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剛離開,一眾文官就炸了鍋。
被一群武將逼到這份兒上,他們的里子面子,全部都丟了一個精光。
什麼以文御武,完全都是扯淡。
剛才那群武將,就沒有一個是他們能夠駕馭住的。
「知府大人,這田借出去容易,想要回來就難了!」
周通判一臉不爽的說道。
府中田畝可是他負責管理的,這一下子就丟了八萬畝出去,無疑是對他權威的一次削弱。
「有得必有失!
朝廷劃撥的經費有限,我們必須省著點兒花。
軍費無法按時下發,如果不給點兒東西安撫,肯定會鬧出大亂子。
那位李參將有一句話沒說錯,人若是餓急了,真是什麼事都乾的出來。
不把那群丘八餵飽,揚州府就不會太平。
至於借出去的田地,那只是一時的權宜之計。
反正他這種勛貴子弟,早晚會回京師任職,下一任參將總不會也這麼強勢吧?」
古有文笑呵呵的說道。
在他看來,能夠用一些無主的田地,解決軍費問題無疑是值得的。
同樣的田畝數量,如果由他們親自管理,產出根本不夠支付協數額。
如果不答應條件,揚州府每年的巨額軍費支出,都是一筆沉重的負擔。
「土地或許能夠回來,怕就怕喪失了鉗制之後,這位李參將變得越發跋扈。
不同於普通的武將,他們這些勛貴子弟,在陛下面前還是很受信賴的!」
馬同知忍不住感嘆道。
國事艱難,最近這些年不光閹黨迅速做大,勛貴和外戚勢力也有抬頭的跡象。
前面的平亂之戰,看似勛貴外戚損失不小,實際上卻是一次刮骨療毒。
少了一群蛀蟲敗類,實力不減反增。
幸好他們的運氣,在前面用完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再怎麼跋扈,那也是我大虞的武將。
該幹的事情,他還是要做。
在大局觀上,此人還是不差的。
當務之急,我們還是趕緊把難民和戰俘問題處理好,不然揚州府早晚會被吃垮。
難民遣返安置,這沒什麼好議的,我們商議一下戰俘吧!
古有文直接拋出了最棘手的難題。
上面可以踢皮球,假裝看不見難民問題,他們這些直屬負責人可沒法視而不見。
朝廷讓他們過來,本身就是收拾爛攤子的。
如果讓局面繼續惡化下去,大家的官帽子通通保不住。
知府大人,戰俘問題說起來也簡單,就看大家怕不怕影響風評。
直接按照大虞律,將所有叛軍頭目斬首,青壯流放充軍。
老弱婦孺或貶為奴,或貶為,直接發賣出去。
賣不掉的就充作官奴,讓他們在府中服役,頂多三五年就消耗乾淨了周通判的話一出口,現場的氣氛一下子凝重起來。
這種處理方式,在建國初年,一點兒問題都沒有。
可現在的社會風氣不一樣。
文官集團掌控大權之後,更加推崇人治,而不是法治,主張施仁政。
兩淮叛亂是世家發動的,底層民眾大都是被動參與。
因為在家門口造反,大家都是鄉里鄉親的,沒有遭受千里轉戰奔襲之苦,讓大量的老弱婦孺活了下來。
朝廷在對待這些人上,一直都比較寬厚,犯罪也是從輕發落。
嚴格執行律法,他們這些決策者,少不了背上「酷吏」的罵名。
「周大人,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嚴苛的刑法,不利於教化!」
馬同知一開口,一眾官員紛紛表示支持。
自古以來,「酷吏」就沒有幾個能善終的。
尤其是在大虞朝,更是沒有哪位酷吏能夠全身而退。
大家為朝廷辦事,求的是功名利祿,人生價值追求都要往後放。
為了解決問題,一下子搭上生前身後名,沒有幾個人能接受。
出了府衙,李牧直奔難民營選人。
作為守信之人,既然承諾幫忙安置難民,那就要履行承諾。
反正土地需要有人耕種,用來安置難民,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田借了過來,肯定要趕緊利用起來。
冬糧的產量雖然略低,那也是一筆重要收入。
對墊付巨額資金的李牧來說,自然是越早見到回頭錢越好。
「參將大人,這些難民營的名冊,以及他們在以工代賑中的表現。」
雲千戶拿著一疊厚厚的名冊說道。
五城兵馬的將領大部分都調離了揚州,同樣也有一部分人留了下來,他就是其中之一。
因為在戰場上立下了軍功,成功完成了從百戶向千戶的躍遷。
地方官沒有京官值錢,對勛貴子弟來說,這種升遷速度只能算中規中矩。
繼續跟著李牧幹活,雲千戶的心裡很不是滋味。
並非跟著這個老大沒前途,主要是李牧的要求太多了。
就連賑濟災民,都要求登記造冊,對難民細分化管理。
明明是一群武將,硬是被逼著幹了書吏的活兒。
為了完成任務,還從揚州僱傭了一群書生。
日常軍事訓練,比起別的部隊來,李牧摩下更是嚴苛的多。
看在軍餉的份兒上,士卒們倒沒發什麼牢騷,就是苦了他們這些當官的。
每天都要跟著訓練,想偷懶都不行。
當然,這些不爽只是小鬱悶。
從小的軍事教育不是白學的,知道規矩多才能夠出強兵,無非是一時半會兒不適應。
跟著這樣的老大,不一定能夠發財,但升官是大概率事件。
武將和文官最大的不同,就是文官的政績考核,沒有統一的標準。
武將就不一樣了,能打不能打,拉到戰場上去試試就知道了。
一般來說,能打的部隊將領升官都很快。
隨意翻了翻名冊,李牧就合在了一起。
「省里和府中財政虧空,無力向我們支付軍餉。
本官和巡撫、布政使,以及揚州府的眾官員商議之後,從揚州府借來了八萬畝好田暫用。
冬耕時節已經到了,需要立即組織人手去耕種,你們從難民中挑選一批上好的農夫出來。
往後我們是吃糠咽菜,還是酒足飯飽,就靠這些人了!」
言者無心,聽者卻是有意。
自給自足的部隊都是衛所兵,他們這些募兵,居然也能這樣玩。
事關軍,沒有哪個將領可以坐得住。
內心深處,雲千戶已經默默開始盤算起了收成。
對比朝廷要求的協數額,八萬畝土地的收益,大約只有其八成左右收入。
好在這筆收入,在他們自己掌控中,少了文官的漂沒。
作為一支有後台的部隊,朝廷直接劃撥的軍費,大約能夠拿到六七成。
加上他們向商戶收取的管理費,實際上的軍費收入,已經達到了定額軍費的百分之九十。
如果平時節省點兒,將領們也不貪墨軍,每月足額發放銀,都是有可能的。
能夠做到這一步,在大虞一眾官軍中,絕對是第一檔的待遇。
「參將大人放心,未將定會將此事辦漂亮!」
雲千戶當即保證道。
管這些條件,李牧是怎麼談出來的,反正他知道往後自己不需要為軍費頭疼了。
大虞朝武將眾多,就沒有幾個不愁軍費的。
包括九邊將門,一個個還是要努力吃空餉。
誰都知道這麼幹不對,怎奈朝廷發放的軍費不足,只能養活有限的士卒「嗯,你辦事我放心。
這些田產都在我圈定的軍營附近,恰好有幾座小礦也被圈在了裡面,不能給荒廢掉。
本將還要去各地戰俘營走走,再借一批戰俘過來挖礦。
趕緊把人挑出來,然後組織復耕,往後大家的軍餉才能夠足額發放。"
李牧故意抬高了聲音。
收買軍心的手段有很多種,在大虞朝採用最樸實無華的就行了。
在別的部隊吃糠咽菜時,自己能夠領取十成的軍,幸福感一下子就上來了。
至於私自開礦,那根本不算事。
只要不承認,那就不存在。
李牧圈占的幾座小礦,一直都是本地士紳在偷偷開採,根本沒有納入朝廷的管轄。
在朝廷的土地冊子上,登記的都是荒地、鹽鹼地。
圈占無法耕種的土地當軍營,任誰都挑不出來毛病。
古知府能夠一口答應他的條件,純粹是沒意識到這些荒地下面,居然有礦產。
如果多在揚州任職幾年,搞清楚了府內的情況,絕對不會被糊弄住。
事實上李牧挖下的坑,還不只有一個。
急著催促衙門圈定土地,本身就是為了打一個時間差。
地方士紳不光藏匿了礦產,同樣也藏匿了土地。
這種事情糊弄不了多久。
雖然是他們從京城下來的,沒有在地方任職的經驗,但他們也是士紳出身。
對藏匿土地這種事情,本身就是門清。
現在只是突然身份轉換,被一系列的煩心事糾纏著,暫時沒有想到這麼多。
等他們反應過來,很快就會意識到官方帳冊上的八萬畝土地,不等於只有八萬畝土地後續少不了,拿著此事同李牧進行扯皮。
不過那些都是小問題,吃到肚子裡的肉,根本不可能吐出來。
府中的官員換了,但衙門中的吏員,還是李牧之前任命的。
從古知府答應的那一刻開始,從揚州府暫借的土地邊界劃分,就已經提前完成了。
土地冊上沒記錄的田地,全部都視為不存在。
未來變成了田地,都也是新開墾出來的荒地。
按照大虞律,百姓開荒不僅可以獲得土地所有權,還可以享受五年的免稅待遇。
普通百姓不敢開荒,那是一旦開墾出來,馬上就會蹦出一個主人來吃抹乾淨。
換成李牧這裡就不一樣了,事情沒有鬧開,那就當什麼都沒發生。
倘若事情放到了檯面上,那就是個人開墾出來的私田,大不了免稅期結束後正常繳納賦稅。
就算有人活膩了,要同他爭奪土地所有權,摩下的士卒們也不會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