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絳最近一直在讀兵法熟悉軍務,時常有不解之處,正好身邊有蕭鞅這個參軍,這種世家子弟那是經受過貴族教育的,文韜武略,經書戰策,全都是學習範圍。
面對劉絳請教蕭鞅也不推辭,直接當起了老師,帶著他學。
蕭鞅在看到李如願送給劉絳這些裝滿兵法和行軍札記等內容的大箱子之後,也算是明白了未來岳父對這個義子的看重。
這不是說說而已,這是真的看重。其中有些內容都是他未曾見過的皇家內藏,李如願控制建鄴之後命人摘抄了出好幾份,給的都是子侄輩和親信大將。
別人不清楚,劉絳是真的用心學了,並且有蕭鞅在,學習進度更是提高了不少。
而蕭鞅也並非是單純的教學,在給劉絳講解的過程之中他發現這位出身寒微的龍驤將軍悟性奇高,很聰明。
學習態度也很端正,很用功。
有時候會提出一些很有見地的想法,而且溫故知新,他自己也在教學過程中有所精益,更何況還有些內容是他都沒學過的,所以兩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算是學習搭子,共同學習了。
大帳內,蕭鞅這邊正在給劉絳講解《風后握奇經》裡面的內容,也就是馬隆結合諸葛亮八陣圖設計的「八陣法」,戰例則是馬隆三千五百人敗禿髮樹機能的秦涼之變。
「將軍應該知道馬隆吧?」
「這個自然是知道的,西晉名將...」
「當年...」
蕭鞅這邊侃侃而談,先是說起了馬隆的選兵之法,以拉動三十六鈞弩,和四鈞弓為標準,募集壯士。
隨後又總結了禿髮樹機能這個人的戰鬥歷程,在馬隆之前,已經先後擊敗胡烈、蘇愉、牽弘、楊欣等西晉大將,隨後才根據史料和兵書內容開始復原馬隆的陣法。
「馬隆之陣法,乃是精研武侯之八陣法,而因地制宜...在陣型上,外圍配備偏廂戰車,鹿角置於車前,環車為營,以強弓硬弩克制鮮卑騎兵,此外馬隆還讓晉軍穿上皮甲,用磁石擾亂禿髮樹機能的陣型,鮮卑騎兵不明就裡,還以為他是天神下凡,時期淪喪...馬隆憑此陣型,轉戰千里,平定涼州,一戰而天下知...」
劉絳這邊聽得認真,還不時地做個筆記,聽完了蕭鞅的講述之後,劉絳立即站起身來,十分興奮的道:「蕭郎,八陣陣法精妙,不如我們下午就集合兩營士卒演練如何?」
蕭鞅一聽,眼前一亮,這屬於是現教現學,學以致用了,「如此正好。」
兩人正準備先準備好陣圖,這邊就有傳令兵送來了湖口處遞過來的情報。
劉絳接過一看,當即呆愣當場,蕭鞅一見劉絳的表情,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什麼內容,劉絳也反應過來,把信遞給蕭鞅,然後自己轉身回到座位上。
心中簡直對老桓家哥們兒佩服的五體投地,一個比一個能整活啊。
前腳齊王直接跳江,這才過去幾個月?燕王稱帝了!
不是你怎麼敢的啊...
「這...這...」一向氣度過人,鎮定自若的蕭鞅也不由苦笑著說不出話來。這幫表叔簡直鬧麻了。
「蕭郎如何看此事?」
「利令智昏之舉,此時稱帝,必為天下眾矢之的,大將軍可以高枕無憂了...」
「何以見得?」
「大將軍雖然以軍武入建鄴,但奉天子以令不臣,旁人有些微詞也不敢抗拒天子,燕王若是以討賊興楚為旗號,可以團結桓氏宗親和心向楚室者,但他悍然稱帝,則是明白告訴天下人,他謀的是一己之私,而非要匡扶大楚,如此只怕先前想要支持他的,也不敢貿然而動,此前大將軍一直聯絡雍州刺史沈穆之,而沈穆之一直態度不明,不肯出兵相助,明顯是不肯背負襄助李氏戕害宗室的惡名,但如今燕王稱帝,他自己就是最大的叛逆了...無論是沈穆之還是桓紛,恐怕都不會接受燕王詔命,而大將軍若率軍西進,也不會有後顧之憂,畢竟這次可是興兵討逆!桓紛未必會配合,但我猜雍州刺史沈穆之一定會配合大將軍征伐荊州...」
劉絳聽完了蕭鞅的分析之後,連連點頭,「蕭郎果然是智略出眾,目光深遠啊。」
蕭鞅笑著搖搖頭。
你要問劉絳,他對這事怎麼看,他只知道現在稱帝肯定是不對的,這屬於透支自己的聲望,無論是對於李如願還是對桓璋來說,都是如此。
這就相當於蜀漢和曹魏,曹丕在稱帝之前,劉備根本就不敢稱帝。
放到現在這種對比,劉絳覺得仍然適用。
但你要說具體什麼危害,各方什麼反應,劉絳是兩眼一抹黑的,他只知道這個選擇不好,但不知道為什麼不好。
但蕭鞅是能夠掰扯明白的,把事情從頭到尾,各方反應,各種利弊全都給分析一遍,然後得出結論。
想到這裡劉絳又佩服了蕭鞅幾分。厲害,真厲害啊。
知其然,還知其所以然。
「想必要不了多久,大將軍就該親率大軍前來了。」
蕭鞅非常篤定的說道。
事實也正如他說的。消息順流而下,流傳的很快,在尋陽戰場得知消息的幾日後,建鄴就知道了。
李如願正在跟兒子李岳,女兒李蓉,養女兼侄女盧智憲以及夫人盧綽一起用飯。
盧綽出身范陽盧氏,但跟他這個趙郡李的水分差不多,都是旁支末系。盧氏跟李氏世交,盧夫人之父盧謙當年跟著李氏一起南下,跟李如願的父親伯父一道戰死在壽春之戰。
盧氏之兄盧方早年亡故,只留下一女,也就是盧智憲,被李如願這個姑父和盧氏的姑姑養在家中,視若己出。
帶著消息來的是李煦,先是給叔父和嬸母盧氏行禮,然後有些急切又帶著一絲興奮道,「叔父,燕王稱帝了。」
李如願原本穩穩的跪坐在案前,聽到這消息手中的碗直接掉在桌子上。
李岳則一臉的不可置信,「兄長你說什麼?」
「燕王稱帝了。」
盧綽和李蓉、盧智憲聽了這個消息倒沒有什麼太多的反應,盧綽是不關心,李蓉是不明白,至於盧智憲倒是眼神之中有些驚訝,卻又很快恢復鎮定。
李如願這邊碗掉在桌子上之後,愣了那麼一瞬間,然後嘴角浮起一絲微笑,把扣在桌子上碗重新拿起來,將桌子上的米飯又重新劃到碗裡,一粒米都沒剩下,然後繼續吃起了飯。
直到將這碗飯全都吃光了,這才放下碗筷,在眾人有些驚訝的目光下,按耐不住的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同案就食的夫人盧綽,從始至終沒什麼變化,始終細嚼慢咽的吃著飯,鎮定自若,仿佛不曾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