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願沒在這邊待太久,就去了另一邊張子悅的營里,晚上也留宿在了那邊。
劉絳則抓緊組織隊伍修復柵欄,以免夜間被西軍從這個缺口處摸上來。自從開戰以來,西軍的夜襲已經成了常態化了,每天晚上都要搞一把。
就跟劉絳沒穿過來之前,每天睡前都得去趟峽谷一樣,趕上上班打卡了。
目的也很明確,就是襲擾,讓你不能安睡。
劉絳這邊則讓各營留出一都人馬值夜,整個營地外圍全都點著篝火,一點一宿,恍如白晝,其餘的士卒全都照常休息,就跟上夜班一樣,五班倒。
雖然不能說一點影響也沒有,但好歹保證了基本的休息時間,不會讓士卒太過乏累影響戰鬥力。
而在刁奇回到江北大營之後,也得知跟他一起出兵桑落洲,攻打張子悅大營的黃磐同樣無功而返,被東軍趕下了灘涂,損兵折將。這讓他的內心稍微得到了一些安慰。
都沒打贏,才好交代。全都在坑裡好過自己在坑裡。
大帳之中,一眾武將再沒有半月之前的高傲,不管是刁奇和黃磐這種此前就統率大軍的將領,還是從桓璋稱帝之後招兵買馬大加封賜的新將領,這半個多月攻打桑落州的戰鬥吃了不少苦頭,折損不少兵馬。
最重要的是,現在李如願來了。
人的名樹的影,在面對毛襄、袁鳳舉等人西軍將領們還是很有些想法,但李如願的旗號出現在江州之後這些人僅存不多的膽氣也基本清零了。
畢竟這半個多月的打,也沒白挨,東軍很能打這一點上基本成了共識。因此作戰情緒普遍不高。
也就在這個士氣低落的時候,落井下石的消息一個接著一個來了。
首先是湘州刺史桓紛和雍州刺史沈穆之全都出兵了,兩軍南北夾擊,合攻荊州。其中桓紛攻下了岳陽,但卻並沒有率隊進入長江,而在觀望和等待。
大抵是因為宗室出身,不想幫李如願,更不想幫九叔桓璋。
而沈穆之從襄陽出兵,水陸並進一路勢如破竹,已經攻占了當陽。
更要命的消息是,後方的江夏也受到了攻擊。
出兵的人是李如願的左膀右臂韓崇,率領的是合州的軍隊。也就是此前桓經手下的淮南兵。
桓經南遷廣州刺史之後,韓崇合州兵也同樣進行了整編,這次除了派遣三千人跟隨中軍出征之外,還剩餘七千兵力,韓崇只留下兩千人守城,率五千步卒繞道義陽三關,攻入江夏。
這個兩個消息讓謝訓和一眾西軍將領如墜冰窟。
此時的江陵,桓璋本人雖然面上保持著淡定,但其實心中已經是驚濤駭浪了。
荊州此時並不缺人,足有十萬大軍,奈何這十萬大軍只有兩萬人是老兵,其餘八萬都是新招募的,拿鋤頭的使用經驗遠遠超過刀槍。
但沈穆之已經到了當陽,必須要出兵抵禦,於是乎桓璋只能是派出了李懷慶率一萬老兵和四萬新軍北上抵禦沈穆之。
李懷慶是桓璋的心腹,但不算什麼名將。他原是燕王府護衛出身,本人確是有些勇力,但喜歡喝酒,經常貪杯誤事。
此前桓璋讓他率隊奪取尋陽,原江州刺史桓綺不想跟叔叔刀兵相見所以讓出了尋陽,那次可是讓李懷慶露了個大臉。
但到手尋陽還沒焐熱,桓琰投水而死,桓繹和桓繞兄弟兩個就率軍襲取尋陽,當時李懷慶喝得爛醉,好在手下忠心保著他上了船逃回了荊州。
回到荊州之後,桓璋雖然怒其不爭,但也沒有處罰他,依舊讓他統領軍隊。
桓璋表露出稱帝的想法之後,李懷慶迅速表態,是積極勸進的一份子,稱帝之後被封為輔國將軍。
桓璋雖然知道他本事不濟,但是奈何現在無人可用,心裡也是存在些僥倖心理。還特意囑咐交待,讓他依託麥城結寨,不要輕易出擊。
李懷慶這次也知道了輕重,牢牢按照桓璋交待閉門自守,不跟沈穆之交戰。而沈穆之也沒有太急切的想法,畢竟他來就是為了表個態,可沒有為了平亂竭盡全力想法。
不過他只要杵在這,就能吸引一部分荊州兵力,就等於是給李如願主導下的建鄴朝堂立了大功。
謝訓也沒想到局勢會變化的這麼快,準確的說他並不是沒想到,只是不願意相信這種最壞的結果成為現實。
心灰意冷之下,他也作出了個重大決定,讓劉相貴、桓縱和桓絹帶著大軍回撤江夏。自己作為主將率領刁奇、黃磐兩部步軍,後撤至薪春為全軍掩護。
桓縱和桓絹這兩個外甥實在勸不動,只能按照舅舅的吩咐率軍後撤,畢竟後方已經是火燒眉毛了,若是江夏有所閃失,糧道斷絕,前線二十萬大軍一定會在短時間內土崩瓦解。
敵退,自然要我進。
已經堅守桑落洲的半個多月的劉絳和張子悅暫時留在原地休整,其餘各部全都跟著李如願西進了。
其中,桓繹和桓繞兄弟被李如願命為全軍的前鋒,還被逼著讓出了尋陽。
不讓也不行,帶著詔書進城的是吳王桓綱,太子桓縝薨了以後他就是嫡長子,李如願這次出征特意把他帶上了,就是為了幹這個的。
用他的皇子親王身份,壓制這些桓氏宗王。
而桓繹和桓繞兄弟兩個畢竟身上背著個不共戴天的殺父之仇,因此打起仗來倒不藏私,在薪春外圍的戰鬥之中很是賣力,桓繹親自上陣帶隊衝鋒,一日之內攻破西軍六處營壘。
李如願對此還特意嘉許了一番,然後讓他們兄弟二人撤下來休整,四千人的隊伍也變成了三千有餘。
隨後大軍開始晝夜不停的攻打薪春,把成軍之後訓練了大半年的北府軍當做主攻部隊,六部輪番上陣。
給薪春城內帶來了很大壓力,終於在十月到來前的九月下旬攻下了這個沿江重鎮。
西楚小朝廷首屈一指的大將,大司馬謝訓被生擒押到了李如願面前。
「謝警言,可願意棄暗投明否?若是桓璋願意聽信你的勸諫,何至於此啊?你陳郡謝氏乃是閥閱之家,累世簪纓啊...」
謝訓聞言苦笑道,「多謝大將軍好意了,只是我與桓子玉相交數十年,又是至親,他縱有大惡,不忠不孝,但與我卻是仁至義盡,我實在不願意跟他刀兵相見。」
李如願聞言,點點頭道:「警言的意思我明白了,那我就不多勸了,等到取了荊州之後,再來與警言把酒言歡。來人,將謝將軍送至尋陽,好生招待。」
「多謝大將軍不殺之恩。」
謝訓拱手施禮,隨後被押解下去,但身上卻沒有任何腳鐐之類的刑具。
李如願則笑了笑,他不是心慈手軟的人,但眼下這謝訓還真不好殺。
一來是謝訓的確有些才能,二來陳郡謝氏是海內名門,自東晉起就是最頂尖的士族,一個活著,還背著大罪的謝訓,可遠比一個死了的謝訓價值要高的多。
等到再回到建鄴的時候,他相信謝氏可就不是他的障礙了。他相信,這種士族門閥大多數時候都是會做出正確的選擇,不然也沒法傳承數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