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毛襄帶著本部兵馬四千,周元祺部三千人,劉絳部三千人,合計萬人,大小戰船二百餘出湖口,進入鄱陽湖。
同時派遣了使者去告知尋陽的桓繹。
桓繹得知消息之後,即便是有這個心理準備,仍舊是氣的勃然大怒。
「這幫丘八,都是貪得無厭的狡詐之徒,昨日才說過豫章之事,今日就逼著我去替他們要江州...」
桓繞嘆息道:「這毛襄等人的動作好快,根本就不給我們猶豫的時間,如今寄人籬下,想要藉助李賊復仇,只能暫且忍讓一二。」
桓繹無奈,乘著一艘小船去追毛襄的大軍。
上萬人規模的調動,自然是瞞不過上游的荊州軍。
劉相貴在收斥候回報之後,很快就意識到敵軍經由湖口進入鄱陽湖,目的必然是南下豫章。當然,也有可能是引誘他出兵,不管如何,這種情況都不能輕舉妄動。
即便北軍分出一支萬人軍隊南下江州,可一旦荊州軍對尋陽或者湖口任何一處發動攻擊,都有可能引來江心洲和湖口的北軍聯合夾擊。
要是跟著北軍一道進入鄱陽湖,湖口北軍就更是可以直接封鎖水道,來個關門打...不對,瓮中捉...也不對,反正就是這個道理。
因此眼下荊州軍只能是靜觀其變,在援軍到來以前,雙方的對峙之勢很難被打破。主動出擊一方必然容易留下破綻,要面對夾擊之勢。因此劉相貴還特意給北面的桓縱送去消息,讓他不要輕舉妄動,畢竟年輕人很容易衝動。
不過桓縱的想法其實跟他相差無幾,有沒有規勸都不準備。
桓繹乘著小船駛入湖中一路追行,終於趕上了毛襄的座船。
「毛將軍為何如此急切?連半日都等不了嗎?」桓繹上了大船之後,看見毛襄的語氣很不好。
毛襄的聞言臉色微變,他不是衝動易怒的性子,但眼前這個桓家小王爺這麼當著眾人的面質問他,還是讓他有些掛相。
但沒等他開口,一旁的劉絳就直接怒懟道:
「急切?朝堂早就發布詔書,命江州刺史桓綺前往建鄴任散騎常侍,如今已經有數月之久,桓綺卻不奉詔而行,我等出兵護送周刺史上任,乃是奉天子詔命行事,你是何人,竟敢指責朝堂大將?」
桓繹這才注意到毛襄旁邊身披明光鎧,頭戴兜鍪,姿貌魁偉的劉絳,「你又是何人?」
周元祺則笑著解圍道:「濟北王莫怪,此乃大將軍義子,龍驤將軍、南鄭侯劉絳劉大紅。」
桓繹先是一愣,然後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三姓家奴...真是...」
作為勤王軍的一員,他自然是知道劉絳的名字,陸氏家奴,李如願義子,在他眼裡不過是幸進之輩。
不過他的高姿態和輕蔑的語氣並沒有觸怒劉絳,反而被對方直接說動了真火:「我道是誰,原來是喪家之犬,敗軍之將。還敢在劉某面前狺狺狂吠!」
劉絳半點面子都沒給桓繹,直接懟回去了。你特麼算幹嘛的!東郊之戰咱爺們也在,你特麼不過是手下敗將罷了,裝什麼裝啊。
桓繹一聽,臉色漲得通紅,「你...你這匹夫,」但卻沒話說了,因為喪家之犬和敗軍之將,這都是實話。
你說假話可能不會讓人難過,但真話從來都是殺人快刀。
「你什麼?如今大將軍發兵,乃是為了助你們兄弟報仇雪恨,你不感念大將軍恩德,還對毛驃騎口出狂言,若不是念你還在喪期,年幼無知,就沖你對我授業恩師無禮,就該斬了你!」
劉絳手按著環首刀的刀柄,眼睛瞪著桓繹。
桓繹嘴上雖然沒話,但氣勢上卻也怒目而視,手也扶著腰中佩刀。
桓繹不是能言善辯的人,其人工草隸,擅騎射,稱得上文武雙全,相貌堂堂,但要論嘴皮子,這不是他強項。
最重要的是,劉絳的話都很扎心。他的確是敗軍之將,喪家之犬。現在親爹死了都沒法報仇,只能求助李如願這個昔日之敵,還是被他視為國賊的人。
這時候周元祺則當起老好人,先是裝模做樣道:「大紅,不得不無禮...」隨後又側身對桓繹道:「濟北王不必跟他計較,大紅今年不過十八而已,年輕氣盛,毛驃騎又是他授業恩師,言語難免有些激動,見諒...」
一旁的毛襄則冷眼旁觀,連句勸慰的話都沒有,更不會說劉絳的不是,畢竟你桓繹一個有求於人的敗軍之將,說話還這麼強勢,誰給你的底氣?
劉絳這句話說的正合他意。
平素在北軍內部,劉絳一直以低調,憨厚,不善言辭的面目示人,但今日這幾句誅心的話卻讓毛襄和周元祺明白這孩子他就不是好脾氣,不跟自己人耍橫罷了。
你看看對上外人,刀刀戳人心窩子。
事實上劉絳是很明白,對什麼人就應該擺出什麼面孔,眼前的桓繹雖然是盟友,但不是自己人,並且毛襄還是他師傅,所以態度必須強硬,一點面子都沒有。
你要敢真拔刀我就敢幹你!
夏侯惇曾經就因為有人得罪他的老師而殺人,所以劉絳覺得自己沒半點問題,這特麼叫尊師重道。
等周元祺帶著桓繹進入船艙,毛襄原本冷著的臉也笑了笑,很滿意的拍了拍劉絳的肩膀,「好小子,說的好。」
同時心裡暗爽,這徒弟沒白教,有事真上。
至於跟桓繹這種宗室結怨,不管對劉絳還是毛襄來說太正確了。就不用給他們臉。還得使勁抽。
當然對於劉絳來說,這是站隊學,也是他自己總結出來的。
事實上他早就在心裡畫好了一個脈絡圖,明確了自己的處世準則。
對於北軍內部來說,那就全當同事處,前輩面前要恭敬給面子,同輩面前要低調裝萌新。
到現在為止,北軍的基本盤都不大,每個人都有足夠的前景,不用內卷,所以現階段首要得搞好團結,才能守住這個局面,尤其劉絳現在是嫡系,更不能在內部搞事情。
一萬多人的軍隊,加上一個藩鎮的骨幹力量,在短短數月之內變成了大楚目前的最高權力集團,李如願根本不必擔心餅不夠分。需要擔心的是自己人不夠用,掌控不了目前龐大的軍隊和地盤。。
因為有足夠的資源冗餘,權力、名位夠分,北軍上下也都明白,都有肉吃,不存在有人吃肉有人喝湯的情況,所以不用爭不用搶,更不能內耗。
所以劉絳給自己的行事準則就有一條:對內不能橫,對外不能慫。
桓繹這個盟友,明顯就是外人,就不用慣著。至於對方會不會記恨,重要嗎?
這小子可是姓桓的,明天可能就不是盟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