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四十年方知窮困
東軍終於做好了長足的準備,各種攻城器械擺在了江陵城外,攻城開始了。
雖然是攻城,但東軍方面並沒有動用大量的士卒直接進行攀城作戰,組織民夫負土填壕,而是在城外準備了大量的投射武器。
光是投石機就有數十架,對著城內就是一通砸。
投石機出現的時間很早,春秋時代就有了,當時叫「拋車」據《范蠡兵法》
記載,飛石重十二斤,為機發,行三百步。
漢末的官渡之戰曹操就是用的投石機進攻袁軍的戰車和櫓樓。因為拋車命中目標後會進發出巨大的聲響,故而心驚膽戰的袁軍敬畏地稱其為「霹需車」!後來司馬懿打公孫淵、司馬昭攻壽春都大量的使用過投石機。
而到了這個時代,投石機是被固定在戰車上的,類似床弩的發射機制,也被稱之為「拍車」。
負責督造和指揮拋射的將領是韓崇,作為李如願最著名的左膀右臂,他跟毛襄不一樣。毛襄勇烈之名天下皆知,出了名的猛將。
但韓崇雖然也是從底層武人成長起來的大將,但他更為擅長的卻是對各種戰術的嫻熟運用。
當年的淮州軍里,韓崇是最擅長水戰的,也喜歡利用各種器械作戰。
這次的攻城戰具體就是他負責,李如願給他的指示就是,城裡必須時刻保持恐慌。但暫時不進行蟻附攻城。
因為開弓沒有回頭箭,一旦把士氣消耗在攻打這座堅城上,就會平添許多變數,如果蜀軍突破了夷陵過來湊熱鬧怎麼辦?如果城中因為守城重新修補了士氣出城反推?
所以他直接選擇了圍城。
雖然大家都在談論李氏取天下已經是大勢所趨,但李如願本人卻從不敢大意並且守著長江水道,糧食問題是不需要擔心的,這就讓他有資格在江陵城外跟城內的桓璋耗下去。
與此同時,袁鳳舉為主將,劉絳為副將,統率蕭鞅、沈重、董紹先三護軍所監護的三萬降兵救援夷陵。
因為夷陵戰略位置很重要,一旦讓蜀軍攻破,長驅直入,會讓戰事平添許多變數。
同時這三萬降兵都是荊州人,你讓他們攻城是荊州人打荊州人,士氣不會高的,還容易造成兵變。
但你讓他們去干來犯的蜀兵,那就是保衛家園了,首先這些人就不會有逆反心理,打外敵肯定賣力。
至於圍城的兵力,是十萬左右,實際上江陵城內也有三萬餘人,不是沒有一戰之力,但他們不敢出來。
勇氣早就被打光了。毛襄、張子悅等一眾悍將的隊伍都在圍城的隊伍之中,
守軍要是敢於出城作戰,想必他們是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至於蜀軍和夷陵守軍,其實都沒有料到是李如願一方派出了援軍,而且還這麼快。
饒是如此,鄭義歸夷陵堅守了了十八天。十八天後,看到了屬於楚軍的旗幟,當時就熱淚盈眶,高呼「援軍至矣」。
你知道這十八天我怎麼過的嗎!度日如年啊!
這十八天蜀軍是連番攻城,城上的軍民頑強抵抗,雖然每一次看起來都搖搖欲墜,但還是一次又一次將蜀軍趕下城牆,
而城中軍民這番辛苦也沒有白費,
不管是東軍還是西軍,總歸是楚軍。是他們的援兵!
夷陵城上的軍民歡呼雀躍,喜極而泣,
城池讓他們守住,活下來了。
袁鳳舉和蕭鞅督水路上的四軍,進攻蜀軍水師,沈重和董紹先所監護的另外六軍從陸路上發起進攻。劉絳領兵三千押後,作為督戰隊,督六軍負責陸戰。
刁奇、黃磐、陳靈、梁岱等人各率魔下士卒爆發了強大的戰鬥力,大概是把之前在東軍那邊受的氣全都發泄蜀軍這邊了。
劉絳在作戰前的會議上,還特意對一眾參與陸戰的降將道:「諸位都是披甲執銳的武人,昔日雖然敗於我等之手,卻不可就此意志消沉,你們是楚軍,輸給我們也是楚軍,但夷陵城外都是逆蜀之賊,難道你們要坐看逆蜀破夷陵,直驅荊州俘敵,燒殺劫掠?」
「若你們還是披甲執銳的武人,今天就讓蜀賊見識你們的厲害,若不敢戰,
則趁早言明,不如回家做一富家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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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眾降將聽完了這番話,心裡就一個念頭。千不過李大將軍魔下的精銳,還干不過這幫趁火打劫的了?
一眾降將帶頭衝鋒,降兵全面爆發,前死後繼,直接就把連續攻城十八日,
未能破城,士氣低垂的蜀軍給打的七零八落。
蜀軍水陸兩線大潰,楚軍一直追擊了數十里,斬首萬餘級,俘敵八千。
這還沒完,袁鳳舉和劉絳又驅使眾軍一路追擊到了西陵峽,奪取了這道大江要隘,又乘勢攻取了秭歸。
夷陵之戰大概是劉絳打的最輕鬆的仗,率領本部在後面督戰,就看見昔日這幫手下敗將一個比一個猛,土卒們士氣高昂,他負責督戰基本就是在後面跟著走。一路跟著進了西陵峽和秭歸城。
黃應玄和黃袞倒是頻頻請戰,不過都讓劉絳給按住了,根本用不到。
至此,蜀軍的趁火打劫徹底宣告失敗,回到永安的大軍不足方人。
李如願在戰報送過來之後,傳閱諸將,軍中皆言大將軍知人善任,點石成金畢竟驅使降兵就能大敗外敵,如此不是用兵如神?
江陵城中也同樣得到了消息,「宮中」的桓璋聽聞之後憂嘆道:「為何諸軍在朕魔下,不能如此驍勇?反而在他李如願手中如此善戰?」
司徒蕭賁道:「陛下使諸軍與李如願戰,乃是為陛下門戶私計,李如願使諸軍與蜀人戰,乃是保家衛國,公器也,自然人人效命,善戰敢死...」
眾人聞言全都被這番言論震驚到了,桓璋更是大怒,拂袖而去。
謊言不會傷人,真相才是快刀。
桓璋回到「後宮」之後,其實心緒就已經平復了,他自然知道蕭賁說的都對,但真話就該說嗎?
真話就非得說嗎?
木已成舟,能有什麼辦法?
此時,皇后謝氏已經臥病不起了,自兄弟被俘,長子戰死之後,謝氏就鬱結於心,入冬之後,又染上了風寒。
如今已經臥床十餘日。
桓璋在冷靜下來之後,又喚來內侍,詢問了皇后的情況,長嘆一聲之後決定去探望。
兩人二十年夫妻,到底是情誼深厚,皇后除了反對他稱帝以外,不曾與他有過任何隔闔。
進了皇后的居所,桓璋聞到了濃濃的藥味,兩人已經十幾日沒見了,這在過去是不可思議的。
將幾個侍女趕下去,拉開帷幕,看到病榻上那個臉色蒼白的清瘦婦人,桓璋登時紅了眼睛。
「阿淑,病的這麼厲害,為何不使人告知我?」
頭腦昏昏沉沉的謝皇后聽到有人喚她的小字,偏過頭,眼晴亮了一下,嘴角沒來由的浮現一絲笑意,「是九郎來了...我怕是時日無多了,」
作為昭武最幼的第九子,自幼受盡寵愛,順風順水了四十載,人到不惑之年,卻連連遭遇人生的最大挫折。
先是軍事上的一潰千里,長子戰死,最信任的舅子被俘。
如今,陪伴他二十年的妻子也要離他遠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走出的「皇后居所」,耳邊還縈繞著妻子那微弱的聲音,「九郎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