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檸哭得宋雲庭心煩意亂,他只好溫柔了聲音安慰她:「全都是我的錯,行了吧?明天我就帶你去買布做衣服,你這麼漂亮,就該天天穿新衣服。」
沈青檸臉上這才有了點笑意。
宋雲庭當天就回家偷了布票,第二天便帶著沈青檸去買了幾尺燈芯絨布料,又找了裁縫,讓給沈青檸做件外套。
買布加上裁縫的手工費一共花了十九塊錢,算下來,比商場裡質量一般的成衣也沒便宜幾塊錢。
宋雲庭隱隱還是覺得有些肉疼,他得糊多少紙盒子,才能賺夠十九塊錢啊?
令宋雲庭意外的是,兩人從裁縫家裡出來後,路過軍民一家親國營飯店時,沈青檸竟然又停住腳步,滿臉嚮往地盯著飯店內那些大吃大喝的食客。
她輕輕地吞了下口水,問道:「雲庭,你不是說我過生日時會在這個飯店擺上幾桌子嗎?
正好路過,咱倆進去看看菜譜,選一選菜,省得到時候弄得手忙腳亂的,讓大家看笑話。」
宋雲庭心頭又是一沉,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他剛想找藉口搪塞過去,沈青檸卻已經自顧自地走進了飯店,並且把腦袋伸進點菜的窗口,詢問起菜單和價格。
沈青檸等了半天,見宋雲庭還沒進來,又回過頭沖他招了招手。
「雲庭,趕緊進來啊,你怎麼磨磨蹭蹭的?」
她這一喊,服務員和吃飯的食客一起扭過頭朝宋雲庭看了過來,
宋雲庭只好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雲庭,這是菜單,你也來看啊。」
沈青檸從服務員手裡接過一張花花綠綠的菜單,彎著脖子認真看了起來。
宋雲庭不情不願地湊了過去,他的眼珠子也在一瞬間瞪大了。
同是國營飯店,可是這家明顯貴了很多,譬如一盤紅燒肉竟要賣到四塊錢一份,其他飯店只要一塊五。
一份糖醋鯉魚六塊錢,其他飯店只要兩塊錢……
他快速默算了一下,在這裡擺生日宴,隨便點一桌子菜,沒有個三四十塊錢是下不來的。
宋雲庭匆匆掃了兩眼,怒氣便一股股往胸口涌,但是面上卻依舊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
時不時跟沈青檸討論一下哪個菜更受歡迎,一副十足的富家公子哥的架勢。
陪著沈青檸慢悠悠看完菜單後,宋雲庭將菜單還給服務員,道:「同志,謝謝了,等到我朋友生日的時候,我們再過來,到時候我會提前來跟你們打招呼,我們可能要定好幾桌呢。」
說完,還衝著那小圓臉的女服務員笑了笑。
他長得很俊美,這麼一笑,小服務員立即紅了臉,激動地說:「行,你們過來的時候記得找我,我保證給你們服務好。」
宋雲庭又是一笑,沖她點點頭,便帶著沈青檸走了。
服務員看著他的背影又羞澀地笑了笑。
沈青檸本來還有點懷疑宋雲庭的家境,但是聽宋雲庭說要定好幾桌給她大擺宴席,心裡便很得意,又重新堅信宋雲庭是富家子弟。
畢竟要不是家底厚,他怎麼會這麼大方?
誰知出門走遠了,宋雲庭卻道:「那家飯店是宰人嗎?簡直貴得離譜!」
沈青檸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心頭一沉,也不高興了。
「宋雲庭,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自己說過要給我買衣服,結果呢,只是帶我去做了件衣服,
在買衣服這件事情上我已經妥協了,
難道擺生日宴你又讓我妥協?
不行,我已經跟很多人說過你會在軍民一家親家飯店給我擺生日宴,
如果臨時換飯店,我也太沒面子了,我寧肯不過生日,也絕不換飯店!」
宋雲庭心裡一陣冷笑:窮人還講究什麼面子?
他黑著臉沒接話,知道自己一開口,他保准得跟沈青檸吵起來。
沈青檸見他跟個黑臉包公似的,心頭又氣又委屈。
昨天他賣了她的衣服鞋子,隻字不提把錢給她,她已經很難過了,說好的在軍民一家親飯店擺生日宴,他又要反悔,這也太不拿她當回事了!
沈青檸眼眶一酸,又開始哭了。
「捨不得給女人花錢,你找什麼對象?
我看你也不是誠心待我好,我又何必委屈自己跟你在一起,分手吧!」
說完,甩著手,氣哼哼地走了。
宋雲庭只好又追了上去,好言好語地給她賠禮道歉。
「你看你,我不過說了句這家飯店貴,你就鬧成這樣,怎麼比喬彥心心眼還小了?」
沈青檸尖著嗓子喊道:「你拿我跟喬彥心比?既然她那麼好,你回去找她啊!」
說完,更是瘋了似的跑了。
宋雲庭也懶得追了,自從跟她在一起後,他就一直捧著她,喬彥心給他買了包子、大肉肘子,他會立即給她送去,
他晚上熬夜糊紙盒子給她買衣服,還要繼續糊紙盒子給她過生日,她還是不理解他。
如果是喬彥心,肯定不會這麼不懂事……
這女人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看來還是不能太捧著她,免得把她捧得不知天高地厚!
宋雲庭決定暫時冷著沈青檸,過兩天再說。
……
育英中學高三學生每周只周日放一天假,喬彥心打算趁著周末回趟老家,找一找爸爸之前的客戶,把磚廠那十萬塊磚頭賣了,索性把又把下周一、周二的假請了。
回老家之前,她特意去了趟軍區,本想問問季宴禮家具一共是多少錢,好把錢還給他。
可是去了才知道季宴禮去執行任務了,只好等他回來了再找他還錢。
喬彥心帶了課本和複習資料,便坐車去了老家
她的老家是陽華縣安保鎮下面的一個小村子。
喬彥心下了公共汽車,站在村口的大核桃樹下,鼻頭一酸,她的爸爸、媽媽就葬在這裡。
爸爸的磚廠建在小河邊,遠遠地能看見磚廠暗紅色的磚頭圍牆,以及圍牆外那一排高大挺拔的楊樹,喬彥心順著村道直接去了磚廠。
厚重的鐵製大門上面的油漆有些許剝落,喬彥心從書包里取出鑰匙,開了大門,緩步而入。
寬敞的場地上擺放著一排排磚坯,磚坯後面是數百列已經燒制好的紅磚。
不遠處,幾座巨大的磚窯高聳著,窯口黑黢黢的,窯身上的磚縫裡已經長出了野草。
磚廠的一側是一條傳送帶,曾經它不知疲倦地運轉著,將一塊塊磚坯送進窯中。
如今,傳送帶靜靜地躺在那裡,上面落滿了灰塵。
旁邊的操作間裡,各種儀表和按鈕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變得黯淡無光。
喬彥心眼眶一陣酸脹,眼角泛起淚花。
爸爸的磚廠曾經是整個陽華縣最氣派最紅火的專廠,自從爸爸去世後,這座磚廠似乎也失去了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