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許自健。」
「性別？」
……
審訊室里，許自健也沒了之前的囂張，一板一眼地回答著問題。
王中海虎著臉：「當年的事，仔細說說吧。」
許自健微微低下頭，那段被塵封的往事，又重新浮現在了他的腦海里……
他大哥許自新三年前出門打工，每年春節回家，都會帶回不少好東西來。
什麼港城最新款的墨鏡、牛仔褲啊。
再加上用打工攢的錢娶了媳婦，許自新在村里，可謂是揚眉吐氣。
這不，年初大哥帶著大嫂一起出門去打工了，估計年底又能帶雙份的錢回來。
想到這裡，許自健的心也跟著躁動起來。
要不，他也出去看看？
說走就走，許自健背了個小包裝了兩件衣服，跟許青山說了一句，就搭上了大巴。
搖搖晃晃的車上折騰了三天，好不容易到了雲瀾。
許自健剛一下車，眼睛就直了。
那樓，雖然沒有電視裡看過的那麼高，卻遠比村裡的氣派多了。
遠遠近近的高樓正從地面上冒出來，無數起重機的長臂左右旋轉，看得許自健目不轉睛。
「哥們，第一次進城吧？」有人從旁邊拍了拍許自健的肩膀，「從哪來的？」
「安，安清。」看著對方那一身氣派的休閒服，許自健有點畏縮。
「沒聽過。」那人倒是大方，給許自健發了支煙，「找工作不？」
許自健小心翼翼地吸了口，眼睛裡頓時露出些迷醉。
這煙的味道，比他自己卷的旱菸好多了。
還是得掙錢啊，才能買來這些好東西。
許自健重重地點頭：「找！」
那人毫不驚訝地勾勾手：「跟我來吧。」
「這邊的建築工地都一個價，普工一天二十，有手藝的話翻倍。」
「包吃住，但鋪蓋得自己買。」
說著話，那人熟門熟路地把許自健領到了一張小桌前，努了努嘴：「就這裡，登記吧。」
許自健看著鐵皮後面滿滿當當的鋼筋磚石，咽了咽口水，歪歪扭扭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那人看了一眼，又拍拍他的肩膀，指著遠處那一排簡易板房：「隨便找地方，空位都能住。」
說完，那人也不理他，繞到小桌後面對著登記員搓搓手指：「哥，介紹費……」
那時的許自健，根本沒心情去想拉人頭之類的事情。
他忐忑地走進一個開著門的房間，差點被屋裡的煙味和腳臭味嗆了個跟頭。
最裡面的下鋪，有人叼著煙抬頭：「喲，又來新人了？除了我這個上鋪，剩下的都能住。」
「你是從哪來的？」
「喲，半個老鄉啊！」
「叫我忠哥，以後哥帶著你混！」
就這樣，許自健稀里糊塗地成了建築工地上的一顆螺絲釘。
只是幹了還沒半個月，許自健就受不了了。
這活，真不是人幹的啊！
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累得像牛馬，吃得比豬還差！
就在他想著收拾行李跑路的前一天晚上，忠哥突然過來拍了拍他：「明天休息，要不要出去玩？」
「有什麼好玩的？」許自健搖頭，只想癱在床上裝死。
忠哥擠眉弄眼：「哎呀，就是那個，很好玩的！」
「那個是哪個？」許自健蔫蔫的。
「喲，還沒開過葷？」忠哥壞笑著拍拍胸脯：「明天跟哥走，保證你去了一次，還想去第二次！」
許自健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第二天，終於睡到自然醒的許自健有了精神，跟在忠哥身後，第一次出了工地的大門。
周圍除了工地，就是已經蓋好的工廠。
到處都是烏煙瘴氣，讓許自健忽然有點懷念安清的山山水水。
「還愣著幹嘛，進來啊！」忠哥三拐兩拐進了一間小樓，熟稔地敲開房門，扭頭招呼許自健。
許自健的手心突然有點冒汗。
對面的那個女的，穿得也太涼快了吧？！
女人捂著嘴笑：「弟弟第一次來？讓姐姐看看。」
說著，女人就要來拉許自健。
許自健嚇得臉都白了，暴退幾步轉身就跑：「忠哥你你你先玩，我先回去了！」
「沒出息！」忠哥的聲音消失在身後，許自健跑了不知道多遠，腳步才慢了下來。
他正扶著膝蓋喘氣，突然發現有個東西撞在了他的膝窩上，一下子把他撞跪了。
他回頭正要罵，可發現那是個也就比他小腿高一點的小丫頭時，突然罵不出口了。
一個妝容精緻的年輕女人快步走過來，將小丫頭抱在懷裡，連聲道：「對不起對不起，瑤瑤，快跟叔叔道歉。」
「對，不，起。」小丫頭嘟著嘴，一張小臉擠得像帶褶的包子。
許自健什麼氣都沒有了，擺擺手對著小丫頭呲牙咧嘴地笑了笑：「沒，關，系。」
小丫頭哇地哭了。
「別哭了。」年輕女人皺眉，「我家工廠就在前面，要不你跟我過去，給你拿點跌打藥吧。」
看著年輕女人，許自健正要拒絕，可腦子裡莫名浮起了剛剛看見的長腿，竟稀里糊塗地應了下來。
走到工廠大門口，年輕女人突然截停了他：「你稍等。」
許自健見她跟門衛比劃了幾下，門衛點點頭，女人這才招手讓他過去：「走吧。」
工廠院裡，還有一個兩三歲的小丫頭跑著玩。
見到年輕女人進來，小丫頭眉開眼笑地跑過來，伸手去夠她懷裡的小小玩伴。
門衛走近，跟年輕女人說了幾句，年輕女人點點頭，帶著兩個小姑娘往後院走。
許自健迷迷糊糊地跟著，不由得放慢了腳步。
拐到後院，許自健不覺有點發愣。
這地方除了草坪就是庫房，連個人影都沒有，他來這邊，拿的哪門子的跌打藥？
別再被人誤會自己是個小偷，那就不好了……
打了退堂鼓，許自健支吾兩聲，就要往外走，卻忽然聽見女人的哭聲。
「求求你，幫幫我！」
年輕女人的臉頰滾落兩行清淚。
許自健的腦子裡，忽然出現了安清雨後的那片蒼翠山林。
真美啊……
他迷迷糊糊地走過去：「我，我怎麼能幫你？」
年輕女人眨了眨眼，淚珠悄然滑落，指著早先抱過的孩子：「我是二婚，這是我男人帶來的孩子。」
「這是我親生的。」她指著後來在院子裡遇見的孩子，吸了吸鼻子，「男人嫌她不是自己的血脈，對她……」
「我求求你，能不能帶她走，幫她找個好人家？」
「我給你錢，都給你！」
說著，女人從包里摸出一捆鈔票。
許自健的呼吸，瞬間就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