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徵調令
戰爭是吞金獸,想要收復廣西,勢必要加大在廉州方面的投入。
人力、財力、物力,一樣都不能少。
首輔明顯是支持徐閣老的,永寧帝也沒有反對的意思,難題一下子到了戶部。
「陛下,受戰爭的影響,去年廣西、雲貴、廣東、湖廣的稅收,全部被地方截留。
隨著廣州府的淪陷,戰火還會繼續蔓延。
搞不好江西、福建的稅收,今年也收不上來。
按照徐閣老的戰略部署,不光東南各省要協餉,朝廷還需劃撥八百萬兩的平叛經費。
如果順利收復廣西的話,還要增加一筆戰後重建經費。
戶部——.—
不等萬鶴年把話說完,永寧帝就揮手打斷道。
「錢糧的問題,你們自己想辦法籌集。
寧可在其他方面削減一部分開銷,也不能影響到前線的戰事。
叛軍已經攻克了廣州,眼瞅著兩廣地區都沒了。
再不想辦法平亂,大虞的江山社稷就危險了!
可以說這一次白蓮教之亂,比北虜的威脅都大,我們必須全力以赴!"
涉及到江山社稷,每一個皇帝都會本能的重視。
立志於成為一代明君的永寧帝,自然不會在這上面馬虎。
即便是內心深處,對徐文岳的能力表現懷疑,現在也必須全力支持。
畢竟,人是他自己送過去的。
倘若臨陣換帥,首先就在打他自己的臉。
如果徐文岳收拾不了爛攤子,那就麻煩大了。
文官之中自謝知兵的不少,真正有水平,卻沒有幾個。
別說運籌惟,決勝千里之外。
能夠不給前線添亂,那都算是優秀的。
徐文岳的軍事能力不行,最起碼他身份地位足夠高,能夠扛的起事。
遇到問題,敢做出決斷。
只要不插手軍事指揮,那就是合格的統帥。
換成其他人過去,東南各省可不一定會買帳。
光籌措糧餉,就是一個天大的難題。
「陛下,士紳是國之柱石。
白蓮教叛軍不斷做大,對地方士紳的傷害非常大。
尤其是兩廣地區的士紳,更是十不存一。
為了遏制叛軍繼續擴散,臣提議朝廷放開限制,允許地方官員土紳自籌軍編練民團。」
國子監祭酒尹智銘一開口,百官的臉色瞬間大變。
民團誕生於唐末,統治者為了維護帝國統治,允許士紳招募私兵鎮壓農民起義。
到了北宋時期,發展成了保甲制「團教法」,成為傳統民間警備力量。
在鎮壓叛亂的時候,發揮了重要作用,代價卻是皇權遭到削弱。
本來士紳就掌控著地方上的話語權,再獲掌握了武力,朝廷對地方的控制力必然削減。
尤其是一些地方大族,掌控的團練之後,直接化身為地方一霸。
如果不是宋朝滅的快,這些大大小小的地方武裝,早晚會蛻變成一個個軍閥大虞建立之後,吸取了民間團練的教訓,搗鼓出了衛所制度。
同樣是朝廷不花錢養兵,後者將指揮權牢牢的控制在了自己手中。
「此事不妥!」
「尹大人,虧你熟讀史書。
編練民團短期內能夠遏制叛軍擴散,可導致的後患,卻是災難性的。
一旦這些民間武裝落入野心家之手,那就是藩鎮割據。」
景國良忍不住怒斥道。
本來隨著衛所制度的衰落,勛貴集團的力量就衰落的厲害。
文官掌控了錢糧,再讓地方士紳掌控了軍隊,勛貴就徹底成了擺設。
這是赤裸裸的絕戶計。
在內心深處,景國良第一次對尹智銘產生了殺心。
文官的內鬥,他可以假裝看不見。
想要把觸手伸到自家的基本盤,那是萬萬不能容忍的。
可以說從提出這個建議開始,尹智銘就站在了勛貴集團的對立面。
「成國公,不要急嘛!
能夠出現藩鎮,那是前朝忽視了對團練的控制。
我們只需限制團練的規模,等平叛結束之後,立即責令其解散。
這些隱患,全部都不復存在。
難不成區區千人的民團,還能夠威脅帝國的根基不成?」
尹智銘淡定的解釋道。
能夠進入朝堂,全靠永寧帝的強烈推薦。
獲得官職後,他們的處境,並沒有得以改善。
國子監祭酒聽起來不錯,但現在不是開國初年。
隨著大量舉人進士的誕生,朝廷已經很少從國子監選拔人才入仕。
即便是進入國子監就讀,還是要參加科舉考試,才算正途入仕。
尤其是大量蔭恩子弟的進入,更是拉低了生員質量。
以至於這個最大的官方教育機構,每年能夠考中進士的廖蓼無幾。
考中進士的概率,還沒有一些書院高。
在這種清水衙門任職,讓尹智銘覺得十分憋屈。
尤其是上面還有一個首輔,在刻意針對他。
平常時期,那是一點兒動靜都不敢折騰,唯恐被對方抓住了把柄。
「尹大人,你說的倒是輕鬆。
一旦大大小小的團練,在帝國遍地開花,豈是說解散就能夠解散的!
限制數量,同樣是在扯淡。
民團本就不是正規軍編制,從民間拉起一批青壯,就是一支民團。
一些地方大族,拉出幾萬人都不會費力。
像尹大人這種德高望重的,就算拉出十幾二十萬大軍,都沒有難度。」
李原公然上起了眼藥。
觸及了勛貴集團的核心利益,他這個二號人物,必須表明立場。
德高望重是一個好詞,可掌握軍隊的人德高望重,那就要人命了。
看永寧帝變幻的臉色就知道,這一刻他對提出建議的尹智銘產生了忌憚。
一家民團不起眼,千兒八百家匯聚在一起,再配上一個名滿天下的帶頭大哥,那就能顛覆一個帝國。
「侯爺言重了!
尹大人出謀劃策,完全是出於公心。
我大虞的士紳不比兩晉門閥,哪有能力拉出數萬大軍。
何況朝廷還會加強監管,最多在臨近戰場的地區採用,戰爭結束之後立即解散。
絕對不會讓民團泛濫,威脅到帝國的統治!」
左鴻江硬著頭皮解釋道。
內心深處,他問候了尹智銘這個搭檔祖宗十八代。
正經解決問題的策略,沒見他拿出來過,主意倒是一個接著一個。
為了搬倒閹黨,搞出了波及數省之地的白蓮教之亂。
現在為了鎮壓叛亂,又獻上了後患無窮的民團之策。
具體效果怎麼樣不知道,反正他知道同尹智銘捆綁,是他做出的最大錯誤決策。
哪怕他極力否認,鎮遠侯說的也是事實。
地方上的士紳大族,拉出一支數萬青壯組成的民團,沒有什麼難度。
最少他左家就能夠做到,加上他的影響力,匯聚十幾萬大軍都有可能。
看起來是實力雄厚,似乎可以左右天下局勢。
實際上純粹是扯淡!
人多不等於戰鬥力強,一千騎兵就可以追著十幾萬烏合之眾砍。
朝廷只要出動幾千正規軍,就可以把他們輕鬆剿滅。
亮出這份家底,除了能引起皇帝的忌憚外,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意義。
真到了皇帝要動他們的時候,原本支持他的那些地方士紳,倒戈的比誰都快。
在皇權面前,再大的影響力都是虛的。
皇帝只需一道聖旨,地方上的縣令,就可以把他們拿下。
兩普隋唐的門閥世家之所以強大,那是有私兵部曲。
不像他們這些被閹割的世家,天賦全點在了讀書上,早就脫離了軍事。
在大虞朝,武轉文朝廷大力支持。
想要文轉武,那就是九族消消樂。
「好了,民團之事後面再議,朕現在乏了!」
不等百官開火,永寧帝就果斷叫停了這場朝議。
經驗告訴他,繼續辯論下去,自己剛提拔的親信又要被趕出朝堂。
管是否好用,終歸是他的老師,代表著他的臉面。
廉州府。
自從收到叛軍準備出兵廉州的消息,原來的出兵收復失地計劃,就全部作廢此時收復的失地越多,接下來需要防守的地方也就越多,不利於集中兵力。
相比主動出擊去攻打敵人重兵把守的關隘,以逸待勞等著敵人自己出來,勝算明顯要高的多。
「李指揮使、景總兵,叛軍已經開始集結,新兵訓練的怎麼樣了?」
賈博關心的問道。
徐閣老給出了明確回復,他對李牧和景逸風的稱呼,也隨之發生變化。
作為關係戶,只要打贏了這一仗,代理必定變成實授,
至於資歷啥的,那些都是束縛普通人的。
「勉強可堪一用,就是武器裝備太差了。
徐閣老承諾的兵甲,尚未運送過來,只能拿繳獲的叛軍武器暫時用用。」
李牧平靜的回答道。
新兵主要是他在訓練,景逸風那個總兵,能夠指揮的還是只有淮安營。
募兵不比衛所兵,那是需要發餉的。
徐閣老還在籌集銀,景逸風的家底有限,沒有能力提前墊付軍費。
李牧魔下的衛所兵,主要以畫餅為主。
除了廉州衛的士兵,分到了土地外,其他幾個衛都是畫餅。
沒玩啥新花樣,只是恢復了衛所制度建立時的最初待遇。
每名士兵受田五十畝,提供種子、農具、房屋,至於耕牛暫時還欠著。
全部都是按照規矩辦,分的也是衛所軍田,誰也挑不出毛病來,
至於軍田數量略微多了億丟丟,那些都是小問題。
朝廷未登記在冊的土地,落入他的手中,那就是衛所的軍田。
問就是:衛所官兵開墾出來荒地。
這是一筆糊塗帳。
就算主人還活著,也不敢過來認領,
藏匿土地是重罪。
悄悄的干,沒人會去深究。
一旦放到檯面上,藏匿五十畝就要抄家掉腦袋。
廣西士紳本就勢弱,又被叛軍禍禍了一遍。
僥倖活下來的幸運兒,能不能保住自家在冊的土地,都是一個未知數。
敢跳出來搞事情的,數量絕對不會多。
「軍備問題,閣老已經上奏朝廷。
想來要不了多久,兵部就會劃撥下來。
不過叛軍來勢洶洶,真的不需要援兵麼?』
賈博底氣不足的問道哪怕經歷了擴軍,廉州地區的官軍數量,也不過三萬多人。
對比敵人宣稱的四十萬叛軍,數量差距足有十幾倍之多。
對沒有經歷過戰爭的賈博來說,這個數量對比,著實太過嚇人。
「賈大人,朝廷劃撥的錢糧有限,根本養不起太多的部隊。
現在廉州地區的補給,全靠後方進行運輸運糧船隊還是南直隸巡撫衙門提供的,其中一部分船舶是商人手中借的,那邊一直在催促著還回去。
倘若派出更多的援兵過來,又沒有足夠的錢糧,後勤將是一個大問題。
敵人號稱四十萬大軍,實際數量肯定會大打折扣。
即便叛軍真有四十萬大軍過來,其實也不用怕。
受地理條件的限制,他們根本擺不開陣形,能夠直接投入戰鬥的兵力不可能太多。
義們只需和他們耗著,光糧草補給就能夠拖死敵人,
如果方便的話,勞煩賈大人請閣老出面。
從各地船廠抽調一批工匠,在廉州船廠的舊址上進行擴建,作為船舶維修之用。
順便給南直隸那邊下一道公文,直接把這支暫借的船隊,劃到本官魔下聽用。」
李牧面不改色的忽悠道。
作為一位有信譽的人,自然不能幹有借無還的事。
倘若是欽差大臣下令徵用,那就和他沒關係了。
留下這支船隊,再加上揚州水師陸續服役的軍艦,他魔下的水上力量將大幅度提升。
「這些是應有之義!」
賈博淡定的回答道。
理由太過充分,他完全找不到拒絕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