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身浸血的霍雷肖從駕駛艙走出,清理著義肢上的血肉,取下了套在無名指上的戒指。
通常來說,未婚者不會這般戴戒指。
但一想到原主的生活每天都要動拳頭,這麼戴的目的也就不言而喻了——增加殺傷。
其基底材料是珍貴的精金。
哪怕外層鎏金磨損光了,總體上依舊光鮮亮麗,富有色澤,顯然從設計伊始就考慮到了惡劣環境,才會選擇這種既彰顯尊貴又耐磨的貴金屬。
即便如此,下巢摸爬滾打這麼久,戒指不免磨損,雕紋變得模糊。
透過光,霍雷肖能大致看出一艘帝國戰艦的模樣,隱隱約約還有刻有『傳奇』這個詞語。
問題來了,這枚戒指哪來的?
不光現在的霍雷肖感到奇怪,記憶里原主也花了好大工夫調查這個戒指的線索,但直到入獄也都沒有下文。
只知這枚戒指在墜機後就一直陪伴著自己,很可能與身世直接掛鉤,是自己唯一探查身份的突破點。
在進行簡單清理後,霍雷肖將戒指重新戴上。
「情況好點了嗎?」
他看向扶槍起身的女獵爵問,能看出來腿部在先前的暴力摔砸中受了傷,已經有些輕微腫脹。
姣美的金髮女孩仍是保持著一副雙眉緊蹙的模樣。
那雙盯著霍雷肖的杏眼中飽含著敵意、警惕、怪異,與畏懼,面對霍雷肖的詢問,她也是能點頭的就不肯說話。
但還是那副目光里,卻也有著一絲別樣的複雜情緒,是感激?謝意?還是歉意?
霍雷肖自己也說不出來。
[好歹也是不同世界的半個同行,哎!]
霍雷肖嘆了口氣,無奈聳肩,如今自己身份在這,也沒法強逼別人完全信任自己。
「你能定位我們在哪嗎?」
女孩瞥了一眼霍雷肖,終於開口了,聲音沙啞中滿帶著疲憊:「應該是下巢,附近有電磁干擾,我發不出去任何信號。」
孤立無援。
但對他來說並不一定是壞事。
「想活下去我們只能合作了,小姐,至少我不是邪教徒。」
霍雷肖環視了一圈,也就最早被一槍轟碎頭顱的『勸解哥』身上的裝備還算完好。
他把裝備穿戴到自己身上,又撿了一把還能用的槍,也就槍托被自己的鐵手砸歪了一點,總的來說影響不大。
換了身正規裝備,除了尺碼有些偏大,一身的行頭還算有模有樣,與正規法務部押運員幾乎別無二致,整個人精神煥發,神采奕奕。
接著他又倒騰出了能找到的所有電棍,補充義肢能量。
「合作?不,是徵召。」女獵爵不願被霍雷肖搶奪主動權,便以一副不容置疑的官腔說道。
「你將以為神皇戰鬥的方式,為你的罪行贖罪,我會盯著你,死刑犯24601號。」
話雖這麼說,女獵爵自知沒有其他選擇,只是換了一套讓自己體面點的說辭,但本質上還是滿足了霍雷肖想要的結果。
[嗯,這女人比預想的要好溝通一些,那我的計劃或許有戲。]
「隨便。」霍雷肖笑著聳了聳肩。
人生在世,面子為大,更何況貴族。
女獵爵冷哼一聲,在小腿的腫脹部位扎了一針鎮痛劑,默默扣上了最後一塊盔甲。
緊身戰衣上幾小塊破損,最多也就是失去了防輻射、防生化與防寒保溫的能力。
下巢的環境雖然不佳,但也非極端星球那樣嚴酷,有了輕型動力甲的遮蔽,輕微破損並不會產生多大影響。
霍雷肖打開後門,小心地跳下車,遠處有一隊人影正朝著車頭方向走來。
從被稱為『巢都血管』的高架通道下來後,車輛現在停靠在一座廢棄禮拜堂外大約200米的廢廠房裡。
四周沒有人煙,是擁擠巢都中少有的避人耳目之地,用來進行不為人知的邪惡祭祀再合適不過。
駕駛員在發出情報前就被自己一巴掌扇死了,基地里的邪教徒並不知道他們已經到達,走來的應該是巡邏隊。
霍雷肖不打算與人多勢眾的邪教徒硬碰硬,更何況身邊還有個輕傷員。
霍雷肖警戒了附近一眼,向女獵爵彬彬有禮地伸出手。
女獵爵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他。
不用說霍雷肖也能猜出大概,雖說自己尚且保有原主的痞氣,但終究不是同一個人。
「有人來了。動作再不快點,我們就要被發現了。」霍雷肖抬起手。
「……」
女獵爵猶豫了一小會,但還是扶著他的手走了下來。
待雙腳一落地,霍雷肖就帶著她繞道側面,避開了巡邏隊。
「你真打算進去?」女獵爵對霍雷肖的『反向逃跑』感到不安,拇指解除了槍枝的保險準備與邪教徒巡邏隊戰鬥。
「看那。」
霍雷肖趴在廢墟上,一手抓著從法警身上扒來的偵搜望遠鏡,一手指向頂端:「一架穿梭機,看上去屬於一位有頭有臉的人物,我們可以搶下它。」
隨後霍雷肖翻了個面,看著女獵爵,輕笑道:「行動前,我們談個交易。」
「……」
女獵爵沒有說話,一雙杏眼帶著慍怒盯著霍雷肖,似乎在說『你都把我帶出來了,現在才跟我提要求?』。
但理性克制了惱怒,她想看看這傢伙究竟還想耍什麼花招。
「不為別的,我需要你為我提供庇護。」
「污點證人保護……?」
「你可以這麼理解,總之,脫身後,我需要你把我帶回你家去。」
女獵爵的眼睛陡然睜大,臉上頓時泛紅,身子往後一退,相當激烈地反對道:
「不行!絕對不行!這太……」女獵爵眉頭一緊,本能後退。
霍雷肖耐心等女孩平靜下來。
也是,一個男囚犯往人家執法者女孩的家裡跑,怎麼想怎麼奇怪。
但他之所以提出這樣的要求,或許是自己找尋身世線索唯一的出路。
「當然,也可以不去。」
霍雷肖出乎意料的一句話,讓女獵爵鬆了口氣。
「胡德小姐,你不是領主艦長的女兒嗎?我這有個戒指,應該跟帝國海軍有關,你認識不?只要你知道線索,我就答應你不去,脫險後隨便找個地方把我放下來就行。」
[下巢混混能有什麼好戒指……還跟我胡德家族提帝國海軍?]
法莉妲俏眉微蹙,掃了一眼,沒好氣道:
「沒印象,把你放下來是不可能的,將你安穩送達法務部是我的職責。巢都執法廳沒把這個戒指上報?」
她沒看到過任何有關這枚戒指的報告。
「我印象中是有人拍了照片的,因為上面有帝國戰艦標誌,所以沒哪個傢伙敢把這玩意拿走獨吞。」
女獵爵心裡咯噔一下,若不是巢都執法廳出了差錯,難不成還能是……某位法務部人員抽走了這份報告?
[不,不可能,肯定是巢都執法廳出了問題!]
霍雷肖鬆了松肩膀,愜意地靠在廢墟上,詼諧說道:
「既然你不願意幫我,那我可就直接開擺了。反正我不過賤命一條,而你可是擁有美好未來的花季貴族。」
「我不怕死,神皇會拯救我的靈魂。」女孩嘴硬道。
「哦,對了,那幫傢伙好像是信歡愉大能的?」
「……」
霍雷肖輕揚嘴角,蹺起二郎腿,換了個角度說:「獵爵小姐,你也不想被歡愉教徒抓到吧?」
霍雷肖只用簡短的一句話,就讓女獵爵宛如PTSD一樣,猛地顫抖了一下。
她想起了剛剛那段不願回憶的可怕畫面,纖指不斷摩擦著扳機護圈,呼吸變得急促,看上去很是糾結。
霍雷肖眯起眼,輕揚嘴角,開始下一波心理攻勢。
「我可以向你保證,到了你家可以接受你的軟禁,當一切塵埃落地後,我悉聽你發落,哪怕是把我送回法務部要塞,我也不吭一聲。」
「這對你來說沒有損失。」
眼前的清俊青年爽朗笑道,拋出了一個她無法拒絕的條件。
[這買賣……划算。]女獵爵想。
[先穩住她,等後面再拿捏她。]霍雷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