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探班陳虹
計程車一路飛馳，停在了西單的貝納通專賣店。
貝納通是一個義大利服裝品牌，以鮮艷明亮的顏色，以及稀奇古怪的GG聞名，這個品牌八九十年代在國內相當有名，深受時髦人士的追捧，不過到了2000
年之後，這個牌子逐漸在國內消失，很多年輕人根本沒聽過。
電影《大撒把》有一場戲是顧顏帶林周雲到高級時裝店試衣服。
這場戲的拍攝場地就是在貝納通專賣店拍攝。
方致遠從車裡出來，看到貝納通專賣店外面站著不少劇組工作人員，還有一些吃瓜群眾站在遠處，對著貝納通指著點點。
劇組工作人員都是北影廠職工，知道方致遠手裡有好幾部電影，完全是金大腿們，紛紛向他問好，方致遠則笑著點頭回禮。剛走進貝納通，穿著一套紅色大衣的陳虹看到方致遠，雙眼猛然一亮，快步走了過來。
陳虹站在方致遠面前，燦爛一笑：「致遠，你來了！」
方致遠把手往後背一背，老氣橫秋地道：「陳虹，好久不見了！《大撒把》
是我們第四集體的片子，《大撒把》成與否關係到我們第四集體的榮譽，我肯定要過來看看。」
陳虹心中有些失落，我還以為你是專門來看我的呢？
不過陳虹馬上振作起來，在方致遠面前轉了一個圈，笑容燦爛地道：「你覺得我這一身怎麼樣，好不好看？這可是貝納通哦，一套要好幾千呢！」
方致遠打量著陳虹的裝扮，笑著道：「你這身打扮千萬別出門。」
陳虹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沒有問題啊，就道：「為什麼啊？」
方致遠一本正經地道：「你要是出門，街上的司機都看你，得出多少車禍啊？
陳虹噗笑出聲來：「有那麼誇張嗎？」
葛憂不是北影廠職工，但是北影廠子弟，跟方致遠非常熟。他知道方致遠現在是廠里的紅人，是第四集體的藝術指導，就過來跟他打招呼：「致遠，聽說你拍《目中無人》賺了幾百萬，還成幹部了，前途無量啊，以後關照哥們點。」
「第四集體藝術指導算個屁的幹部啊！」
「第四集體藝術指導確實不算幹部，但可以算後備幹部嘛！現在北影廠日子不好過，你又特別能掙錢，說不定上面就像當初提拔吳天明那樣，直接把你提拔成廠長了呢！」
「你這玩笑開大了，北影廠可是廣電直屬電影廠！『
跟葛憂閒扯兩句，方致遠見夏剛滿臉疑惑，拿著取景器對著試衣間左看右看，像是遇到了什麼無法取捨的難題，就走去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夏剛看了方致遠一眼：「我總感覺這場戲差點意思。」
方致遠沒聽懂：「什麼差點意思？」
夏剛簡單給方致遠講了一下這場戲，以及自己的拍法：「這麼拍到也沒什麼問題，但總覺的不夠好，可怎麼才能拍出更好的效果，我又一時想不出來。」
方致遠知道問題在什麼地方了，受歐洲新現實主義的影響，國內第五代、第六代導演，拍電影的時候都喜歡用平實的鏡頭，這種鏡頭拍藝術片沒問題，但拍商業電影就會出問題，缺乏節奏感，無法調動情緒，導致電影跟溫吞水似的。
這也是很多第五代、第六代導演拍商業片，拍不好的原因，
夏剛是第五代導演，這個毛病在他身上非常明顯。
他習慣了平實的拍攝方式，想拍浪漫的內容就很困難。
方致遠沉吟了幾秒鐘，想到了一種拍法，就對夏剛道：「林周雲換上不同風格的衣服，展現了不同美，顧顏這個時候不心動，那他就不是男人，這場戲要拍出顧顏內心的感受，拍出心動的感覺，只有拍出了心動的感受，才浪漫動人。」
「是啊！要拍出顧顏心動的感覺，可應該怎麼拍呢？」
「其實調整一下視角，就能拍出顧顏心動的感覺。」
夏剛看了方致遠一眼，心想，我這個學導演都沒招，你這個學製片的能有什麼招？要是你都能輕易想出辦法來，那我乾脆找塊豆腐撞上算了！
不過方致遠是藝術指導，他不敢把這些話說出來：「怎麼調整？」
方致遠指著試衣間前面的座位，對葛憂道：「優子，你坐在這裡。」
葛憂也不多問，直接坐在座位上。
方致遠指著座位上的葛憂，對夏剛道：「等陳虹進試衣間後，葛憂就在這裡坐下來，陳虹出來的時候，拍一個葛憂的正面鏡頭，然後切主觀鏡頭，用手持攝影仰拍。」
夏剛想了想方致遠的拍法，整個人立刻進入呆滯狀態。
這個拍法真的可行！不但可行，而且出乎意料的牛逼！
夏剛啊的叫了一聲，語無倫次地道：「牛逼啊！這個想法太牛逼了！仰拍鏡頭會使得物體顯得高大雄偉，而且會產生崇拜或者神聖的感覺，用主觀鏡頭加仰拍的方式，說明林周雲是顧顏心中的女神，是浪漫的，是美好的！」
方致遠補充道：「鏡頭可以加一點抖動，會給觀眾顧顏內心在顫抖的感覺。」
夏剛激動得手舞足蹈：「牛逼啊！這樣一來顧顏心動的感覺就有了！顧顏沒有說過喜歡林周雲，但這個鏡頭一下就把顧顏對林周雲的情感暴露了！大家都知道顧顏是喜歡林周雲的，是女神般的存在，最後顧顏讓林周雲走的時候，就會更動人！」
夏剛抓住方致遠的手用力搖晃著：「方指導，我服了！我服了！」
攝影師和攝影助理看方致遠的眼神也充滿了敬畏。
「沒想到方致遠不但能寫劇本，對視聽語言也如此精通，按照他的這個方法拍，這場戲好看了很多，也浪漫了很多！真的非常牛逼！」
「難怪管滸第一次做導演，《目中無人》就能拍得那麼好！」
「難怪廠里讓他做藝術指導，他真的有東西啊！」
時間飛快流逝，到下午五點，白天的拍攝任務便順利完成。晚上本來有夜戲，但因為這場戲試衣服的戲拍得實在太精彩，夏剛取消了夜戲，要好好請方致遠吃一頓。
夏剛在北影廠附近找了一家看起來還不錯的家常菜館，請方致遠吃飯，陳虹和葛憂兩位主演，以及劇組各個部門的老大作陪。
夏剛是第五代導演，跟張藝某他們是同學，屬於心高氣傲的存在，對方致遠這個藝術指導本來頗不以為然，覺得不過拍了一部商業片而已，沒什麼了不起的但經過今天這件事後，他對方致遠徹底服氣了。
等菜上來後，夏剛就拉著方致遠連幹了三杯。
《大撒把》各個部門的負責人都是北影廠職工，都知道第四集體已經拿到了四個指標，方致遠完全就是一根金大腿，更重要的是方致遠的新片將去香江拍攝，要是能進這個劇組，那收入肯定是普通組的好幾倍。
他們一個個端著酒杯向方致遠敬酒，表達去香江拍戲的願望。
最近幾個月方致遠參加了不少酒局，沒事的時候也經常拉著管滸、劉思揚他們喝酒，酒量已經逐漸練出來了。但面對一杯接一杯的二鍋頭，他還是很快就頂不住了。
從餐館出來的時候，方致遠根本沒辦法走直線。
夏剛他們覺得方致遠現在這個狀態肯定不能讓他自己回去，如果方致遠住的地方近，就把他送回去，要是住的地方遠，就在北影招待所給他寫一間房。
他們知道陳虹跟方致遠關係不錯，就道：「致遠住哪兒啊？」
陳虹抿了抿嘴，輕聲道：「致遠住在後海，離這裡挺遠的！要不把他扶到北影小區，讓他在我那兒住一晚吧，反正我現在住招待所，房子是空著的。」
夏剛他們便跟著陳虹，將方致遠扶回了北影小區。
等夏剛他們離開後，陳虹將自己的洗腳盆放在床邊，低聲對躺在床上的方致遠道：「致遠，我把盆子放在床邊，你要是想吐的話，就吐在盆子裡。」
方致遠迷迷糊糊地道：「我沒有醉，我還可以喝！」
陳虹抿嘴輕笑：「好好好，你還可以喝！」
陳虹用水瓶接了一瓶水，用熱得快把水燒開，倒了一杯熱水。她用洗臉盆接了一盆冷水，將裝有熱水的杯子放進臉盆里。等熱水涼得差不多了，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感覺溫度正合適，便來到方致遠的身邊，柔聲問道：「致遠，喝不喝水？」
方致遠已經睡著，根本聽不到她的話。
陳虹將杯子放在床頭柜上，轉頭看著熟睡中的方致遠。昏黃的燈光下，方致遠一隻手放在胸口，一隻手垂在床邊，他的眼睫毛就像小扇子似的，忽閃忽閃的。她覺得眼前的方致遠平常神氣活現活現的樣子不同，看起來特別可愛。
陳虹將手向方致遠的臉伸去，指尖觸碰到臉頰的瞬間，啪的一聲，進出火花。她感覺指尖一麻，「啊」的叫了一聲，趕忙把手縮了回來。
陳虹嚇了一跳，緊張地看著方致遠，害怕他發現自己剛才的舉動。
不過方致遠睡得很熟，一點反應也沒有。
隔了一會兒，陳虹重新把手伸向方致遠，輕輕摸了摸方致遠的臉。她目光溫柔如水，朱唇輕吐：「致遠，我真的好喜歡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