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信提到銀子,朱寅才露出笑容。
他一揮手,幾個披甲就打開箱子,裡面都是金銀珠寶,璀璨生輝。
裡面除了金錠銀錠之外,還有日本的石州丁銀、甲州金幣、大小金判。
除了金銀,還有一些珊瑚、寶石、珍珠。
「曹大哥,你看看有多少。」朱銀對金銀之物沒有多少概念。
曹信蹲下來,兩眼發光的看了看,「黃金…最少有五六百兩吧。銀子嘛,最少也有萬兩。」
「這些珠寶,最少也值上萬兩。以俺看,折算白銀最少也有兩三萬啊,真不少了。」
對於占據雙嶼島的倭寇來說,看似不多。
可松浦忠信每隔一段時間,都要運一批財物回日本。這裡仍然剩下兩三萬,已經很不錯了。
「有了這些銀子,岱山就能多造幾艘大船,多造幾門大將軍炮了。」
朱寅點點頭,忽然想起造船和造炮。
這些金銀當然不是他的,甚至不是義父的。
而是整個岱山島的,屬於公有。
無論是他,還是曹信,都不能私吞分錢。
這些錢,是用來造船造炮的軍費。
可是,自己能不能幫助岱山,提前搞出蓋倫風帆戰艦,仿造紅夷大炮?
受限於如今的工業基礎,眼下不可能搞出比蓋倫戰艦和紅夷大炮更先進的戰艦和火炮了。
可是這兩樣東西,只要有他的幫助,岱山絕對有能力造出來。
正想到這裡,一個隊正過來稟報導:「小將軍,曹千總,被販賣的人找到了,就關在不遠處的倉庫里。」
朱寅不再想其他事,直接就往倉庫而去。
倉庫里關了三四百人,都是少女和孩童。因為人太擁擠,又才七月中,天氣悶熱,所以一進倉庫,朱寅就忍不住捂住鼻子。
太臭了。
很明顯,數百人不管男女,吃喝拉撒全部就在這個倉庫里。屎尿味、汗餿味、腳臭味…混合在一起,空氣污濁不堪。
倉庫之中,有幾條長長的食槽。
沒錯,只有食槽,沒有人類該用的餐具。
朱寅的臉頓時陰鬱無比。
倭寇真不是人。
這不僅是肉體的折磨,也是精神上的凌辱。
這麼多人全部關在一起,當豬羊一樣圈養,將華夏兒女的尊嚴踩在腳底。
跟在後面的曹信和岑秀冰,臉色也很難看。
岑秀冰更是後怕無比。
若不是戰神化身的智虎阿弟救了自己,自己會是什麼下場?
都不敢去想。
倭寇,你們給我等著。回去告訴阿爸,我一定要報今日之辱!
「倭寇已經盡滅,你們自由了。」
朱寅聲音清稚的說道,小臉上滿是和年紀不相稱的凜然。
被關押的數百人看到朱寅等人,而之前凶神惡煞般的倭寇都沒有出現,哪裡不知道獲救了?
「我們能出去了?」
「小將軍…嗚嗚…」
「謝小將軍救命!」
眾人又驚又喜,簡直不敢相信。可是看到站在門口,背著陽光的小小身影,他們知道這是真的。
朱寅道:「曹大哥,小弟以為,解開他們的繩索,先帶他們回岱山。岱山有田有地,可以安置他們。」
曹成點頭道:「虎兄弟說的對,也只能這麼辦了。就算放他們回去,他們暫時也回不去了。」
接著,被販賣給倭寇的人全部被救出倉庫,登上倭寇留下的商船。
朱寅留下了一百披甲和一艘戰船,鎮守雙嶼島。
從此,雙嶼島就屬於岱山軍了!
……
朱寅等人回到岱山島時,已經是上午。
倭寇滅了,人救了,銀子拿了。該做的事情全部完成。
而這一切,全部發生在一天之內。
朱寅帶著人和金銀回來,還帶回了六個日本少女。
更帶回來一個身穿僮家彩裙的美少女。
用曹信的話說就是:他要用。
抱著寧清塵的寧採薇,看著朱寅身邊跟著一個十四五歲的漂亮姐姐,神情還很是親密,頓時露出外交會議時的職業假笑。
「小老虎,這位是?」寧採薇其實還是個十歲的小姑娘,可已經落落大方,風度清雅。
寧清塵也在她懷裡翹起小腦袋,似笑非笑的看著朱寅,又看似呆萌、實則審視的盯著岑秀冰。
這誰鴨?
挺漂亮嘛,一枚陽光美少女啊。
這便宜姐夫、狗頭特務,該不會是喜新厭舊吧?
岑秀冰一怔,她感覺這嬰兒的眼神,有點怪怪的。
朱寅趕緊介紹道:「阿姐,這是我未過門的渾家,寧採薇。」
「採薇,這是廣西岑氏女公子岑秀冰,我救了她,便以姐弟相稱。」
寧採薇的職業假笑,頓時變得真誠了很多,學著明朝女子那樣微微一福,「阿姐萬福。」
她很清楚,朱寅這種人最喜歡借勢借力。他既然以救命恩人的身份和這少女姐弟相稱,那就足以說明:岑秀冰有投資價值!
感情投資,也是投資。
只要不是男女感情,他的投資就沒錯。
「阿弟啊,你的小娘子真是好看,簡直像是畫上的人,阿姐都有點自慚形穢了呢。」
岑秀冰毫不見外的笑道。
「採薇妹妹,你不但長得好看,也是好福氣啊,能有阿弟這樣的未來夫婿,真是修來的。」
寧採薇呵呵一笑,商業互吹般的說道:「阿姐的如意郎君,必然也是個英雄。」
岑秀冰居然點頭,「他的確不錯,是水西安氏的子弟,名叫安邦彥。」
安邦彥?朱寅聞言眉頭一皺。
水西安氏的安邦彥,不就是三十多年後起兵十萬,發動奢安之亂,禍亂西南八年、自稱羅甸大王的大土司?
西南土司之間聯姻很常見。可朱寅沒有想到,岑秀冰居然嫁給了安邦彥。
「安邦彥?」朱寅道,「此人,我好像在夢境中聽過,似乎不吉。」
「不吉?」岑秀冰神色一凝,「真的?」
朱寅露出高深莫測之色,又搖搖頭,「我也忘記了,但這是個不吉的名字。」
「還要多久,阿姐會嫁給這個人?」
岑秀冰也不隱瞞:「後年三月,我就要嫁到水西。」
「不到兩年了。」朱寅裝模作樣的想了想,然後說道:「阿姐若是相信我的直覺,就儘量取消這門婚事。」
岑秀冰神色有點古怪。
「實話告訴阿弟,這門親事,之前師公大巫,也覺得不太吉利。畢竟安氏是夷家(彝人),我岑氏是僮家,風俗不同。他們不敬布洛陀祖神。」
「父君聽了師公大巫的話,對這門親事本也有心拒絕。」
「可是兄長和安邦彥是好友,一力促成。我見那安邦彥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像個英雄人物,也就同意了。」
「父君最聽兄長之言,對我也很是寵愛,我們兄妹都同意,他也就勉強同意了。」
「如今想來,似乎真有不妥,竟是兄長一心促成。」
朱寅趁機說道:「此人或許命犯煞星,可能會惹來大禍。若能取消婚事,便是最好不過。」
岑秀冰點點頭,「好,我聽阿弟的。我命都是你救的,你不會害我。回去之後,我就儘量解除婚約。」
「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親。阿弟這麼說,肯定是為了我好,謝謝阿弟。」
「阿弟的好意,我也不會告訴別人,心中有數就好。」
她也是個剔透的人。
寧採薇聽到這裡,立刻猜出安邦彥一定不是好東西。不然朱寅不會壞他的好事。
朱寅一回來,就遇到丁火根率領眾人跪請戚繼光,請戚繼光出山。
戚繼光當即拒絕。表示只能在岱山待到年底。回到大陸之後,不再管海外之事。
眾人見戚繼光不願為主,不禁大失所望。
…
夜裡,朱寅和戚繼光商量了很久。
戚繼光決定,讓朱寅以少主之名義,代替自己遙控岱山。
第三天上午,戚繼光主持什長以上參加的軍議。
他再次拒絕了眾人所請,不願出山主持大局。
但他願意讓智虎以少主之名,代替自己遙控海外大事。
約定最少每年,智虎都會代表自己,親自來舟山謀劃要事。平時,就互派信使往來海陸之間。
還是丁火根管理日常事物。重要決定,就報少主知曉。
他自己是不會再插手了,畢竟他「世食明祿」。
眾人眼見戚繼光退讓一步,願意讓義子代他主持大事,也只能同意了。
智虎有功於岱山島,還救了丁火根的性命。雖然年幼,卻聰明過人,有資格代替恩主,為岱山之主了。
接著,戚繼光親自扶著朱寅,接受眾人大禮參拜,焚香設壇,歃血為盟,算是確立了少主之位。
最後,戚繼光改岱山軍為靖海軍,以朱寅為靖海軍節度使,丁火根為節度留後。
之所以用節度使這種早就廢棄的官名,當然是減輕僭越之罪。
要是直接用朝廷總兵、參將這種官職,那僭越之罪就大了。
節度使畢竟不是朝廷官名。雖然也是僭越,但也說得過去。
又是數日之後,朱寅帶著寧採薇等人,再次乘船北上,直趨南京。
至於戚繼光,則是暫時留在了岱山,約定年底再去南京。
臘月初八,在南京清涼寺相見。
戚繼光本來想先去寧波府。
可是有被拐賣獲救的寧波女子告訴戚繼光,沈一貫在南京,不在寧波。
既然沈一貫在南京,戚繼光也就不反對朱寅先去南京了。
反正,年底他也要去南京見沈一貫。
戚繼光哪裡知道,朱寅急著去南京,是為了海瑞?
…
七月二十八早上,朱寅等人終於看到了一座氣勢磅礴的巨大城池。
南京!
PS:西南有兩個思州。岑氏土司所在的是廣西思恩府。所以,思州岑氏沒有錯,和思州田氏不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