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戰爭是政治的延續

  馬萊迴廊會戰，一場被普遍認為是葬送了萊茵帝國國運的慘痛大敗，三支帝國正規艦隊和數量龐大的帝國貴族艦隊在前線一同被聯合王國軍圍殲，突圍者寥寥。

  要知道，在這時直接聽命於皇室的直屬艦隊一共才9支，其中還有兩支是作戰能力一般的守備艦隊，說是一戰葬送帝國半數艦隊也不為過。

  雖然帝國的人力儲備、工業能力和戰艦數量都遠遠超過聯合王國，但其糟糕的政治環境導致只要前線無法速勝，國內的經濟秩序就會加速崩潰，聯合王國抓住了這個機會，試圖一舉剷除這個威脅自己上百年的宿敵，在戰場上連戰連捷。

  林奇依靠著帝國的戰略縱深硬生生將戰爭拉長到了十年的跨度，彼時聯合王國已經無力繼續推進，可帝國的敵人，不止聯合王國一個。

  其餘外敵姑且不論，林奇注視著這位執意率領艦隊前出馬萊迴廊，以至後路被斷的皇太子殿下，卻難以將十年後的失敗就這樣輕易歸結在後者身上。

  一聲嗤笑過後，戈德溫大將雙手背在身後，俯視著林奇，面露不屑。

  「魯登道夫元帥是真老了，把你這樣本該待在近衛艦隊的紈絝子弟派來前線，不過...你不會再有出賣戰友獲取軍功的機會了，調令馬上就會下來，老老實實回統帥部過家家去吧。」

  此言一出，第四艦隊除霍根中將外的高級軍官們面色都不是很好看，林奇在前線的表現雖說有些可以挑刺的地方，但再怎麼說也算不上出賣戰友，這種話傳出去整個對整個第四艦隊的聲譽都是一種打擊。

  第四艦隊主官卡特上將微眯雙眸，左手捋了捋精心修剪過的八字鬍，剛想要反駁，林奇便已經先一步開口：

  「大將閣下，從結果上來講，我的選擇保下了一支被伏擊的分艦隊，逼迫聯合王國艦隊無法擴大戰果，匆匆撤離，如果在當時的情況下您有其他見教，我洗耳恭聽。」

  見林奇以一種相當直接的方式頂撞了作為參謀副長的戈德溫大將，在場的將官雖說有些驚訝，但也都沒說什麼，畢竟戈德溫此言是要將林奇的仕途徹底封死，出賣友軍和違反軍紀的嚴重性可截然不同。

  一時間，戈德溫大將勃然大怒，讓林奇感覺面色漲紅的他已經和類人猿沒什麼區別。

  以上校身份頂撞大將，在帝國軍駐地最叛逆的酒吧也聽不到這樣的吹牛，但林奇此時只覺得無趣。

  大戰在即，那是一場終將席捲整個人類宇宙的全面戰爭，他需要做的事情太多，區區一個總參謀部的大將罷了，猜猜上輩子死了多少這樣愚蠢的將帥才讓他當上元帥？

  林奇人微言輕沒錯，但這不代表他會讓這樣的小丑騎在自己頭上拉屎。

  紅溫的戈德溫大將深吸一口氣，就在大家都以為他要爆發之際，他卻是冷哼一聲，強行平復了情緒。

  「哼，看來元帥閣下得組織部下重新學習學習軍紀了，無論如何，調令是由總參謀部和統帥部一同下達，這一點無可更改。」

  如此高舉輕放的態度讓一些將官有些迷惑，但第七艦隊的韋伯中將咧了咧嘴角，在心中默默抬高了對林奇的評價。

  戈德溫大將和霍根中將可不一樣，後者是真蠢，蠢到根本無法應付林奇的反擊，而前者是出於利益考慮才沒有進一步威逼林奇，真在開戰前和一支主力艦隊上下鬧掰，那他這位置怕是賣鉤子才換來的，林奇的強硬並不是年少方剛帶來的無畏。

  「好了。」

  路德維希皇子抬手止住了在場將官的交頭接耳，目光緊緊盯著林奇不放，在場一部分將官所不清楚的是，其實這位皇太子殿下和林奇相識已久。

  只是這些年過去，從同一所軍事學院畢業的二人，一個還是上校，另一個已經被賦予統領前線大軍的重任。

  皇太子走下指揮台，來到林奇身前站定，笑著開口道：

  「一別五年，你的戰術風格還是那麼激進，我還是後面再見到學院的勞倫斯中將才知道，你這傢伙當初畢業成績第二，居然是專門為我控了分，氣死我了。」

  他一拳敲在林奇的肩上，仿佛又回到了意氣風發的軍校時代，眼中神采飛揚，一點皇室的架子都沒有，站在他後方的那些將官們大多露出了心領神會的笑容，倒是霍根中將的面色鐵青，不知在想些什麼。

  

  「殿下...」

  林奇一時猶豫，而爽朗的皇太子敏銳捕捉到他情緒的變化，嘆了口氣道：

  「但說無妨，我可不想因為一些亂七八糟的事失去你這個朋友。」

  「殿下，請您放棄前出馬萊迴廊作戰的戰略計劃，這場戰爭，恐怕結果不會太好。」

  「住嘴！軍部的戰爭計劃，是你一個小小上校能夠指手畫腳的嗎？」

  還沒等皇太子有所反應，戈德溫大將便面色一肅，他臉上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心下卻是暗喜，正愁找不到處置林奇的藉口，沒想到這小子居然自己送上門來，臨戰怯懦，動搖軍心，這怕是軍法處置都不為過。

  此時艦橋內的大小將官表情各異，搖頭嘆息、幸災樂禍乃至於跟隨大將一同憤懣的都有，林奇的視線在他們臉上一掃而過，回到面前之人身上。

  皇太子微微嘆息，後退一步，看向林奇的目光倒是相當平靜，只是面色有些複雜地輕聲開口。

  「林奇上校，還記得學院裡戰史老師教給我們的第一句話麼？這場仗...帝國是非打不可的。」

  他再次後退一步，抬起手，用蘊含著無可置疑威嚴的口氣再次壓過了身後將官們的躁動。

  「書記官，好好記下來，林奇上校在戰前明確指出戰爭結果將對帝國不利。」

  在這一刻，林奇從皇太子堅定的目光中解開了前世困擾自己多年的一處疑惑，但他很難說自己到底是鬆了口氣，還是背負上了更大的壓力。

  因為他意識到...路德維希皇子很清楚這場戰爭的結局，但哪怕是註定失敗的戰爭，他也要繼續推動下去。

  「戰爭是政治的延續。」

  這是那位戰史老師教給他們的第一句話，林奇嘆了口氣，他又何嘗不知道這一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