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171.災民 高門 小師叔!(求月票)
祁鈺樓瘋狂叫囂著。
聽聞祁鈺樓的話,皮雅鹿頓時面色微變。
寧兄啊寧兄。
何苦來哉,非要與這小人作對!
皮雅鹿心中不免埋怨起來。
如今之計,也只有設法化解祁鈺樓心中的成見了。
否則就算將來他不在夫子跟前挑撥是非,怕是作為戊字屆堂錄,也會想盡辦法給寧牧穿小鞋。
皮雅鹿心中不免擔心起寧牧來。
「師侄何故如此憤怒?」
而祁鈺樓正氣的跳腳時,魏幼卿姍姍而來,不由面露笑意調侃道。
看到魏幼卿,氣惱的祁鈺樓頓時換了臉色。
那惱羞之怒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片蔚然笑意,帶著絲絲諂媚。
「小師叔!」
「弟子見過小師叔,那寧牧冥頑不靈,不通人情,讓小師叔這段時間受委屈了,小師叔辛苦。」
祁鈺樓抱拳見禮,還不忘將寧牧給詆毀一番。
「小師叔萬福!」
皮雅鹿也上前見禮,她欲言又止,想要說點什麼。
但看了祁鈺樓一眼,見祁鈺樓眼神里含著一抹威脅,她想想也就作罷,沒有再多說什麼。
倒是魏幼卿,聽聞祁鈺樓的話,不由微微詫異。
她對這個比自己年紀還大一兩歲的師侄,觀感一向不錯。
出身名門,識大體,懂進退,謙遜有禮,文質彬彬,而且修為不錯,曾經更是有幸得到過師父的一次召見。
要知道。
就算稷下學宮雖是夫子的地盤。
可真正能夠見到夫子的人,卻是屈指可數。
除了她與幾位師兄外,剩下的要麼就是學宮中的高級學政人員,或是皇室高層。
而學宮子弟,能夠得到夫子召見,那都是莫大榮幸!
但此刻,聽著祁鈺樓的話,魏幼卿卻是不由微微挑起眉頭。
他與寧牧又無關係,怎得知曉寧牧冥頑不靈,不通人情?
更何況,自己怎麼就受委屈了?
魏幼卿不由挑眉,不解的看著祁鈺樓,茫然道:「師侄你在說什麼?」
祁鈺樓一怔,下意識的就要再次補充。
但看到魏幼卿的表情,他立刻心神一緊,收起心思。
顯然,魏幼卿並不覺得寧牧有什麼不對。
而且不懂現在魏幼卿與寧牧,究竟關係如何。
畢竟已經有了先入為主的觀念。
若自己再強行抹黑寧牧,必然會引起小師叔的不快。
想到這裡,祁鈺樓當即便擺擺手,謙遜溫和的笑道:「沒事沒事,晚輩此來,是接到學宮傳信,說其他郡府業已歸位,就剩下我們永杭還未回去了,催促我們快一點,小師叔您看……」
魏幼卿聞言不由凝眉。
想了想,她看著祁鈺樓道:「不妨事,你們遠道而來辛苦,今晚就在寨子裡暫歇一晚,待明日再下山。」
「那您呢?」祁鈺樓急忙問道。
魏幼卿眼眸不由閃爍了下,道:「我,我還有事未了,要勸寧牧入學宮,你回去之後,就帶著新晉弟子,直接打道回學宮去吧,我這邊的情況,會跟夫子與山長去信說明的,不用擔心我!」
聽魏幼卿說要留在這山寨里,祁鈺樓頓時皺起眉頭,臉色都陰了下來。
但畢竟在學宮中,他的地位不算很高。
若不是因為他是永杭人,也撈不到這次南下永杭,招收新晉弟子的機會。
對於夫子門生,帶隊的魏祭酒,他只能聽命行事。
「那……那好吧!」
祁鈺樓有點不太甘心的點點頭,想了下,殷切的看著魏幼卿,道:「那小師叔若是有什麼需要效勞的,儘管吩咐祁家人,我已經跟家主說好,到時候一切都聽小師叔命令行事。」
「師侄有心了。」魏幼卿心不在焉的點點頭。
「對了,你們可曾遇見寧牧?」魏幼卿問道。
她正是出來尋寧牧的。
去大殿那邊,聽丫鬟說,寧牧朝寨門這邊過來了。
她便也往這邊來。
正好遇見了去通知自己的那位執戟守衛。
得知祁鈺樓與皮雅鹿過來,她還是挺高興的,畢竟在這山中,已經有許久都未曾見過熟人了。
想起寧牧。
她不由臉蛋微微紅潤了些,下意識緊了緊袖袋之中,那被她用布包好,藏起來的體己之物。
祁鈺樓正要說些什麼。
但皮雅鹿卻已經搶先開口。
「小師叔,寧兄往山下去了。」
皮雅鹿指著下山的平坦道路,對魏幼卿說道。
祁鈺樓微微蹙了蹙眉。
「好,我讓人過來帶你們安頓。」
魏幼卿看了眼下山的路,心中更加輕鬆了些。
若是在山下,尋一處人跡罕至的地方,將禮物送給他,倒是省去了許多波折與尷尬。
想到這裡,魏幼卿不由眼中一亮,旋即便打算讓黃玉湯安排人,安頓祁鈺樓與皮雅鹿兩人,她自己則是獨自下山去尋寧牧。
只是。
她話音落下,剛準備轉身去找黃玉湯之際。
祁鈺樓突然道:「師叔,不用!」
「索性閒來無事,我與皮師妹便也與師叔一道去看看吧,正好我也想領略一下這邊的風土人情,看看寧兄在忙些什麼,竟然比去學宮還重要。」
祁鈺樓表面看起來笑呵呵的,憨態可掬。
可話中卻是在暗暗引導魏幼卿。
皮雅鹿不由皺了皺眉。
與寧兄多日不曾相見,有機會見面,她自然想好好聊聊天。
但一想到祁鈺樓會給寧兄使絆子,她就有些不樂意。
可此刻祁鈺樓已經說出口,她也不好再拒絕,只得順著他的話,說道:「嗯,師兄說得對,說起來這一帶我也未曾來過,好像再往南走,就是邊境線了?」
皮雅鹿若有所思道,有意將話題轉移開,引到齊楚爭端上來。
如此就免得祁鈺樓揣著心思,給寧兄下絆子。
聽見這兩人一唱一和,都想一起下山,魏幼卿頓時人都麻了。
她有心拒絕,可又擔心過於明顯。
更加讓這兩人誤會什麼。
讀書人,心思總是這般前瞻後顧。
她卻未曾想到過,祁鈺樓與皮雅鹿,壓根兒就沒把她跟寧牧往一處想。
「既然如此……那就一同下山吧,正好尋到他,讓他來給兩位安排住宿,再合適不過了。」
魏幼卿眼神閃爍了下,臉色嬌妍,言不由衷道。
但此刻祁鈺樓與皮雅鹿,均是各懷心思,因而並沒有發現她神色不對勁的地方。
只道是這太陽太毒辣,讓她細皮嫩肉的臉龐,有些經受不住炙烤。
閒話言畢。
三人先後沿大道往上下而去尋寧牧。
只是,卻各懷心思。
魏幼卿是羞於見人,不知該找什麼藉口,支開身後這兩人,將信物送予寧牧。
祁鈺樓則是在想,用什麼辦法,讓魏幼卿對寧牧印象改觀,甚至對其厭惡。
而皮雅鹿則是在想著,該如何去緩解寧兄與祁師兄兩人間的矛盾。
……
山下。
「我等皆是慕名而來,還乞貴人收留……」
一發須皆白,面容溝壑,牽著幼女的拄杖老者,站定在寧牧身前,躬身行禮,渾濁老眼中滿是渴求。
在這老丈身後,數百災民,或拄拐,或互相攙扶,成群結隊,盡皆眼巴巴的望著寧牧。
「求貴人收留……」
下一刻,隨著老丈跪下,數百衣衫襤褸的災民們,也全都匍匐跪在地上。
王大龍手下巡邏隊,不少人都是災民出身。
甚至有人的親人就在這群災民中間。
看到他們下跪,巡邏隊不少人也神色動容的跪下:「求寨主開恩收留父老鄉親!」
「起來,都起來!」
寧牧趕緊將那牽著孫女的老丈扶起來。
「寨主,我聽娃子們說了,說是寨子裡的人都要幹活,寨主放心,老頭子我雖然是把老骨頭了,可還能再干幾年,孫女兒今年也六歲了,能幹活,干點手工,實在不行,下地也行的!」老丈拉著寧牧的手,殷切道。
寧牧摸了摸那小丫頭的腦袋,枯黃的髮絲都已經黏在一起了,顯然是很久未曾清洗過。
髒兮兮的小臉枯瘦蠟黃。
倒是那雙眼睛,水靈動人,怯生生的望著自己。
寧牧不由一笑,旋即看著老丈,以及眾多災民,大聲道:「鄉親們,大家不必擔心,既然來了,哪有把你們再攆走的道理?」
「放心,都隨我上寨!」
「上了年紀的老人,和長身體的娃娃都可以上去,壯年人就下地耕種,老人小孩就幫忙打掃寨子,做一些小手工之類的,放心,只要有我在,總有讓你們活下去的路子!」
寧牧笑著對眾人說道。
一眼掃去,約莫有三五百人,還好,老人小孩估計也就占了一半不到的人數,算是補充了一波生力軍。
「寨主萬歲!」
「寨主大恩,感謝寨主慈悲!」
「……」
當即,災民們絡繹不絕的再度跪下感激,感激聲此起彼伏的在這小山窪里響起。
他們大多數都是在這次天災之中,失去了家園的人。
河流決堤,河水改道,將良田和家園盡皆淹沒,他們無家可歸,便只能四處遊蕩。
當大多數還有家可歸的災民得到安置。
那他們這群人,在朝廷眼裡,就成了乞討者。
是官員們眼中影響政績的下等小民。
「看到了吧,這就是為何我願意在這裡,逗留如此之久的原因所在。」
遠處。
一顆樹蔭下的平坦巨石之上。
魏幼卿神色間不無動容,眼眸里充斥著凝重,對身後的祁鈺樓與皮雅鹿說道。
看著下方那群衣衫襤褸,甚至衣不蔽體的難民,祁鈺樓眉頭隱隱直蹙,目光里滿是嫌棄與厭惡。
祁家高門大戶,永杭巨室。
在他們眼中,這些難民,就與螻蟻無異,有何值得同情?
而看著寧牧竟然如此慎重,甚至還親自來迎接。
他很不解。
放著稷下學宮不去,在這陪一群螻蟻瞎胡鬧?
呵。
鼠目寸光。
這樣的人,如何能夠成為自己的對手?
先前還真是太看得起他了。
祁鈺樓不由搖搖頭,默不作聲,心裡對寧牧的敵意雖未消減,可戒備卻降了不少。
皮雅鹿則是眼含憐憫,期期艾艾的望著災民。
當目光投向災民頭前,那侃侃而談,瀟灑自如的寧牧時,她眸光里不免湧起一抹讚賞之意。
寧兄,真人傑也!
「師叔,此終究乃是小道,入學宮修行,所能幫助的又何止這百人?」
祁鈺樓嗤聲一笑,開口道。
他特意想了想,讓自己的話不至於那麼難聽。
但饒是如此。
這話落在魏幼卿耳朵里,依舊讓她微微蹙眉。
「他雖……但確實是真心實意,在為災民們謀求出路,我觀察他,或許就是因為災民的緣故,才不想前往學宮的,我已經致書夫子,正在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魏幼卿並沒有回答祁鈺樓的話,而是自顧自說著。
「你們在這等我,我下去一下。」
說著,魏幼卿躍身而下,臉色微微有些發燙。
「大龍,伱帶他們先上去吧,然後找黃玉湯與阿刁,讓他們負責安排這些人員的活計。」
寧牧看著王大龍,說道。
說完,他似是不放心一般,再次開口叮囑道:「沿路上一定要保護好,若有差池,我拿你是問!」
「是,寨主放心,屬下定完好無損的將諸位父老兄弟帶上山去!」
王大龍神色振奮,急忙抱拳應答。
寧牧沒有再多言,只是拍了拍王大龍的肩,而後便站到一旁去。
在王大龍巡山隊的組織下,災民們很快便排成兩隊,往上山的路走著。
得益於柳傾眉出手。
現在這條上山的路,雖有坡度,但至少不再是那種崎嶇不平的小路了,很是平坦。
「寧寨主可曾想過,那么小一座山寨,能承受多少人?」
不知何時。
魏幼卿悄然無息的站在了寧牧身邊,突然開口道。
寧牧側頭看去。
只見魏幼卿也偏著腦袋,一臉好奇的看著他。
眨了眨眼睛,自顧道:「千人?萬人?」
「那這之後呢?」
「但如果你隨我加入稷下學宮修行,有了學宮的身份,將來你可以拯救庇護更多的無辜者。」
寧牧眉頭一挑,直接伸手,搭在了魏幼卿的肩膀上,微笑道:「魏祭酒可知,這天下萬民,何以過的如此艱辛?」
「僅僅只是一場水災,便有這許多無家可歸的人兒,他們是真的沒有家嗎?」
魏幼卿聞言一怔。
旋即不由眨了眨眼,茫然道:「不然呢?」
「他們不是沒有家,而是沒有地!」
魏幼卿不解,茫然道:「那他們的地呢?就算是被水淹了,可這洪水也總有退去的那天吧。」
她當然知道,土地,才是他們這些人的命.根。
天生萬物,各司其職。
他們以土地為生,怎麼可能會沒有地!
寧牧聳聳肩,隨手將一名隊伍中的年輕男子拉過來,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年輕男子有些緊張,顫顫巍巍道:「回,回寨主,我叫狗柱。」
「沒有姓嗎?」
「沒……沒,一開始姓牛,後來牛鄉紳兒子賭博,牛家垮了,再後來又姓了王,可這次水災中,王家也沒了。」狗柱漸漸適應,說話流利了許多。
聞聽此言。
魏幼卿頓時一驚。
這個時代,冠姓權是一件相當重要的事。
其實也是在本朝內發生的變化。
前朝以前,都是隨父姓。
但本朝中葉開始,一些豪門貴族,會讓自家的奴僕改成自家的姓氏,以此來彰顯勢大。
後來漸漸的,這股風吹的很廣。
一些鄉紳地主,也開始了這種冠姓形式,讓自家的奴僕、佃戶們,都得隨主家姓。
也就是說,這個叫狗柱的年輕人,一直以來,都是在給別人種地!
「沒有自己的土地嗎?」
魏幼卿當即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狗蛋不由苦澀一笑,恭敬的看著魏幼卿,道:「貴人說笑了,現在像我等如草芥一般的草民,誰還能擁有自己的土地啊,我們這整個隊伍,以前全都是別家的佃戶,有好些甚至直接賣身給鄉紳大戶人家了,能有口吃的就不錯了,還想擁有自己的土地……那可能還是我太爺爺輩兒才有的夢想吧!」
狗柱眼神里露出了回憶。
聽父輩們口口相傳,往前再倒數個幾百年,那時候家家有地種,人人有衣穿,且逢年過節有肉食,家家都有餘糧,生活美的很。
「怎麼會……」魏幼卿不由皺起眉頭,滿目駭然。
寧牧則是笑著對狗柱揮揮手,示意他跟著隊伍走。
等狗柱離去之後,他這才看著魏幼卿,笑道:「現在魏祭酒可知,他們為何這般辛苦了麼?」
「狗柱……連狗都不如,不過就是拴狗的柱子,賤名好養活,若真能生活自在,哪個父母又捨得給自家孩子,起如此難聽的名字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