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李璇倒是有些驚訝:「敏之初來京城,為何不多走一天?」
朱佑樘笑道:「她的性子你也知道,尋常的玩意兒引不起興趣,如今又有了一個新發現,她憋不住。」
李璇更加驚訝:「是什麼新發現?」
朱佑樘遂將張敏之的發現與他逐一說明,李璇倒是沒有想到此次出去竟然還有這般發現,忍不住說道:「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敏之,你打算怎麼辦?」
「破了這個案子,並不代表我就會放棄她,想要立誰為太子妃,和誰過一輩子,最終還是要看我的意思。」
看著朱佑樘如此自信的樣子,李璇也不再發言,只是暗自為張敏之捏一把汗。
說起家財,張敏之固然不遜懷寧,但是區區一個秀才爹,卻比不上國公府,朱佑樘再有法子,終歸還是要聖上點頭才行。
那一面張敏之被張延齡拉進了屋子裡,她還來不及開口,就見到自家弟弟沉著一張臉問道:「你今天去了哪裡?」
張敏之覺得他很奇怪,拍著他的肩膀笑道:「當然是逛街去了,你的樣子好認真,怎麼了?」
「認真點,我沒有開玩笑!」張延齡嚴肅地說道:「除了逛街,沒有旁的了嗎?」
「逛街,順道辦了點事兒。」張敏之看著他的臉,終於發現了不對,「你的眼神看著不太對。」
「到底辦了什麼事兒!」張延齡著急地問道,「能把衣服辦成這樣,青一塊白一塊的!」
聽到這句話,張敏之總算知道自家弟弟是在氣惱什麼了,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抬手就擰著他的耳朵說道:「你胡思亂想什麼呢!你姐姐會是這樣的人嗎!」
張延齡被扯得嘶啞咧嘴,依然氣鼓鼓的樣子:「太子爺是你的心上人,人家都說了,面對心上人,姑娘家很容易失了分寸,你看看《西廂記》里的崔小姐!」
張延齡說得痛心疾首,張敏之越聽越無奈:「你小子,看了幾本書,就記住這些了!」
張延齡努力掙扎,終於從張敏之的魔掌中掙脫,理直氣壯地說道:「不是我記住的,是阿娘說的!」
聽到弟弟提起了阿娘,張敏之終於想起了之前的問題,立刻問道:「你怎麼突然跑過來的?」
「阿娘的意思,阿娘讓我看著你!」張延齡一五一十就將金氏的意圖說了出來。
原來自從張敏之跟著朱佑樘離開之後,金氏左思右想,越想越擔心,決定讓兒子也跟著來一趟京城,一則是將張敏之從會同館換出來,二則是盯著她跟朱佑樘,不讓兩個人犯錯。
聽完這些,張敏之嘆了口氣,說道:「我和殿下不會犯什麼錯,讓阿娘放心吧,但是會同館,你絕對不能進去。」
「為什麼?」張延齡問道,「我跟你換了之後,我再生個重病,藥阿娘都為我準備好了,過了之後,找個理由就離開京城和嶽麓書院,從此以後,我們就繼續當我們的滄州百姓,再也不跟這些廟堂上的事情扯上關係,這不是很好嗎!」
張敏之的神色嚴肅,堅決說道:「這等忘恩負義之事,我不會做。」
「怎麼算忘恩負義?」
「我從進入書院開始,一路受著太子殿下的幫助,這才一步一步為阿爹平反,現在他正需要我,我絕對不會離開。」
「姐啊,他是太子,手下有的是人,不差你一個女人,而且他要對付的是萬貴妃,大家都知道,聖上對萬貴妃是有多寵愛,就算這次查到萬家貪墨的那麼多錢財,他也是以建文寶藏為名,不管了,雞蛋碰石頭,有必要嗎!」
張敏之看著他,冷冷說道:「你再說這句話,你就不是我弟弟。」
張延齡拍著手說道:「你看,我說對了吧,你就是不想離開太子爺,可是姐,你看看他之前要定親的那位,是縣主,你呢,你是什麼?」
「臭小子,他雖然是太子,可是每個人都有身不由己的地方,你也說了,他對抗萬貴妃,是雞蛋碰石頭,實力懸殊,我更不可能放棄他,阿娘的意思我明白,我從來沒有忘記她對我的警告,對太子殿下,我除了輔助他,不會有旁的想法。」
張延齡看著姐姐的樣子,心頭有些膽怯。自家姐姐看著隨和,心裡頭的主意卻全著,而且還有比男子更為強悍的魄力,否則她也不會孤身一人直接就衝去嶽麓書院了。他自小就是跟在她身後,聽她差遣使喚,阿娘讓他來勸阿姐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件事很難,非常難。
可是姐姐說得對,她一路被太子爺照應,才幫張家翻案,這個時候離開太子爺,不說阿姐,就是張延齡自己都做不到。
張延齡本就搖擺不定,再聽張敏之那一番話,只能咬著牙說道:「那我可警告你,這次之後馬上就回去,如果阿娘問起來,你……你可得幫我頂著……」
看到弟弟的退步,張敏之這才露出笑容,說道:「知道了,我不會讓阿娘失望的,說是輔助,就只會是輔助,不會有旁的任何牽連。」
二人是雙生兒,心思偶有感應,雖然張敏之如此說,可張延齡還是從她的口吻之中感受到了痛苦,他覺得阿娘說得對,可是也覺得姐姐沒有說錯,搖擺不定之後,也就只能依從了。
張敏之看弟弟十分勉強的神色,只能苦笑。她何嘗不知道阿娘的擔心,女扮男裝,那是欺君之罪,聖上必然不會饒恕,可是她絕對不能就這樣把朱佑樘放下,江湖道義不允許,她心中對他的那份情義同樣不允許。
……
收拾一番,換回張延齡身上的衣裳,回到會同館天色已經黑了。張敏之踏進屋內,遠遠就看到一道嬌小的身影在院門口徘徊,不是萬萬還會是誰?
見到張敏之,萬萬高興地衝過來喊道:「敏之哥哥,你回來啦,我做了人參湯,已經放在你桌子上了,還好你回來得早,不然就涼透了!」
「哦……有人參湯喝,萬萬你真是太好了!」張敏之微笑應道。
萬萬頓時瞪大了眼,高興地說道:「敏之哥哥,你……你會說話了……」
張敏之這才想到回來之前李璇跟自己說的經過,乾笑了一聲,說道:「出去找了個游醫,開了方子喝了,立竿見影,馬上就好。」
萬萬不停地點著小腦袋說道:「對對對,沒有錯,萬萬這次也是看明白了太醫的本事,還不如外頭的游醫呢!」
說話間,已經衝上來,親昵地扯著她的胳膊說道:「可是病才剛剛好,還是要補一補身子,那人參湯,你還是得喝哦,這可是我辛辛苦苦為你……準備的。」說完這句話,萬萬暗叫好笑,差點就把出去買的事實說出口了。
「好啊,剛好我肚子餓了!」張敏之也沒有甩開她,和她一同進屋。
萬萬卻是更加高興,生病時候的敏之哥哥好嚴肅,看著她一點表情都沒有,她一碰他,還被甩開,現在病好了,人也變回來了,再也不是硬邦邦的樣子了,想到這些,萬萬就抑制不住心裡的歡喜感慨道:「敏之哥哥病好了真好!以後不要生病了,好冷漠哦!」
張敏之雖然不太清楚萬萬的想法,但是見她時喜時悲的模樣,也能猜測出幾分。她家弟弟可是不折不扣的男子,向來對姑娘家敬而遠之,又不能說話,萬萬在他那邊肯定碰了無數次釘子,沒有就此拋棄她,真是很難得啊!
誒……為什麼她要說萬萬拋棄她這句話呢?
萬萬沒有看明白張敏之的心思,見她對自己一團和氣,十分高興,立刻殷勤地把人參端出來,看著張敏之喝得乾乾淨淨了,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非書院的學子,可是不能在這裡頭待太久的,更何況她還是女兒身。
萬萬一走,朱佑樘就出現了,聞了聞一屋子的人參味,又看著張敏之摸著圓滾滾的肚子,忍不住揶揄道:「過午不食,怎麼,中午沒有吃夠,晚上又來一頓?」
「最難消受美人恩。」張敏之笑嘻嘻地應道。
「若總是承著美人恩,我大約會醋。」
「嘖嘖,萬萬是個姑娘家。」張敏之忍不住提醒道。
「她並不知道你也是,再經過了張延齡之後,更不會懷疑了。」朱佑樘低聲說道,「你倒是樂在其中的模樣。」
「我保證,我只喜歡男人。」張敏之連忙證清白,「萬萬很可愛,我捨不得傷她,你不也是如此嗎?」
朱佑樘看了門口一眼,說道:「接下來倒是未必。」
男人喝起醋來,也是一罈子一罈子地灌,張敏之在心中默默腹誹,臉上依然帶著笑,問道:「你來找我有何事?」
他吐出三個字:「衛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