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黃泉
密室。
又見密室！
不！
說是密室有些牽強，這不過是一個土洞泥坑，四壁都是泥土，沒有沙石泥磚修築，被大雨沖刷之後，地底滿是污濁的泥漿，在泥漿裡面，亂七八糟地擺放著一些屍骨。
雨已經停了，月光穿透雲層從頭頂洞口落下，聶無雙視力甚好，如此，也就依稀看得明白。
他縮回手，先前手上的觸感有些堅硬。
原以為是石塊之類，此時，認真看了看，方瞧見是一個骷髏頭，手指剛剛正抓在空洞的眼眶內。
泥坑內的屍骨被光陰沖刷的時間略有不同。
一部分血肉已經爛透，只剩下骨骼，頭髮則混在泥土內，一部分仍然還有血肉，穿著的衣衫也未腐爛，哪怕被大雨沖刷過，仍然有噁心的氣味飄來。
這裡是？
聶無雙微蹙眉頭。
夢醒後，回到了自己身體，卻落在了這個埋人的泥坑內，這裡，還在客棧的範圍？
「不用懷疑！」
「這裡仍然是客棧範圍！」
腦海內，有聲音響起。
處在這樣的環境，腦內突然又有別人的聲音，其他人多半會嚇一大跳，魂不守舍。
聶無雙不然，連心跳也不曾加劇一分。
他站起身，意念落入識海。
識海內，原本高懸在神魂上方的那一輪赤日，此時卻已經落下，距離神魂只有一線之隔，就在頭頂旋轉，形狀也不再是赤日的形狀，而是半邊赤紅，半邊墨黑。
像太極圖一般相持。
七星扶桑花則在兩者之間，花瓣內，一隻三足金烏在沉眠。
在神魂前，漂浮著一個虛影，隱約可見是少年的容貌，此時，正向著自己的神魂走來。
然而，彼此間的距離卻不曾有絲毫縮短。
無論他怎麼努力向前，都沒法拉近和自己的距離，要想撲過來，將自己神魂吞噬，更是天方夜譚。
「哈哈哈……」
少年在大笑。
這笑聲和夢中的笑聲相比，少了當初的狂妄和得意，聶無雙在其中聽出了幾許的苦澀和無奈。
「沒想到啊！」
少年停下腳步，放棄了繼續向前。
他抬起頭，仰望著頭頂的那一輪赤日。
「沒想到你識海內居然有著這個寶貝，就連黃泉氣息降臨，也不能將它污染轉換，使得我功虧一簣，無法上身附體，換上你的皮囊，嗚呼哀哉！時矣命矣！」
聶無雙沉默著，沒有說話。
在夢裡面的時候，當少年說要奪舍自己的時候，他便沒有絲毫畏懼，別說有著分身這個底牌，單單腦海內的這一輪赤日，那少年就別想對付。
在道觀的時候，聶無雙目睹了那個強大存在如何在一瞬間將整個大日金烏門抹殺的場景，要知道，那個大日金烏門無比的強大，天尊都有著好幾個，甚至還有境界比天尊更高的存在。
依舊一瞬間便消亡。
這一輪赤日能在那樣的偉力之下存活，必定有著諸般玄妙。
少年所說的黃泉的力量再強，也不過和那個邪神一個層次吧？僅僅只是一些氣息投影……
聶無雙不認為對方能做到。
不過，這黃泉的氣息投影的確強大，居然能夠侵入赤日，占據半壁，形成了太極圖一樣的形式，這一點是聶無雙沒有想到的，在他看來，赤日的煌煌霸道之力能夠將黃泉氣息滅掉才對。
但是，這並非聶無雙最為奇怪的一點。
讓他感到奇怪的是，赤日貌似對黃泉氣息的入侵併無牴觸，更像是主動讓出半邊地盤，讓對方進駐，如此，這黃泉氣息也就變相地成為了自己的一部分。
至於，少年的神魂。
他的層次不夠，被赤日拒之門外，同樣，也沒法靠近自己的神魂，融為一體更加不可能。
等待他的，只有煙消雲散。
「哈哈哈……」
少年盯著半邊被染成墨黑的赤日，又笑了起來。
這笑聲少了苦澀和絕望，多了一些意味不明的玩意。
他低下頭，望著聶無雙。
「兄弟，你也別高興，伱已經被黃泉打下了印記，取代了我，成為了黃泉使者，半個身子已經變成了詭異……」
「如今，我脫下了枷鎖，獲得了解脫，你卻穿上了，也不知道誰更幸運？」
說話間，他的身影越來越虛幻，就像風中殘燭，搖搖欲熄。
什麼意思？
聶無雙皺起眉頭。
他待要發問，眼前少年的身影卻徹底虛化，不復存在，像是被某個大能用橡皮擦硬生生地擦去一般。
同時間，頭頂變幻了形狀的赤日有光傾瀉下來。
光芒不再是一片赤紅，而是半邊赤紅半邊墨黑。
被這光芒映照，聶無雙的神魂內也就憑空多出了一些東西，如何化煞練罡，以及什麼是黃泉……
化煞練罡……
地煞好尋，他自身現在便有。
天外罡氣，並非存在天空上。
只存在於無盡虛空，只能通過詭域或者秘境方才能去，秘境乃是由人類所控制的詭域，它們乃是無盡虛空和現實世界的重迭，是世界壁壘的縫隙。
大日金烏門化煞練罡所需要的天外罡氣乃是太陽真火。
這玩意通過一般的詭域和秘境出去沒法接觸，須得特定的秘境空間，當初大日金烏門的傳承之地。
此時，聶無雙腦海內浮現出了一個坐標。
貌似在那個地方可以接觸到太陽真火。
坐標所在之地……
竟然和上京華府重迭？
看來，必須去那裡走一遭才行。
至於黃泉，也就是九幽陰冥之地。
正負，陰陽，生死，善惡……
黃泉對應的則是人間。
它是人間的背面。
是另一個空間。
是無盡虛空中的某個地方。
人死後，魂靈便會墜入黃泉，被黃泉沖刷之後，失去原有的記憶，再經歷轉生台轉生人間。
這是凡間傳說。
這個傳說是真是假，聶無雙不清楚。
他只知道這個所謂的黃泉意志，應該是掌控著那個空間的某個不知名存在。
天道規則，人間黃泉兩分，生與死各不粘連。
然而，在這個妖魔詭異存在的世界，人間黃泉兩分，各不粘連，也就是一句空話。
人間的大能能夠施法去黃泉走一遭。
黃泉的意志也能通過容器傳遞到人間。
少年的太虛陰身便是容器之一。
此方世界，世家宗門高高在上，端坐在金字塔頂，普羅大眾只能依附著他們生存，畢竟，需要這些強大的超凡者出手對抗妖魔詭異，如此，方才能在人間生存。
然而，有些超凡者比妖魔詭異還可怕。
聶無雙做的第一個夢是少年的親身經歷，像顧一白真人那樣的操作應該不是孤例，那些高高在上的超凡者有些時候並不把凡俗百姓當成同類。
在他們眼中，百姓或許只是螻蟻。
反抗？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可惜，這是一個超凡世界！
唯有超凡才能對付超凡！
這就是黃泉存在的意義！
像少年遭逢大變，身具太虛陰身的他情緒激盪，無邊的怨念和恨意散發出去，就像無線電波一般被黃泉所吸收，如此，黃泉給予了他回應，賜給了他力量。
條件便是成為詭異！
成為承載黃泉意志的黃泉使者！
為了報仇，就算是化身惡鬼那又何妨！
對少年來說，人世間已經沒有半點留戀！
這就是事情的由來，之所以選擇在雲來客棧發難，原因很簡單，這裡發生過詭變。
這個客棧不是什么正經客棧。
平時，倒是做正經生意，偶爾，也會對一些好下手的對象下手，有時候，是客棧的人自作主張，有時候，是上面虞家下令，他們聽令行事。
屍首一般就埋在了後院。
這個泥坑就是埋屍地點之一。
他們不知道的是，在這個泥坑內，有著一顆太歲在孕育。
太歲沾染著黃泉氣息，接觸了屍體，血肉被太歲吞噬，也就產生了異變，將黃泉氣息引入了人間，如此，詭變發生，整個客棧的人皆被拉入詭域，成為詭倀。
不過，這個詭域並不會長期存在。
太歲蟄伏之後，詭域也就消散。
然而，並非徹底消散，就像冬眠一般。
這就是少年選擇在這裡爆發的原因，在這裡，他方才能夠發揮出主場優勢。
一舉將力量推到真人的程度。
反正，沒有了這個殼，隨時可以換一張殼，有著黃泉意志加持，奪舍換殼輕而易舉，且不會被一些偵測手段偵知，至少，上京華府沒有這個能力。
不曾想，他遇上了聶無雙。
原本想鳩占鵲巢的他反倒煙消雲散。
他這個黃泉使者的身份卻被聶無雙承繼了。
原來如此！
聶無雙嘆了嘆氣。
少年的遭遇讓他難免唏噓。
只是，將自己的身體奉獻出來，萬萬不可能。
這個黃泉使者能做什麼？
利用黃泉的力量嗎？
怎麼利用?
聶無雙一頭霧水。
他不知道該怎麼做。
還是先從這裡出去吧，屍臭味並非那麼好聞的。
腳尖一點，氣血爆發，聶無雙從幾尺深的泥坑竄了出來，雲來客棧的三棟樓映入眼帘。
周遭寂靜無聲。
那些人?
抿了抿嘴，聶無雙向前走去。
走出後院，來到了先前的雜院，探頭望去，裡面一個人也沒有，也沒有屍體。
看樣子，應該是逃出去了。
站在先前自己站立的地方，聶無雙冷笑了一聲。
青木長生驅魔陣，是吧？
呵呵！
突然間，聶無雙收住笑容，轉頭望向左側。
一個人影從左側空地驟然出現，鬼魅一般。
穆清。
上京華府青木樓內門真傳神意武師穆清，那個哄騙自己去直面黃泉意志的傢伙。
那一刻，聶無雙在他臉上瞧見了一絲驚異。
是因為看到自己還活著？
隨後，這絲驚異消失，轉而為驚喜。
「聶無雙，你還活著，真好，不枉我不曾離開，仍然堅持留下來找你，你師妹在擔心你的安全，我告訴她，我一定會把你帶出去，現在看來，不用食言了！」
穆清笑著說道，朝聶無雙走過來。
他怎麼敢？
這麼厚的臉皮！
這一刻，聶無雙有些理解黃泉對少年的意義！
設身處地，換成自己，也會情願變成詭異吧？
距離聶無雙兩三丈左右，穆清停下腳步，他從懷裡掏出一根柳條，仍然笑著說道。
「無雙，你不介意我做個測試吧？」
「是人，是詭，總要查看一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