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快走啊，去晚了沒位置放供品了！」
王百歲背著手，慢悠悠邁著方步，得意地瞥了鄰居一眼。
以為誰都像你們似的，這會兒才想起來供品的事？
天還沒亮，俺就把大兒子打發出去送供品了！
鄰居看王百歲不言語，也顧不上再喊，小心翼翼地護著手裡的香油和供果，匆匆往神女廟去了。
神女廟修在邊城中間偏南的地方，幾乎相當於整個邊城的心臟。
跟百姓們見過的其他廟宇不同，這座神女廟像是用整塊灰白色的石頭雕琢而成，顯得格外聖潔而莊嚴。
修廟的材料，自然是許小滿弄來的水泥。
在廟前的空地上，一個高高的祭台聳立著，祭台旁堆滿了東西。
野雞、獸皮、草藥，甚至還有孩童玩的布老虎。
當然，數量最多的還是製作精美的大米麵饃饃。
站在祭品堆里的顧安，滿頭大汗地挑揀著拿得出手的供品，再精心地擺到祭台上面。
不用將軍吩咐，顧安就主動接下了這個活計。
神女救過將軍，也救過全城百姓。
要不是知道神女是位正經神明，他都寧願把自己的腦袋擺上去祭了。
祭台上的供桌擺得滿滿當當，只空著最中間的位置。
那是留給將軍的。
「將軍到——」
長街那頭一聲鑼響，百姓自覺地分出條道路，顧安趕緊跳下祭台侍立一旁。
盛裝的顧銘軒，端著雕琢精細的木盒，不疾不徐地走向廟前。
缸外的許小滿只看了一眼，便覺滿心驚艷。
顧銘軒今日並未著甲，而是穿了一身玄色長袍。
長袍下擺處，細細的金線繡著雲紋，在陽光的照耀下，仿佛真有無邊風雲從他的腳下湧起。
他的長髮高高束起，發頂的白玉冠透亮無瑕，襯得髮絲格外烏亮。
劍眉微挑鳳眼如星，顧銘軒輕輕抿著薄唇，看向祭台的眼神無比堅定。
如松柏般挺拔的男人，行止間自有英武之氣。
踏在地上的每一步，都仿佛在向世界宣告著他的堅定。
許小滿痴痴地看了一會，眼看顧銘軒就要走到台上，忽地醒過神來，鬼鬼祟祟地摸出手機拍了幾張。
穩穩地將木盒放到供桌正中，顧銘軒鬆了口氣，抬頭看向天空。
眼神對個正著，許小滿自覺偷拍被發現，有點心虛地錯開視線。
顧銘軒的唇角莫名地勾了起來。
若是讓百姓們知道，他們供奉的神女居然如此可愛，又會做何感想？
把想法按捺下去，顧銘軒清清嗓子，放聲道：「吉時已到，神女祭啟！」
鑼鼓鳴了幾響，百姓們鴉雀無聲。
顧銘軒掏出個華麗的捲軸。
儘管聽不懂那駢四儷六的祭文，所有人還是拼命踮起腳尖伸長脖子，盯著祭台之上。
「……伏惟尚饗！」
話音落定，顧銘軒將祭文湊到香爐中點燃。
百姓們轟然跪倒。
裊裊輕煙騰空而起，直入雲霄。
整個邊城充斥密密麻麻的光點，織成了一張螢火巨網，盤旋著沖入許小滿的身體裡。
龐大的暖流沖刷著她的身體，她卻突然感覺鼻子發癢。
「阿嚏！」
奇怪，哪來這麼重的香火味？
她揉揉鼻子，眼睛忽然瞪大了。
湊近缸邊，她仔細地分辨了一會。
沒錯，這香火氣，就是從祭台上飄出來的！
許小滿驚喜地看向又走了一小格的進度條。
【可使用信仰值，提取缸內原始物資。】
跟之前相比，多了原始兩個字。
許小滿決定試個大的：「顧銘軒，這些都是祭品嗎？」
「沒錯。」顧銘軒眼底含笑，「這些，俱是全城百姓的心意。」
許小滿抿抿嘴，心底微顫。
自己不過舉手之勞，就換來了如此深重的謝意與信賴。
她笑著掩飾微紅的眼：「那我就不客氣了。」
仔細地看了看，許小滿伸手進缸里，拿起了一個最華麗的花饃。
層層疊疊的葉子底座，托著一朵巨大的鮮花。
花瓣間的細蕊不知是什麼做的，竟如同真花一般微微抖動。
花朵旁，有龍鳳四面盤旋。
神女微笑著站在花朵正中，接受龍鳳的朝拜。
隨著許小滿的動作，花饃騰空而起。
王百歲屏住呼吸凝神細看，隨即興奮高喊：「神女收了俺的供品！」
只是費點事，根本不值錢的東西，神女居然不嫌棄！
旁邊的人紛紛投來羨慕的眼光，心底各自念叨著，求神女也收下供品。
進度條閃了閃，縮回去細如髮絲的一小截。
許小滿只覺得雙手猛地往下墜。
幸虧信仰光點默默改善了她的體質，才沒有被那一人懷抱大小的花饃壓倒。
太好了，真的拿出來了！
許小滿猛地朝空中一揮拳，興奮地趴回缸邊，正要開口，卻發現顧銘軒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黑亮的鳳眸當中，似乎隱隱有著期待之意。
鬼使神差的，許小滿從缸里取出了那隻華貴的木盒。
進度條閃了閃，肉眼可見地往後退了一截。
許小滿肉疼地嘶了聲，掀開了盒蓋。
閃耀的金光頓時撫慰了她的心疼。
細長輕盈的黃金髮簪，頂部鑲嵌著小巧圓潤的紅寶石，猶如朝霞映照下的露珠，剔透而又明艷。
金絲編織而成的花朵微微捲曲，恰好盤成耳環的形狀。
另一顆大些的紅寶石鑲嵌在項鍊正中。鳳凰盤繞在寶石旁，正展翅欲飛。
許小滿不禁張大了嘴巴，這套首飾的風格雖然古典，但並不守舊。
也太好看了吧！
要不，試試？
她並不知道，就在木盒被拿走的瞬間，顧銘軒忽然想到了記憶深處的不少往事。
這套首飾，是她母妃最喜歡的陪嫁。
母妃當年還說，等他……
只是他的思路，倏地被天空中出現的身影打亂。
抬眼望去的一剎那，顧銘軒忽地屏住了呼吸。
為了顯示對祭典的重視，許小滿提前化了個淡妝。
搭起這套首飾，非但不顯得寡淡，反倒別有一番清純滋味。
鬢邊花燦，頸間鳳舞。
顧銘軒無意識地握緊了拳頭，掌間滿是細汗。
明明她只梳了個最簡單的髻，金簪鬆鬆地插著，簪頭也有點下斜。
明明顧銘軒在京城時最不喜歡的，就是那些不拘小節的女子。
可偏偏他的心，沒來由地重重漏跳了一拍……
「好看嗎？」
許小滿低下頭，燦然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