌子旁，是一鍋沸騰的水，江橋將自己的餃子傾倒其中，最終熟透了的餃子呈現在了木沉鳶的面前。
木沉鳶吹了吹餃子上的熱氣，確認了不燙嘴之後，將餃子送入口中。
之後，江橋也吃到了木沉鳶包的餃子，她的餃子一個個都是月牙形狀的，做成蒸餃，煎餃，都很合適。
「好神奇，明明吃了很多，卻一點也不飽，這是不是意味著，在這個地方可以大吃特吃了。」
江橋本來是想按照宗主說的一起做甜糕點的，但之後目的還是偏移到了包餃子上。
「對了，除了吃東西之外，還可以干點別的事情，在這個幻術範圍內，可以再想點別的有趣的。」
「我想到一個，反正是幻術，是不是可以給我多變幾個好看的衣裳穿穿看~」
木沉鳶一臉期待地望著江橋，眸子閃爍著璀璨星辰。
江橋立馬應下，他點了點頭：「這個當然是可以的，你想要穿什麼。」
「那我想要一件，閃著霞光的襦裙，這個，可以麼？」
幻術時間是由江橋來操縱的，自然，要操縱幻術得到什麼要聽由江橋內心所想。
「霞光的襦裙，你讓我想一想啊。」
木沉鳶詳細描述了一番她心目中的那件襦裙：「它的裙擺會時不時掩映出夕陽的橙光，隨著行進的步伐，淺橙的波光時隱時現，那種的。」
「我大概明白了。」
江橋自認為自己的想像力是貧瘠的，也很難跟上女孩子的幻想思維，擔心木沉鳶想的和自己想的並不是同一個維度上的。
他又多問了木沉鳶很多衣服上的細節。
之後，女孩翩然轉身，一件閃著光波的衣裙出現在江橋的面前。
木沉鳶在他的面前轉了好幾個身，那光波在女孩的身上顯顯隱隱，在任何角度，都能看見這裙閃著獨特的光芒。
江橋一時間看痴醉了。
木沉鳶笑道：「和我想的襦裙，大差不差，我想要的，確實就是這種效果。
「可惜啊，這裙子不能維持太久時間，如果能帶到現實中去就好了。」
江橋點了點頭，「幻術畢竟是幻術，之所以會讓人留戀，也正是因為它太具有欺騙性了。」
江橋喃喃道，果然，很少有人能夠抵抗幻術的美好，他思索了一會兒忽然說道：
「假使有一天，你面臨著兩種選擇，且只能選擇一個，一是永遠待在幻術裡面感受美好，或者說是，回到原來的世界。
「那個世界不好待，泥塗拽尾，一路走來，儘是心酸和坎坷，要是你，伱會選什麼。」
木沉鳶想了想，認真回答道：「我覺得，幻術很有趣，但是如果讓我永遠待在幻術里，那也是不可能的，這樣的話，一切都來得太順利了，也會讓我懶散的吧，輕輕鬆鬆就能在幻術里得到一切，肯定是會助長我的怠惰的。
「所以，偶爾在幻術裡面體驗一兩回是不錯的，可要是感受太多次了，對我來說肯定不會是好事。」
江橋點了點頭，他明白木沉鳶的意思，只有真實的東西，才值得人長久地感受。
木沉鳶忽然拉起江橋的手，兩人在這由虛幻構築的鬧市中穿梭。
「幻術，對我來說，是很新奇的體驗，只是，若是長久待在這裡，一定會助長我的各種陋習，因為幻術，它有時候是不講道理的。」
木沉鳶所說的，正好和江橋的想法一樣，江橋逃出那虛幻的心魔世界，正是想要和所有的真實相遇。
而木沉鳶剛才所說的，也更加堅定了江橋想要留在這裡的決心。
他忽然低下了頭，心中不知涌動著什麼樣的情緒，幻術造成的喧鬧歡騰的景象，在他的內心橫衝直撞，攪亂了他原本平靜的心緒。
「沉鳶，你說我該怎麼辦才好。」說這話的時候，江橋的眼神是朝下的聚焦在木沉鳶的鞋上。
他看著那雙鞋在自己周圍跑動，有節奏地，似乎在追隨著某種舞步。
他的視線不敢有一刻脫離木沉鳶的鞋，好像，只要有一瞬間的走神，她會脫離自己的視線，之後就再也找不到了。
「啊？」木沉鳶這時候正在江橋的周圍轉著圈，用手輕輕捏著江橋的肩膀。
踮起腳尖在江橋的身邊轉著圈。
她不曉得話題是怎麼轉到這個上面的，「怎麼了，阿橋，你忽然出現了什麼困擾。」
木沉鳶打算換一個稱呼，她想起宋平叫歐陽予的時候叫阿予，感覺這個稱呼似乎是能拉近親密感的。
她現在這樣叫，叫起來似乎會更加順嘴，也順耳。
江橋找了個台階坐了下去，雖然是幻術，但是坐下的那一瞬，在石階上感受到的涼意，幾乎要將剛才他真心實意的快樂給幾乎澆滅。
很奇怪，情緒的低落似乎就在這一瞬之間。
若是心魔告訴自己的一切都是真實的，那麼幻術消失之後，他好不容易積蓄的美好回憶之後又要被活生生地撕裂，在心底成為零碎的拼圖。
待到那磋磨過去之後，一點一點地將所有的拼圖再重新拼湊起來。
他也知道那些道理，知道這個遊戲的過程不會好受，他明白，按照道理自己應該要怎麼做，但是他完全無法讓自己的心情趨於平復。
好像還缺了什麼。
「我，我也不知道怎麼了，有時候思考太多對我也沒什麼好處的，可是，就是很不安，這種感覺以前也有過，只是，還沒這樣濃烈。」
木沉鳶也緩緩地坐在了江橋旁邊，她並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現在她能夠做到的，也只有先聽聽江橋會說些什麼。
「最近，總是有些患得患失的，我現在，漸漸地，不是太怕自己會遭遇什麼，我更害怕，你會發生什麼，很不安，明明提前知道了會發生這些事，也嘴硬地說自己願意面對這些事。
「一開始，很確信自己有鋼鐵般的意志，可以再這樣過去的，現在的心態，卻不同了。
「我雖然還是願意去面對那些不好的事，但是有什麼東西，似乎把這種感覺給磨平了，我開始患得患失，開始慌張。
「雖然，明天還是要收拾好一切，還是要背負著這樣那樣的擔子，但我的感觸，已經不再鮮活了。
「以前是很熱切的，有些愛闖蕩的少年心性，現在，愈來愈害怕失去，人們常說，只要你度過了這個困難，後面迎接你的就是福氣。
「之前，好歹有些希望，可現在總覺得我所接受的美好都是假的。
「總有一天，這些美好會給我沉痛一擊，讓我就像溺水一樣沉底，水會灌入我的五臟六腑，那時候，就該放棄了。」
江橋說了這麼多，木沉鳶一開始並不能和江橋共情，但是溺水是什麼樣的感受，她似乎親身經歷過。
溺水的那一刻，能看見一串串的氣泡，整個身體似乎是被什麼不可抗力拖拽著要往河床底下深入。
木沉鳶的眸光一沉，發現自己想不到是什麼時候有過這段記憶，或者說，是一段陌生的記憶讓自己有了那種溺水的感觸——記憶水晶。
「你很焦慮，也很不安，是麼。」木沉鳶用手握住江橋的手，她才意識到江橋的手冰冷得如同十二月的霜雪，「你這麼冷，為何不同我說呢。
「你最近有什麼困難，秋白蕙的事不是都解決了麼，現在不會再有其他人害你了，雖然魔宗依舊不是什麼安全的地方，可至少，你也不用去思慮其他，美好就是美好，怎麼會是假的？」
江橋道：「我害怕，有一天，在我注意不到的時間裡，你忽然不見了。」
「啊……」木沉鳶忽然哽住了，她立馬表示，「我不會移情別戀！」
「不是情感上的，而是，我怕你忽然出了什麼危險，我卻不能第一個得知，我害怕，我終於轉頭解決了所有的矛盾，終於能邀功，可以和你分享一切喜悅的時候，你卻……」
江橋止住了嘴，他沒有再說下去，比起自己死千次萬次，他更害怕，木沉鳶出事的時候，無人告知。
「我能出什麼事？你怎麼會想這些有的沒的。」
木沉鳶明白每個人的心底都又脆弱，但是她沒想到江橋的脆弱居然是這件事，「首先，我根本不會出事啊，我反倒是擔心你。」
「嗯……」江橋只是簡單地點了點頭，然後停頓了許久。
在江橋停頓的這段時間裡，木沉鳶的思緒有些亂了，她不清楚該怎樣讓江橋的心情恢復愉悅，她說話這樣笨拙，江橋是不是對她說的完全沒有一點觸動，那這種情況下，她到底應該怎麼做。
而江橋忽然想起了什麼，「沉鳶，我問你，若是你忽然發現，你的親人中，有人背叛了你，將你視為敵人的話，你會怎麼做。」
「呃，我從來都沒想過這個。」木沉鳶也不想思考這個問題，因為所有的如果，假定，都是不可能存在的。
「肯定也不會到那種地步，我的家人都很疼我，他們怎麼可能會想要傷害我，阿橋，是你家裡出什麼事了麼？若是你心情不好，一定要告訴我啊。」
「我在突破金丹期時，心魔給了我編織了很多個夢，在夢裡，我看到你被木沉水所殺，我沒有想挑破你們兄妹關係的意思，只是，我害怕是真的，若不是真的，就再好不過。
「我也知道你一定不會將我說的放在心上，這個沒事，我只希望，你能向我證明，夢裡的一切都是假的，可是心魔告訴我，它能夠預知到一切未來。」
木沉鳶握江橋手的力道，也更緊了一些：「夢裡的事情，肯定是不會發生的，夢裡的一切肯定都是假的，不作數的。
「我知道你不是要挑撥我們兄妹之間的關係，可我依舊認為，你多慮了，至於你剛剛說的，我出事，你不能第一時間知道的話……
「那我們來締結一個命線結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