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參股《霸王別姬》
馬克西姆餐廳，陳楷歌端著酒杯講起了自己拍《霸王別姬》的原因。
1988年，陳楷歌在坎城遇到徐鳳，當時徐鳳邀請陳楷歌拍《霸王別姬》，但陳楷歌沒看上。今年兩人再次在坎城相遇，徐風對陳凱歌說，如果你拍電影只是為了自己過癮，那你乾脆買個V8拍了自己看好了；拍電影是為了給觀眾看的，沒有人看就等於沒拍。
陳楷歌被這話戳到了，他之前拍的電影，基本都是一個拷貝，甚至零拷貝，
根本沒有觀眾，他覺得繼續這麼拍下去，好像真的沒什麼意義。
於是，他決定接受徐風的邀請，拍攝電影《霸王別姬》。
陳楷歌看著方致遠，真誠地道：「《霸王別姬》成本400萬美元，這麼高的投資，肯定不能按之前的藝術片風格拍，必須按類型片的模式拍。你是精通類型片的高手，你可要給我們提提意見啊。」
方致遠心下感嘆，這個時候的陳楷歌多謙遜啊！
可惜《霸王別姬》太成功，導致他極度膨脹，再也聽不進其他人的意見！要是他能保持這種謙遜的態度，那他的成就真的不可限量！
方致遠笑著道：「有蘆葦在，《霸王別姬》劇本肯定沒問題。讓我提提意見，那肯定沒問題，只是我對京劇了解有限，估計提不出什麼好意見。」
此時《霸王別姬》第一稿已經寫出來，但劇本的缺陷相當明顯。
陳楷歌不滿意的地方很多，比如小豆子的轉變對電影非常重要，必須將他從男到女的轉變過程寫得生動，寫得真實可信，可蘆葦這一段寫得很不好。
方致遠本來不想搶蘆葦的功勞，但為了將《霸王別姬》變成第四集體的作品，他還是提了一個建議，小豆子背錯《思凡》的時候，讓小石頭拿菸斗使勁搗他的嘴。
陳楷歌簡直驚為天人，覺得方致遠的這個設計太高級了，搗嘴是一種隱喻，
可以看成男性對女性的侵犯，使小豆子被迫接受女性的身份，也讓他完成了性別認知的轉變。
蘆葦也不由自主地拍手叫好，覺得方致遠的設計太巧妙了。
聊了一會兒劇本，方致遠終於進入正題：「《霸王別姬》成本400萬美元，換算成人民幣是2000多萬，回本壓力非常大！要不我也投一部分資金，幫投資人分攤一點風險？」
陳楷歌異地道：「你難道不怕虧錢嗎？」
方致遠一本正經地道：「我當然不想虧錢，但我願意冒這個險？」
陳楷歌大為不解：「為什麼啊？」
方致遠深深嘆了一口氣：「幾個月前，我和管滸帶著《目中無人》回北電放映，結果被北電師生罵得很慘。現在評論界極度仇視和貶低商業電影，搞商業電影在他們眼中就是墮落。當時我就跟北電師生罵了起來，甚至放話要讓北電求我回去。」
蘆葦忍不住道：「評論界真的太極端了，很多優秀的電影都是兼具商業和藝術的，比如《教父》。電影不像別的藝術行為，它必須有資金注入，藝術行為才能完成，那就必須保證資金能夠回收，不然人家以後就不會再投資。」
方致遠無奈地搖了搖頭：「沒辦法，社會主義養巨嬰！國內導演拍電影，花的都是國家的錢，他們在選題材的時候，根本不考慮有沒有市場，有沒有觀眾。」
陳楷歌神情有些尷尬，他之前拍電影從來沒有考慮過市場和觀眾，拷貝不是零個，就是一個，汕汕笑道：「你是想用《霸王別姬》作為反擊評論界的武器？」
「沒錯，《霸王別姬》是類型片，劇本架構非常好萊塢，正是被評論界坪擊的類型。坎城是他們心裡的藝術盛聖殿，要是《霸王別姬》能在坎城拿獎，也許能把他們打醒，從而扭轉這種排斥商業、排斥講故事的風氣。」
陳楷歌到過坎城兩次，除了被記者頒發嘲笑電影沉悶的金鬧鐘獎，連毛都沒有撈到一根，而《霸王別姬》又準備拍成類型片，想拿獎簡直難上加難。
陳楷歌對此根本沒抱希望：「《霸王別姬》拿獎的可能性很小！」
「我覺得《霸王別姬》拿獎的希望比你之前的電影大，《霸王別姬》講的是對藝術的堅守，坎城電影節的評委本身就是搞藝術的，相信他們會被這個故事打動。只要評委被打動，那就有拿獎的可能性，我願意賭一把。」
「那我跟製片人徐鳳說說，看她願不願意讓你參股。」
「楷歌，就麻煩你了。」
第二天上午，方致遠來到仿清樓，見到《追擊二王》的編劇魏仁。
魏仁是公安文學雜誌《啄木鳥》的編輯，1988年他跟王朔等人組建了海馬工作室，參與製作了《編輯部的故事》、《我愛我家》等作品，去年他編劇的《龍年警官》獲得了大眾百花獎最佳故事片獎，他也因此聲名大噪。
方致遠看完《追擊二王》的劇本，不是很滿意。
魏仁對警察生活比較熟悉，又專門採訪了追擊二王的警官，對追擊二王的過程寫得非常紮實，不過他沒有類型創作的經驗，劇本的節奏存在問題，而且有大段的感情戲。
後世很多觀眾經常吐槽，國內編劇不知道怎麼回事，不談戀愛就不會寫劇本嗎？不管什麼題材的影視作品都要談戀愛，戰爭片要談戀愛，警匪片要談戀愛，
消防題材要談戀愛—
其實這個毛病從80年代就開始了。
1980年八一廠拍了自衛反擊戰電影《鐵甲008》，電影上映後引發了不少批評，其中一個被批的點就是戰鬥中談戀愛的戲份太多，嚴重脫離實際。
魏仁的《龍年警官》也是這個毛病，《龍年警官》是講一個逃犯回來報復警察，最終被警察抓獲的故事，本來可以拍成一部緊張刺激的警匪片，但在電影中男主角跟三位女性有感情糾葛，將警匪片生生變成了狗血片。
方致遠讓魏仁堅決拿掉感情戲，觀眾看《追擊二王》，是看警察如何破案，
如何擊斃二王的，不是看警察談戀愛的，同時，他指出劇本節奏有問題，讓魏仁多看看好萊塢同類型的電影，看人家是如何把握節奏的。
兩天之後，方致遠在北平飯店的餐廳里見到了徐鳳。
徐鳳是台彎著名影星，出演過《俠女》、《八百壯士》等電影，1984年徐風將事業重心轉往幕後，創立湯臣電影事業有限公司，並擔任製片人，先後推出了張曼玉主演的《黃色故事》、《滾滾紅塵》等影視作品。
徐鳳打量著方致遠，心中暗暗稱奇，之前聽到梅艷芳和陳楷歌夸方致遠，說他是劇本方面的天才，以為他跟程凱歌差不多大，沒想到才二十多歲，簡直太年輕了！
「前兩天我跟張國榮喝茶，當時梅艷芳也在。我們聊內地電影的時候，梅艷芳特意提到了你，以及你參與編劇和製作的《千里滔滔心》。梅艷芳特別欣賞你，對你贊口不絕，說你是曠世奇才。」
「梅姐謬讚了，我算什麼曠世奇才啊！」
「後來在嘉未看了《千里滔滔心》的樣片，我明百她為什麼欣賞你了！當時我就在想，方致遠太厲害了，以後一定要跟他合作！沒想到合作機會這麼快就來了！」
徐鳳看著方致遠，笑容燦爛地道：「把《霸王別姬》的版權分一部分給你沒問題，不過我有一個條件，你給我寫一個劇本，咱們合作一部電影，你意下如何？」
「可以，只是不知道徐女士想要什麼類型的劇本？」
「什麼類型都可以，只要劇本好就行。」
經過簡單商議，方致遠和徐鳳很快達成協議，方致遠出資40%，成為《霸王別姬》第二大投資人，劇本完成後，以第四集體的名義送審，同時，方致遠為徐鳳創作一部劇本，題材不限。
告別徐鳳後，方致遠坐計程車回北影廠。
窗外街燈和霓虹燈不時閃過，帶來忽明忽暗的變化，仿佛在時光通道中穿行。
夜晚的微風吹在身上涼絲絲的，說不出的舒服。
方致遠望著窗外不停後退的街道，心裡一片火熱，張藝某的《秋菊打官司》
金獅獎，陳楷歌的《霸王別姬》金棕櫚獎，要是再來一個金熊獎，那三大電影節的最高獎就全齊了，第四集體的聲望將會達到巔峰，改革的阻力將會大大減弱！
就在這時，大哥大的鈴聲將他從思考中拉了出來。
剛接通電話，就聽到陳紅問道：「致遠，你回北影廠了？」
方致遠語氣淡漠地道：「是啊，你有什麼事嗎？」
陳虹嘻嘻笑道：「沒事就不能找你嗎？我們是朋友，你這麼說我會傷心的哦。好久沒見到你了，想請你吃飯，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有空？」
方致遠本來想拒絕，他不想跟陳虹有太多的糾纏，不過拒絕的話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這樣吧，我明天到《大撒把》劇組探班，順便請你和夏剛他們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