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身墨色衣衫坐在角落,案前燭光昏暗,確實不怎麼打眼。
但也不至於嚇成這樣吧?
......秦瀟瀟以前有這麼膽小嗎?
李凌銳回想從前,只記得她隨意打罵奴婢的跋扈,和每每為難自己的得意張狂。
總覺得和現在這張嚇得梨花帶雨的嬌艷面龐重疊不上。
他提高音量又咳嗽了一聲,秦瀟瀟這才將小腦袋從胳膊里抬起來。
看到發出聲音的是他,才長舒一口氣抱怨道:
「你怎麼在角落裡一聲不吭?怪嚇人的!」
只聽他一把低沉清潤的嗓音在角落響起:
「凌銳一直在這裡抄書,是皇姐忘了凌銳的存在,怎得還反過來抱怨我呢?」
秦瀟瀟一噎,沒有接話。
她睡迷糊了,早忘了他也在這裡。
秦瀟瀟醒了醒神,這才重新打量這間大殿。
偌大的宮殿裡只有他們兩人。
自己跪著的地方被奴婢鋪了厚厚的蒲團軟墊,位置明顯避風,還有人在她睡著時給她披了斗篷。
而李凌銳穿著單薄,坐著的角落是上風口。
那角落明顯被人熄了幾盞燭火,只留下案前那方小蠟,被風吹得搖搖晃晃,根本無法看清字。
李凌銳幾次凝眉細看筆下宣紙,顯然抄得艱難。
回頭看向殿外,佩蘭姑姑帶著幾個宮婢正守在門口,李凌銳的位置明顯是她們安排的。
自己這個母妃,今日一口氣沒撒乾淨,顯然還要繼續折磨李凌銳。
秦瀟瀟暗自搖搖頭,看了看眼下可憐兮兮的大佬,清了清嗓子。
「咳,你......搬桌子坐到這邊來,給我擋擋風。」
李凌銳一愣,不知她又要耍什麼花招。
「皇姐,你那裡沒風。」
秦瀟瀟把眉一橫,「讓你過來就過來!」
李凌銳只得依言照做。
殿外的佩蘭姑姑見是公主吩咐,也不敢多置喙,只能假裝沒聽見。
看他搬著小桌案坐到了自己身邊,秦瀟瀟嘴角這才露出一抹滿意弧度。
這下大佬不會冷了,這裡火燭也足夠明亮,抄書應該不傷眼睛。
放下心來,她才重新攏好斗篷開始睡覺。
李凌銳搬過來後,等了半天都不見秦瀟瀟再次發難,心裡暗自嘀咕,難道她真是為了自己好?
放在前幾天,他萬萬是不敢這麼想的,可今日秦瀟瀟幫了自己不止一次。
最離譜的,她竟然為自己挨了一鞭子。
身旁女子重新開始打盹,李凌銳開始第一次好好打量自己這個皇姐。
她當然是美麗奪目的,隨了她母親的那副美艷皮囊。
肩頭傷口還未包紮,就被罰跪,此刻正在往外滲血。
襯著疲倦臉色,甚至有點楚楚可憐。
這傷還是為自己受得......
李凌銳眉頭輕皺,心底有些說不清的情緒。
他不願欠別人人情。
但,這可是秦瀟瀟。
他最恨的人。
自己怎麼會覺得她楚楚可憐?
她美艷面龐下可是一副蛇蠍心腸,幾天前剛將東宮數個宮人打得鮮血淋漓,自己挨的那鞭子到現在還沒好。
更何況她還荒淫無度,現在為自己出頭也是抱著那種齷齪心思......
李凌銳想到這裡,心中一陣惡寒。
他們可是名義上的姐弟!
這秦瀟瀟到底是有多不知廉恥?!!
他膝行往旁邊挪了兩寸,離秦瀟瀟遠了些。
一切事情都在按計劃進行,他好不容易籌謀回了宮。
若是登上那至尊之位的路上染上了秦瀟瀟這個污點,就算日後成事,也會是自己身上一一塊巨大的污點。
他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不知過了多久,角落裡的滴漏滴答滴答,夜更深了。
身旁伏地睡著的秦瀟瀟眉頭緊緊鎖著,似乎做了什麼噩夢一樣,呢喃了一句:
「別殺我!」
李凌銳迅速回頭看向她。
別殺我?
誰會殺她?
尊貴無比的她還會有這種擔心?
接著,睡夢中的秦瀟瀟身子一抖,正好扯到肩上傷口。
「嘶---」
她正夢到李凌銳當了皇帝,要將自己挖眼拔舌呢,宮人按著自己不得動彈,李凌銳眸中滿含殺意,手中拿著刀子直接就沖自己而來......
接著就從睡夢中疼醒過來。
一睜眼就看到身旁筆直跪著的正主,正一臉探究地看著自己,和夢裡相差無二,嚇得更是朝後一縮。
「哎呦---」
傷口更痛了。
眼看她這個動作將傷口扯得流血更多了,李凌銳眸光一凜。
「別動!」
接著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扔給秦瀟瀟。
「上藥!」
秦瀟瀟從地上撿起瓷瓶,有些怔愣。
大佬竟然開始關心自己傷勢了?
天吶!
這是什麼可喜可賀的天大進步?!
她頓時臉上堆滿諂媚笑意,剛才夢中的害怕一掃而光,拿著瓷瓶湊上前去。
「你給我塗。」
眼前人一臉燦爛笑意,端的是不懷好意。
李凌銳簡直後悔地要將自己遞藥的手砍下來。
他皺著鼻子退後一步,冷聲道:
「你別得寸進尺。」
話意里滿含威脅,可秦瀟瀟卻絲毫不慌,她將那側肩膀朝著李凌銳的方向一讓。
「喏,我夠不到。」
讓那個大佬看清自己為他受的傷,大佬才能更感動。
可這一幕在李凌銳的眼裡全是赤裸裸的勾引!
那衣衫本就被鞭子劃破了,順著秦瀟瀟的動作口子扯得更大,女子雪白瑩潤的臂膀就這麼直接橫在他的眼前!
李凌銳瞳孔瞬間緊縮。
這女人真是......!她對那些面首也是這樣放得開嗎?!
還沒等秦瀟瀟湊得更近,一根手指直直摁住了秦瀟瀟的額頭,讓她動彈不得。
「長公主殿下,今日你幫了我,我給你藥只不過不想欠你人情而已。除此之外別無他意。
你我陣營不同,還請殿下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