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孟澤良將含在口中的滄酒在看到金大洲的那一刻飛快噴了出去,好在上頭的諸位忙著觥籌交錯,看不到他的失禮,卻是將一桌旁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待見到金大洲那吞又吞不進,吐又不敢吐出來的艱難模樣,紛紛低下頭,不讓他看到自己的笑意。
那一側張敏之輕輕地咳了幾聲,終於緩了一些,隨即就發現了不對,順著眾人的目光朝自己的身側看了看,頓時露出驚訝之色,問道:「大洲兄,你這是……」
「嗚嗚嗚……嗚嗚嗚……」你不是讓我整個都吞進來的嗎?金大洲正自顧自地想要解決掉眼下的問題,絲毫沒有察覺到旁人的不對,聽到張敏之的疑問,只得努力地說明情況,奈何嘴被卡著,不方便發言,又覺得這樣做實在太不禮貌,便低下頭,繼續努力和獅子頭奮鬥。
張敏之終於發現了不對,想到自己方才咳的幾聲,又想到金大洲先前說的話,總算明白問題出在了哪裡,她連忙靠近他,低聲說道:「獅子頭並不是一整個都丟到嘴裡的,要慢慢咬……」
金大洲頓時瞪大眼,飛快吐出來,十分無辜地看著張敏之問道:「既然如此,剛才我要咬的時候,你為何不讓我咬?」
張敏之又咳嗽了兩下,無奈地應道:「我並沒有提示,我只是受了點風寒……」
金大洲驀地抬頭,終於察覺到一桌子人忍俊不禁的模樣,一張白臉紅成了關公。
張敏之見狀,知道自己似乎是讓他難堪了,連忙道歉:「大洲兄,我實在不是故意的,還請見諒……」
金大洲看著她,雙目飽含淚水,他很想控訴一番,可是張敏之已經在不停地道歉了,再一想到自己是會錯了意,一句話哽在喉嚨里,怎麼也吐不出來,只有低下頭默默地扒著飯,以避開眾人驚異的眼神。
孟澤良卻是發現她的臉色很差,低聲問道:「敏之,你是受了風寒?」
張敏之點了點頭,說道:「不礙事,等回去之後吃一些藥就好。」
孟澤良卻是擔憂地說道:「你這樣子,似乎很嚴重,怕是拖不得。」
拖不得也走不了,便只能拖著,張敏之笑著搖了搖頭,強撐著過了晚宴,這才隨著眾人往外走。
宴廳同在禮部使館之內,只是要走到住處還有些腳程,不過也不能撐得過。將踏出門口,就聽到有人咦了一聲,說道:「下雨了。」
這個時節下雨倒是有些蹊蹺,沒有風,但是雨珠子落在身上,那涼意也能刺骨,張敏之想著自己當下的狀況,頗有些發愁,不想過了走廊,就見到三道身影立在前方,手中都撐著傘,在紅彤彤的燈籠之下,看著十分美好。
隨後就有人認出了眼前的三人,衛國公拱手正要行禮,喊一聲殿下,就見到李璇在身後微微擺了擺手,想到當今聖上的旨意,便將話吞進了肚子裡,只裝作看不見,朝一側走去,他身後的管家已經吩咐下人去取傘了。
張敏之眯著眼,倒是看清楚了來人,自己還沒有出聲,萬萬已經看到了她,立刻揚聲喊道:「敏之哥哥,我給你送傘來了!」
說著,那道嬌小的身影便靠過來,將傘撐到了張敏之的面前,甜甜笑道:「我們走吧。」
張敏之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之中略有些窘迫,萬萬如今依然是四皇子的未婚妻,她要是鑽進去,那真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偏生的梁中康還在攪局,半是嘲弄,半是挑釁地說道:「萬萬,你敢來,你敏之哥哥可不敢走啊。」
萬萬聽到梁中康之言,狠狠瞪了他一眼,說道:「你算個什麼東西?」
這一句毫不客氣的斥責,可是將梁中康氣得渾身發抖,他很是憤怒,可是一看到隨即出來的萬大祖,反駁之言生生吞進了肚子裡,只是陰陽怪氣地說道:「我只是好心提醒,萬萬姑娘何必如此呢?」
萬大祖便走了出來,毫不猶豫鑽進萬萬的雨傘下面,說道:「萬萬,我們回去吧。」
「爹……」萬萬不情願地喊了一聲,就聽到萬大祖低聲斥責道,「這裡是京城,由不得你放肆。」
聞言,萬萬隻得乖乖聽話,不情不願地撐著傘,和萬大祖擺出父慈女孝的姿態。
越過張敏之的身邊,萬大祖狠狠瞪了她一眼,心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偏偏還遇上了這等事,早知道如此,他當初就不應該給萬萬定了四皇子的婚事,可是一想到萬萬之前對四皇子的黏糊勁兒,萬大祖又實在是想不明白女兒的心思,等到走遠了,這才悄聲問道:「萬萬,你跟爹說實話。」
萬萬舉著手,沒好氣地問道:「爹你要聽什麼?」
「你對張敏之,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萬萬一聽,悄悄紅了臉,說道:「我當然是真的想嫁給敏之哥哥呀!」
「可是之前,你對四皇子也是……」
「爹,那不一樣!」萬萬嚴肅地糾正道:「對朱老四,那是不懂事的迷戀,他長得好,我看著喜歡,又是娘娘賜的婚事,我當然接受,也以為那就是喜歡。」
「既然如此,為何一下子就轉了心思?」萬大祖之前已經聽過嶽麓書院入學考試之前發生的事情,張敏之不過拉了她一把,她就變了心思,立刻對四皇子惡言相向,簡直變了個人一樣,那要是日後再換了一個人,對她更好一些,豈非……
萬萬奇怪地看著萬大祖,說道:「朱老四他不喜歡我,我還要死皮賴臉粘上去幹什麼?」
「可你也不會一下子就喜歡上了……喜歡了那個誰吧……」
萬萬理所當然地說道:「敏之哥哥他人很好,長得好,又比朱老四聰明,雖然說身份沒有朱老四顯赫,可是他爹張秀才已經平反了啊!我喜歡他,也沒有錯呀!」
「還有呢?」萬大祖覺得這些理由遠遠不夠,「四皇子長得也好,人也好,也非常的聰明,哪裡輸了?」
「錯!」萬萬義正辭嚴地說道,「他哪裡都輸,敏之哥哥,他對我好,他不討厭我,而且他還很溫柔,只要跟他在一起,跟他說話,我就很開心,我覺得他也喜歡我,不像朱老四,不是嫌棄我,就是罵我,爹,你看我像是喜歡被人虐待的樣子嗎!」
萬萬指著自己的鼻子,氣鼓鼓地問他,萬大祖看著女兒怒氣沖沖的臉,心中想道,女兒啊,你要是不欺負別人,已經算好的了,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仗著是我的閨女,在書院是有多麼橫行。
當然,這句話他也是不敢說的,老來的子,這個閨女,他比什麼都寶貝,四皇子既然不喜歡萬萬,那就算了,他萬大祖靠的是萬貴妃,就算跟四皇子的婚事吹了,萬家的寶貝閨女也是有的是人搶著,既然萬萬覺得張敏之不錯,或許還真可以考慮考慮,只是張敏之跟太子爺走得太近了,是個麻煩問題,難不成還要想辦法聯姻嗎?
想想司馬懿和夏侯家的那一場聯姻,萬大祖怎麼想,怎麼覺得矛盾。
萬家父女一走,四周又安靜了許多,朱佑樘舉著雨傘緩緩走到張敏之的面前,說道:「進來吧。」
太子爺的話是不好拒絕了,更何況有小包子在手腕上轉圈,激動得快要朝朱佑樘撲過去了,她要是不過去,當眾給了太子爺難堪,還不知道回頭要怎麼處置。
於是,張敏之只能硬著頭皮,鑽進了雨傘之中,本想和朱佑樘保持一段距離,沒有想到,他竟然直接抬手,就攬過她的肩膀貼了過來。
這一拉一扯之間,眾人倒吸了口氣,不明真相的覺得這兩位走在一起真是賞心悅目,只可惜都是兩個男的,知道真相的看著這兩位,心中暗暗揣測,從前聽聞太子爺似乎是有龍陽之好,可惜他素來嚴肅,行事拘謹,誰也沒有發現什麼破綻,如今看來,似乎正是如此,再想想之前,太子殿下為了張家的事情,竟然求了聖上的旨意,甚至親自去滄州為張家平反,馬上就將萬家得罪了。
萬國舅因為此事大受打擊,身體每況日下,萬貴妃見到弟弟的狀況不妙,更是大動肝火,將此事歸咎於太子爺,也不知道今後將要如何收拾他呢。
太子爺倒是不避諱,竟然就將關係公開了,不知道是不是在向萬貴妃挑戰!眾人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想到明日又有了話頭,不禁沾沾自喜起來。孟澤良看著二人身影走遠,目光沉沉,一側有別的書院學子湊過來說道:「張敏之身邊那人是誰?」
孟澤良立刻露出笑容說道:「是書院師兄。」
「二人看起來,不太尋常啊……」那人摸著下巴曖昧地笑了笑說道:「澤良,他與你同窗,可是有什麼……嗯?」
孟澤良臉上笑容一僵,那頭在萬萬那碰了一鼻子灰的梁中康立刻嘲笑道:「那你可是問對人了,他和張敏之是好兄弟,二人同居一屋,比不得旁人啊!」
「果真?」那人一聽,看著孟澤良的表情也跟著曖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