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隆……
天空之中,烏雲密布,雷聲隆隆,電光如銀蛇般遊走。
潮濕的空氣越來越粘滯,越來越厚重,甚至讓人喘不過氣。
一輛又一輛馬車停在盧錫醫館外面。
密密麻麻的人群在馬車旁噤若寒蟬,小心等待。
下城第十四區的黑幫頭目們,都臉色蒼白,像是死了親媽。
下城第十四區的男爵和富商,更臉色蒼白,像是死了親爹。
「聽說巴瓦偵探長很生氣,來的時候一句話都沒說……」
「聽說偵探司的首席大人,在府上摔了杯子。」
「這件事甚至驚動了城主府五少……」
「我們幫圖素偵探長查了普魯克,指了醫館的路,該不會擔責吧?」
「這誰敢說呢……」
他們穿著禮服,踩著皮鞋,衣著光鮮。
但是,他們的臉色越發凝固,越發僵硬,越發蒼白……不管道理如何,大人物們隨便的一點點怒火,隨便一點點震怒的餘波,他們就擔待不起。
轟隆隆……
又是驚雷聲起。
男爵嚇得打了一個哆嗦,險些癱倒在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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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是說,圖素安排你們,在外面等著,不許進這醫館?」
巴瓦偵探長圓滾滾的肚皮,撐滿了白襯衣。
挺著紅彤彤的大鼻子,皺著眉頭,看向旁邊的湯姆孫、傑克遜等人。
「是啊!圖素偵探長說,我們無需加入正面戰場,只管包圍醫館,防止有小魚小蝦逃出去。」
巴瓦偵探長眯著眼睛。
「你們是說,圖素安排你們,在外面一直等,足足等了五個小時?」
湯姆孫言辭鑿鑿!
「是啊!圖素偵探長說,他和那鬼雄可能要纏鬥,可能要很長時間,讓我們離遠點,別進來,別著急,如果我們進來了,他反而施展不開手腳!」
巴瓦偵探長嘆了口氣。
「你們是說,圖素安排你們,五個小時後,才跑到醫館十公里外面,向偵探司求援?」
湯姆孫鄭重點頭!
「是啊!圖素偵探長說,如果五個小時後,他還是沒能從醫館裡走出來,說明他要麼落入下風,要麼已經犧牲,我們要在保證自身安全的前提下,立刻上報求援!」
巴瓦偵探長翻了個白眼。
雖然圖素帶著的幾十個偵探,跑到戰場十公里之外的地方去,等了足足五個小時,才上報戰況……但他們所有人都一口咬定,這是圖素的安排。
偏偏當事人圖素已經無法和他們對質。
畢竟……
巴瓦轉過頭,看到蒼蠅「嗡嗡嗡」飛舞的牆壁上,圖素已經變成黑紅相間的壁畫了。
嘩啦啦啦……
便在此時,窗外大雨瓢潑而下,密集的雨幕瞬間遮蔽了窗外的風景,潮濕的水汽讓空氣越發濕冷。
……
嘩啦啦啦……
木頭城堡的窗外,大雨瓢潑落下。
辦公室里,狐狸們圍成一圈一圈,一個個蹲在地板,端著熱乎乎的奶茶,邊喝邊看向窗戶倒映的畫面。
「嚶嚶嚶!」
「嗷嗷嗷!」
黑腦殼和黑戒指,指著角落一副畫面露出壞笑……那是醫館外面,馬車旁邊,一群穿著禮服人模狗樣的貴族老爺,瞬間被大雨潑成落湯雞了,卻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卓群穿著舒服柔軟的寬鬆毛衣,坐在辦公桌後面,端著奶茶輕輕抿了一口,頓時被醇厚的茶香、奶香充斥口腔。
「嘿,不錯不錯。」
以前在第六中學當老師的時候,他也喜歡自己煮奶茶。
可能那時候的茶葉太便宜,從來沒煮出這樣的味道。
他端著茶杯,看到畫面里的大鼻子巴瓦偵探長,思量片刻,從身後的柜子里,抽出一卷羊皮紙,打開之後,看到自己曾經做下的筆記。
「偵探司糾纏的鬼,是這種,【真人】?」
……
嘩啦啦啦啦……
瓢潑大雨下得天地一片昏黑。
貧民區,小房子裡光線昏暗,還散發潮濕氣味,甚至屋頂已然滴滴答答漏水。
起義軍的十幾個隊長,外加盧錫醫生和青稞,就擠在這間小房子,或坐在床上,或倚在牆上,一個個臉色蒼白。
剛剛逃離圖素帶來的生死危機,紛亂複雜惡劣的局面,又擺到他們面前。
「所以說,我們全都暴露了麼?」
「以後怎麼辦?這張臉不能拋頭露面了。」
「我老婆和孩子還在家裡,他們……他們……」
普魯克埋著頭,擦一把淚水。
盧錫醫生低著頭,沉默不語。他那間醫館,是祖傳基業,是他最值錢的財產。當然,現在說什麼「最」不「最」的,已經沒有意義。因為他已經變成通緝犯,他所有的財產,都不再屬於他了。
吳雲總隊長手裡攥著厚厚一摞工作計劃,心中感到迷茫……十幾個隊長全部暴露,那工作還怎麼開展?工作計劃還有意義麼?
埃德加隊長瞪著通紅的大眼睛,不斷看向窗外,看穿茫茫雨幕,看附近的一條條路。他心裡很不踏實,很怕偵探司追過來!
站在窗邊的青稞,吹著窗縫裡鑽進來的冷風和水汽,突然感到眩暈,他身體搖搖晃晃,這才察覺,原來自己已經很餓了。
……
辦公室里,卓群一邊喝著奶茶,一邊看向羊皮紙。
【……相傳曾經有遠航的漁船,從海浪中打撈到奇怪的人形的東西】
【他有三米多高,全身又紅又腫,軟軟泡泡,腦袋像豬頭,眼睛像拳頭,耳朵像扇子,嘴巴像兩條肥香腸】
【他身體是癱軟的,但還能開口說話】
【當船員們把他關到籠子裡,問他是個什麼東西】
【他躺在籠子裡,說自己才是真正的人類】
【他說自己的眼睛能看穿牆壁和迷霧,他說自己的耳朵能聽見人的心聲,他說自己的嘴巴問出的問題能讓人無法撒謊】
【他才是真正的人類,相比之下,船員們都只是人類中的劣等品】
【船員們哄堂大笑】
【船長決定把他關在籠子裡,帶回岸上去,當作稀奇物種賣給喜歡獵奇的貴族】
【可是第二天,船長就發現,這真正人類的一顆眼睛不見了,只剩下血淋淋的窟窿】
【船長罵罵咧咧,少了一顆眼睛的殘廢,不能賣給貴族們了,只能賣給巡遊的馬戲團】
【可是第三天,船長又發現,這真正人類的一隻耳朵不見了,只剩下紅彤彤的耳洞】
【船長罵罵咧咧,再少一隻耳朵的殘廢,就算賣給馬戲團,也必須要打折了】
【可是第四天,船長又發現,這真正人類的一條嘴唇不見了,只剩下肥香腸一樣的下嘴唇】
【船長罵罵咧咧,這麼瘮人的怪東西,就算是馬戲團,恐怕也不會買了,因為會嚇壞孩子】
【這下只能讓他穿上破爛的衣服,頂著髒臭的頭髮,到街上當乞丐,去騙一騙那些同情心泛濫的貴族大小姐】
【漁船已經開始返程,每當太陽再一次升起,漁船就離大陸越近一些】
【可每當太陽再次升起,這真正人類的身上,就會少一點零件】
【船長越來越生氣,他發現自己的大副,不知道什麼時候,戴上了獨眼龍的眼罩】
【他發現船上的廚師,不知道什麼時候,再也不肯摘下帽子】
【他發現船上的醫生,說自己感冒了,不肯再摘下口罩】
【他發現船上的水手,在陽光刺眼的大夏天,穿上冬天的風衣】
【這天他再也忍不了了,用斧頭砸向水手,但是原本瘦弱的水手,一隻手就接住他的斧子】
【那隻手像蒲扇一樣大,像充血一樣紅,軟軟泡泡,帶著腥味】
【他害怕了,他逃跑了,他逃回船長室】
【等到夜晚才跑出來,跑到關住真正人類的籠子前,看到這真正人類不知從何時起,已經丟了太多零件,只剩下半截軀幹和沒了五官的腦袋,躺在籠子裡,就像吃剩下半隻的螃蟹】
【他咬著牙要把籠子搬起來,扔到海里去】
【可是在甲板邊沿,他被攔住了】
【攔住他的船員們,組成一堵人牆,或者瞪著血紅的左眼,或者眨著紅腫的右眼,或者扇著巨大的耳朵,或者舉起紅腫的手掌……】
【船員們都想要做真正的人類】
【船長哭著說他們都瘋了】
【船長哭著說如果真正人類那麼厲害,船員們又憑什麼能鑽進籠子,搶走那些五官和四肢?】
【船員們已經聽不進這些話】
【更沒有人看到籠子裡失去嘴唇和耳朵的真正人類,也聽到這句話,偷偷咧嘴像是在笑】
【船員們留住了真正人類,把船長扔下船,把船長扔進了波浪洶湧無邊無際的海里】
【他們狂熱的興奮的打開籠子,要再瓜分真正人類的內臟!】
【可當他們打開真正人類的胸腔,發現裡面只有肺,沒有心】
【是哪個船員,提前偷走了真正人類的心臟?】
【船員們憤怒的一個個剖開彼此的胸腔,但又發現一顆顆心都是普通的,劣等人類的心】
【到這時候他們才恍然大悟,原來真正人類的心,被船長偷走了,和船長一起,被他們丟下海里去了】
卓群看完一頁羊皮紙,喝口熱奶茶,皺皺眉頭。
「這文字,也太癲狂了些。
「是瞎編的麼?
「又或者,是真的?
「是【真人】這種鬼,最初降臨世間時,真實的記錄?」
……
嘩啦啦啦啦……
窗外大雨瓢潑而下。
起義軍的十幾個隊長,都在圍著吳雲總隊長,看向她捧著的《起義軍英靈錄》。
卻見這本破舊的小書,頁面上文字正不斷重組!
【……請各位隊長無需擔心,總部已安排專員,將你們家人悉數救下】
普魯克和埃德加對視一眼,臉上都變得激動,眼角都閃爍晶瑩!
【各位身份已經暴露,不再適合當前工作】
【總部研究決定,將原白狼城起義軍總隊所有隊長,轉編為鬼雄交易服務專班】
「鬼雄交易服務專班?」
「什麼意思?」
「和誰交易?服務誰?」
【請與掌握六代火藥的鬼雄先生保持聯繫,建立交易,做好服務,維護感情……】
狹小的房間裡,頓時陷入安靜。
隊長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就連吳雲總隊長,也皺皺眉頭。
「總部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我們和那位鬼雄先生,也沒什麼交情啊……」
便在此時,窗外風急雨驟,風吹雨打,將小屋窗戶打得咣咣作響,甚至窗戶被吹開,潮濕冷風「嗷嗚」一聲撲了進來!瓢潑大雨「嘩啦」一聲澆了進來!
屋裡一群人被冷風吹到,被冷雨淋到,更覺又冷又濕,更如驚弓之鳥,雙眼驟然瞪大,臉色驟然煞白!
青稞慌忙間撲上窗戶,大家才堪堪鬆口氣。
青稞嘆息,嗅到空氣里溫熱的奶茶香味,更覺肚皮「咕嚕咕嚕」亂叫,整個人更餓了。
嗯?
他猛然轉頭。
奶茶?
房間裡十九個人,目光齊刷刷,看到不知何時出現在桌子上,飄著熱氣的奶茶,剛剛好好,裝滿十九個杯子。
……
盧錫醫館,倉庫里。
湯姆孫等幾十個偵探,或站在窗前,或站在牆邊,一個個都不說話。
窗外大雨瓢潑,能看到十四城區的男爵和黑幫頭目們,在雨幕里被淋得搖搖晃晃,快站不住了。
湯姆孫毫不在乎。
反而擺出笑容,轉向巴瓦偵探長。
「先生,您發現什麼了麼?
「我倒是覺得,這殺死圖素偵探長的鬼雄,肯定級別太高了,甚至已經超出我們偵探司能處理的範疇。
「應該移交到裁決司!
「您也不用太頭疼,只要嗅出了這鬼雄的大概層次,就能移交任務。」
巴瓦偵探長瞟了一眼湯姆孫,心想這小子倒也算是個人才。
開戰的時候想著跑路保命。
打輸了之後就甩鍋給死人。
調查的時候又想著移交責任。
其實巴瓦自己,也是這麼想的……用他【真人】的鼻子,嗅出對方鬼雄的味道,辨別對方鬼雄的層次,給五少報告一下,再把事情移交裁決司,讓裁決司去頭疼,這不就挺好的麼?
可問題在於……
他又挺著大鼻子,在這第一現場嗅探。
他只嗅到了圖素的氣味,圖素糾纏的鬼的氣味,圖素屍體的氣味。
而對方鬼雄的氣味,竟是半點也無!
就好像圖素是自己一頭撞死在這牆上的。
就好像對方那恐怖的鬼雄,從來沒存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