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真與假，師與徒
道觀內冷風呼嘯，大夢神君微微發顫，強撐著乾瘦的身軀，跪倒在楚良身後。
經過上次城主府之事，他已經明白，楚良是有法力在身的高人，並非他這種招搖撞騙的江湖騙子。
當初，在那城南小巷，他曾大言不慚，讓楚良拜他為師。
現在想來，那是何等諷刺。
「往日我多有得罪，只望大師不計前嫌。」
大夢神君懇求，長跪不起。
他之所以想拜楚良為師，不只是為了學得真正的算卦之術，還是為了探尋他腦海中那模糊的記憶。
他有種預感，唯有跟著楚良，他才能勘破虛假，看清一切。
窗前，楚良看著遠方，語氣平靜，問他：「你想好了？」
「我想好了。」大夢神君應道，「我願做大師門下童子，此生跟隨左右，若有違背，則天打雷劈，萬劫不復！」
說完，他將額頭緊貼在冰冷的地面上，態度恭敬至極，等候楚良的答覆。
楚良並未立即給他回答，他目光深邃，似是在沉思。
大夢神君的身軀已經虛弱到了極致，在冷風中顫抖得越來越厲害，仿佛隨時都會倒下，但他緊咬牙關，死死堅持著。
時間在這一刻變得很漫長，久得像是過去了一萬年。
終於，楚良開口了。
他的語氣里，多了幾分鄭重。
「我這一生，至今只有一個弟子。」他聲音平緩，「他是我堂弟，當初我曾傳授他狩獵之法，後來幫他走上武道，他雖天賦平平，但心性堅韌……」
這個弟子，便是二叔家的楚山。
自那之後，楚良再也沒有收過徒弟。
白蘭想拜他為師，但他只是讓她拜入百獸老人葛求道的門下。
洛長河也多次想要拜他為師，但他始終不曾答應。
「你我有緣，我可收你為徒。」
楚良緩緩轉過身，眼神平靜，對地上跪著的大夢神君說：「今日之後，你便是我第二個弟子。」
「師父！」
大夢神君神色激動，連連磕頭。
這一刻，他腦海中那些模糊的記憶，似乎清晰了許多。
楚良隨手一指，指尖閃過兩道微光，飛入大夢神君的身軀之中。
大夢神君只覺得渾身一暖，所有寒意都被驅散了，虛弱之感漸漸遠去，就連被黑刀幫打斷的手腳都在這剎那恢復如初，渾身上下的所有疤痕都消失無蹤！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令他既震驚又驚喜。
「多謝師父！」
他不斷磕頭，激動得聲音都有些發顫。
仙術！
真正的仙術！
隨意一指就能驅疾治傷，這不是仙術還是什麼？
若是能學得這種仙術，那他此生就吃穿不愁了，說不定還能長生不老！
「起來吧。」楚良淡笑一聲。
「是！」
大夢神君立即起身，將身上的灰塵拍打下去，然後恭恭敬敬地站到楚良身側。
楚良對他說：「為師知道你想學仙術，但道不可輕傳，你如今心性不穩，還需打磨。」
大夢神君當即回道：「弟子明白，一切全憑師父心意！」
「嗯，收拾好東西，明日一早便離開這裡。」楚良微微點頭。
「師父，我們去哪裡？」大夢神君問道。
「天下。」
第二日一早，一輛馬車緩緩駛向城門。
人們驚訝地發現，架著的車夫，竟然是臭名昭著的雲鶴道人。
他臉上的刺字居然沒了，手腳也恢復如常。
「難道他真是得道高人？」
「不，他不是，坐在馬車裡的那位才是。」
越來越多人注意到了這輛馬車。
沒多久，城主府正門大開。
老城主身披甲冑，氣勢雄渾，親率領一隊鐵騎，為楚良開路送行。
「恭送楚大師！」
他這一開口，其餘人才知曉馬車裡那人的真實身份。
「原來是楚大師！」
「楚大師才是真正的高人啊！」
消息傳開，城中之人紛紛趕來，站在道路兩側，為楚良送別。
當日那個錦衣公子也趕到了。
「大師，大師……」
他在馬車外高呼，神色焦急，想要追隨楚良。
但楚良並未答應，只是揮了揮手，表示各人際遇不同，他的際遇並不在這裡。
錦衣公子懊悔不已，當初關於「天譴」的消息傳開後，他就疏遠了楚良，現在想來，肯定是那時的做法引得楚良不滿了。
若是重來一次，他一定不會那樣做。
城中其餘人亦是後悔，尤其是那些尚未找楚良算卦的，要是早知道楚良要走，他們之前就不該觀望，應該早早找楚良算上一卦，以後再想算卦，可就沒機會了。
車輪緩緩碾過出城的大道，在所有人注視中漸行漸遠。
馬車上，大夢神君開口說道：「師父，昨夜聽您說了『大夢一場』，弟子偶爾恍惚，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腦海深處，只是想不起來了。」
楚良笑了笑：「莫急，等緣分到了，自會想起來的。」
這一日之後，兩人開始遊歷四方。
他們行走各地，走遍高山河流，足跡遍布整個王朝。
大夢神君始終追隨左右，正如他拜師時說的那樣，雖然他年紀比楚良大了許多，但一直以弟子之禮對待楚良，尊師重道，不曾有半點不敬。
三年過去，他臉上多了不少滄桑之感，頭髮也白了不少，但眼神愈發沉穩了。
「師父，您似乎對一切都不在意，仿佛這世間萬物皆是虛假的。」這段歲月里，他注意到了楚良對外物的態度。
「何謂真，何謂假？」楚良笑著問他。
聞言，大夢神君略作思索。
他答道：「眼見即為真。」
楚良則道：「既如此，若我閉上眼，一切豈不都為假？」
大夢神君答道：「閉目之後，耳聽為真。」
楚良又問：「若是不見不聽呢？」
大夢神君再答：「我所嗅為真，所觸亦為真，感知之內，一切皆為真。」
楚良笑道：「昨夜我做了一場夢，我在夢中可見、可聽、可嗅且可觸碰，我夢中的人與物是否為真？」
「這……」
大夢神君忽然一怔，愣在了原地。
這一剎那，他有所觸動，腦海深處那一團迷霧不斷翻湧，隱約間似有一些模糊的回憶閃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