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江瑤反應，賀雲縝已輕輕托起她的足尖，輕鬆卸下了鞋子。
為保持平衡，江瑤本能地彎腰，手搭在了對方的肩上。
「換這隻。」賀雲縝示意她換另一隻腳。
江瑤依言而行，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幾眼。
這一刻，竟恍若置身於約會之中。
但她十分清醒，這一切不過是錯覺罷了。
他們之間關係的冷暖，全憑賀雲縝的心情左右。
顯然，他此時心情甚好，江瑤也隨之鬆懈不少。
她十分享受赤足踏沙的綿軟感，望著潮水上漲，提著裙擺向前邁了幾步，腳下沙粒漸漸濕潤，下一瞬，浪花淹沒了她的腳踝，隨即又迅速退去。
她靜立在那裡，感受著潮起潮落。
賀雲縝在不遠處默默凝視著她，前所未有的，他如此渴望擁有一個人。
「她並非我的未婚妻。」
海風拂過，賀雲縝的話語隨風入耳，江瑤轉身望向他。
賀雲縝深深地看著她，嗓音低沉又溫柔：「外婆希望我和她在一起。」
「我始終沒有同意。」
江瑤不解他解釋的目的，更不知該如何應答，只好低頭撥弄耳邊的髮絲，以此遮掩自己的不知所措。
或許是紅酒讓賀雲縝的理智稍顯模糊。
但聽到對方的說明，江瑤的心莫名輕鬆起來。
面對她的沉默，賀雲縝也沒有再開口。
幸好，海浪與風聲填補了這片刻的靜默，避免了尷尬。
日間陽光普照，海水尚有餘溫，而海風卻已帶上了涼意。
見江瑤的腳丫沉浸在海水中，賀雲縝輕聲道：「別著涼。」
江瑤回首望他，起步走了兩步又忽地停下，轉身靠近海邊，在水中擺動雙腳，洗去腳上的細沙。
清洗乾淨後，她猛然發現自己此舉似乎多餘，回到沙灘上腳不還是得弄髒嗎？
賀雲縝洞察了她的小心思，她這副左右為難的模樣惹他啞然失笑。
正當江瑤猶豫不決，賀雲縝走向她，未待她反應，卻發現雙腳已離地，世界一陣天旋地轉。
她下意識摟住賀雲縝的肩膀，身體被他橫抱起來。
他含笑對她說：「這樣，就不會髒腳了。」
江瑤瞬間臉蛋緋紅，心跳「咚咚」地加速起來。
當賀雲縝一把將江瑤抱起時，才真切感受到她是那麼輕。
雖說他調侃過她長胖了，但那其實是相對於她先前極不健康的時候而言。
「看樣子，還得再好好補一下。」
江瑤的手繞上了賀雲縝的頸項，沒有抗拒這份隱約的情愫，內心卻告誡自己必須時刻保有理智。
此時的賀雲縝無疑流露著柔情，只是這種溫柔既不會持久，也不會專屬於她一人。
回到岸邊放鞋處，江瑤在他半抱半托之下，腳緩緩穿回了鞋子裡。
他的臂膀充滿力量，江瑤覺得他抱著自己比她抱起小璨還要輕鬆自如。
她手扶著對方胳膊，彎下腰細心系好了鞋扣。
賀雲縝低眼注視著她彎腰間顯露的腰臀曲線。
「你是不是故意在引誘我？」
他的話語輕柔，夾雜在海風之中，江瑤聽得分明又似乎不太確定，疑惑地抬頭望向他。
賀雲縝低頭凝視江瑤，原本清冷的眼神漸漸升溫。
「恭喜你，成功了。」
……
兩人悄無聲息地離開，沒與任何人告別。
賀雲縝驅車前往附近的酒店，江瑤緊張地握著手，能感覺到他的急不可耐。
該面對的總歸是要面對。
「嘀——」
房卡開啟酒店房間門，門扉未及合攏，賀雲縝已將江瑤抵在門廳柜上，熱烈而迫切的吻隨之襲來。
「咔噠。」
他騰出一隻手輕輕關上門。
他的手輕而易舉地環住了江瑤的腳踝。
江瑤稍微蜷起膝蓋，賀雲縝誤會她想要躲避，握住腳踝的手更用力了幾分。
賀雲縝抬起右膝跪在她身旁，傾身向前：「看我。」
四目相對，他從她的眼眸深處看到了自己的倒映。
那一瞬，她的眼中唯有他。
他的目光深邃，呼吸沉重。
江瑤努力按捺著內心的慌亂，卻抑制不住身體因他的觸碰而不自主地顫抖。
無論外界如何貶低她，這樣的事情她僅有過一次經歷，且是在意識模糊的狀態下。
此刻她的思緒異常清醒。
這是一條沒有歸途的路……
江瑤合上了雙眼，靜靜地等待著一切的發生。
然而，賀雲縝游移的手突然停下了，停在了她腰腹間那條隆起的疤痕。
就像一桶冷水當頭澆下，熄滅了全身的慾火。
在他抽身離開的同時，江瑤也恍然大悟。
那一刻，沈延等人見到這疤時的反應立刻在她腦海中浮現，厭惡、鄙視、羞恥……
歷歷在目。
她連忙拉下已被推至腰部的裙子，遮住了腹部的傷痕，
只見賀雲縝拾起外套，掏出煙和打火機，沒再多看她一眼，直接走向陽台。
江瑤倉皇地整理好衣物，心裡很想奪門而出，但理智告訴她不能這樣做。
就算逃了又能去哪裡呢？
最終還是得回到賀家，忍受著屈辱依附在賀雲縝身邊苟活。
江瑤低頭無助地坐在床沿，四周靜得只能聽見自己雜亂的呼吸聲。
時間仿佛被拉長，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她偷偷瞄了一眼陽台上背對她的賀雲縝，或許應該感到慶幸，賀雲縝沒有驅趕她，也沒有獨自拋下她離開。
賀雲縝抽完煙，回到房間，看見江瑤彎著腰，頭低垂著，拘謹地坐在床邊。
就算看不見她的臉，也能感覺到她心中的迷茫和忐忑。
賀雲縝深吸一口氣，聲音低沉，聽起來沒什麼波動：「去洗個澡，然後休息吧。」
江瑤抬起頭，小心地望著他，伸手輕聲道：「我想回家。」
賀雲縝沉默片刻，拿起門廳處的外衣往外走去。
江瑤立刻起身，小跑著跟上他。
這次，他沒有牽她的手，江瑤和他保持著一段距離，跟在他後面。
他也沒有再替她開車門。
江瑤覺得，如果自己上車動作稍慢一點。
他似乎會不耐煩地直接開車離開。
夜色中。
車子行駛著，一路寂靜無聲。
江瑤不知道，對於賀雲縝帶她回來這件事，自己應不應該表示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