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夜襲成功,更證明了李如願此前對聯軍的判斷,一盤散沙,烏合之眾。
聯軍內部本身就矛盾重重,派系林立,而北軍雖然成分也很複雜,但其主體北兵加上進了建鄴之後的招募的新兵,這些都是李如願的鐵桿嫡系,莊輔等人的降兵只有數千,並且也被李如願用恩威並施的手段收服,不到山窮水盡的情況下,也不會輕易跳反。
因此,雙方雖然有著人數上的差距,但經此一戰,北軍的氣勢更足了。
秦淮河上又泛起了大霧,可視程度非常低,孫珍所部則按照昨夜議定的計劃,開始拔營,移駐青塘。
青塘靠近石頭城方向,駐紮在這裡,如果就可以阻遏北岸和石頭城兩部北軍的聯繫。
部隊移防,並不是簡單的把人調過去就行了,還需要重新搭設營帳,設立柵欄,建立防禦工事,不是一時片刻就能做完的。
而數千人的部隊調動,還攜帶著輜重軍械,其造成的聲響動靜,也不是能夠掩蓋的。
沈穆之和孫珍還有裴豫在計劃的時候,就沒想過大動靜的能瞞過北岸的李如願。沈穆之部要做戰前的準備,因此裴豫所部水軍主要負責為孫珍部提供水面掩護。
同樣是皇帝嫡系的裴豫對此也是盡心盡力,親自坐鎮岸邊,所有士卒就在船上待命,如果北軍有所動作就第一時間出動攔截。
安排的很充分,但戰爭從來就不是安排充分就能萬無一失的。
孫珍部一早開始拔營,因為移營的距離並不遠,不需要長途跋涉,所以士卒的士氣消耗也不大,但話又說回來,緊鄰著秦淮這邊心中多少還是有些犯嘀咕的。
孫珍所部的士兵是他在廬陵招募的,因為廬陵太守是他的兄弟孫寶,廬陵雖然是大郡,又是沿江重鎮,但駐兵不算多,因此軍隊之中雖然有數百老兵,但更多是招募而來的新兵,戰鬥力其實很成問題。孫珍也算能臣幹吏,但他並非是世間良將,韓信那種點石成金,把兵拿過來就能帶著他們戰無不勝的將領那叫兵仙。
這種人才是不世出的,他需要有強大的組織能力和訓練能力,以及指揮能力,他才是韓信。
很遺憾,孫珍不是。
作為一個士人出身的典型官員,他其實做的已經足夠好了,帶著五千人沒有發生大的疫病,沒有叛逃,還能組織這些人行軍,安營紮寨。
但很可惜,他還是給敵人留下了可乘之機。
北軍斥候在霧色之中發現了孫珍所部移營的動作,並一直在小心觀察,並迅速通知了中軍。
李如願親自帶著衛士來到了秦淮岸邊,觀察情況,經過斥候回報和自己的觀察,一個戰機浮現眼前。
孫珍所部已經開始設立柵欄了,但還沒完全合攏。
戰機,這就是戰機。
李如願很興奮的讓傳令兵去通知各部,並傳達了自己的作戰意圖和安排。
左軍督袁鳳舉率本部負責阻擊敵人的援兵,中軍和右軍的李峻、王伏寶、莊輔、毛襄、左孝成、劉絳、張子悅七將各率五百精銳,隨他渡河強攻。
劉絳在收到軍令之後沒有二話,立即頂盔摜甲,擂鼓聚兵。
因為他的作戰勇敢,他麾下的千人也被劃入了精銳行列這是讓他沒想到的。
但既然當了兵,不管如何,令出如山,執行就是了。
「諸位,這是我們第一次在大都督的中軍一同作戰,都給我精神點。你們五個都尉,自去點出一百精銳,隨我出戰,李將軍負責編隊,莊將軍負責留守營盤,諸位可還有什麼異議?」
「好,解散。」
「諾。」眾人齊聲應答,隨後自去點兵。
雖然是新軍,但也經過了差不多兩個月的訓練,已經能做到迅速集結、並且前一日夜間趙夜叉所部還跟著一起參加了夜襲作戰,因為是夜襲,方文宗部又崩潰的很快,因此傷亡幾乎到了可以忽略不計的程度。
劉絳這邊在陳小乙和王小二的幫助下把甲冑穿戴嚴整,配好了一口新刀,拿了兩支鐵骨朵插在腰間,他還沒來的去打造新兵器就又出戰了,這次因為是白日作戰,那支一丈多長的馬槊也帶上了作為主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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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隊出營集合的速度也不慢,就比旁邊營地的毛襄所部的速度慢了一點就完成了出營列隊,但很多人臉上明顯還帶著些許緊張。
「一個個的怕個毛,到時候老子第一個上,你們跟我老子一起上,都特麼精神點,別丟份。」
說完了,朝著李曜使了一個眼神。
李曜高聲道,「各部都看好了自己隊旗,聽著都尉隊正的口令,不要慌亂,開拔!」
河邊的渡船已經準備好了,出營不遠就是秦淮河。
這次毛襄並沒有叫劉絳一起乘船,因為要在中軍的統一指揮下,兩人都是作戰序列之一,要聽中軍的調度。
「各部登船,向南岸進發!」
各級軍官和老兵維持著秩序,北軍有條不紊的擺出了隊形,一隊一隊的登登船,向著南岸駛去。
盔甲和兵器的碰撞聲,士卒跑動的腳步聲,軍官老兵的呼號聲,全都加夾雜在一起,像是一首不那麼美妙的交響樂。
劉絳手持大槊,坐在船頭上,坐在他身後的周達囑咐道:「大紅,一會打起來別沖的太猛,你是主將,就算要身先士卒,也得看清局勢,別蠻幹。」
「嗯,放心周哥,我省的。」劉絳因為帶著頭盔,回頭也不方便因此就嘴裡答應著。
周達是這五個都尉裡面跟他關係最親近的,在陸家的時候就受他照顧良多,如今雖然是上下級,但劉絳還是拿周達當個大哥對待。
也許隨著他日後身居高位,關心他的人會越來越多,但就對這具軀殼來說,王小二、周達包括老胡這些人,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他在這個世上的家人。
因為他還一文不名的時候,周大這個大廚工就肯多給他吃一碗飯,有時候會多一塊肉。王小二這個小子不聰明也不機靈,跟他有過一起當底層牛馬的情誼。老胡也是為數不多給他善意的人,雖然以前有時候會嘴毒的罵他跟傻子一樣,但有時候會把餵牲口的鹽炒豆子塞偷著給他一小把。
別小瞧這個,家奴在貴人眼裡未必有牛馬值錢。還有那個手藝不佳,但給他縫過衣服,不知道還在不在陸宅裡面的住著的巧姐兒...
很意外,他可能是徹底融入這個時代了吧。
這次上陣之前,他居然想起的不是另一個時空的父母和朋友,而是這些人。
大概,可能,也許,應該,如果,死在戰場上,這個時空的這些人,應該就再也見不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