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璇將朱佑樘背起,張敏之本想在他身後幫忙扶一把,不想李璇卻道:「不要碰三公子,我能背得動。」
聞言,張敏之抬起的手又默默放下了,跟在他的後面。
這爐塔雖為兩層,但是因為火爐極高,所以第二層和第一層之間的樓梯也就比較長,張敏之看著李璇的身影一下子就消失不見,再看看自己,只能在這逼仄的樓梯里一步一步往下走,不禁嘆了口氣,又不想被人看輕,於是又強迫自己加快了腳步,只是先前被人砸的那一下委實不輕,後腦勺到現在還痛著,想來是腫了。
張敏之本以為李璇早就離開,沒想到一出來就看到他站在遠處,不覺得心中一暖,這傢伙雖然冷冰冰的,可還是蠻有人情味的嘛。
這個念頭才剛剛落下,張敏之就看到一大堆人從不遠處走過來,為首的是東籬畫社那名為許一亭的畫師,他口中說道:「這火爐確實神奇……」
才說到一半,就見到張敏之三人,不覺驚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李璇不想說話,朱佑樘已經昏迷,張敏之只能開口說道:「我們剛才遇到刺客了!」
「刺客!」眾人大驚,紛紛出聲。
「刺客抓到了嗎?」
「你們有沒有受傷?」
「你們怎麼會在爐塔里!」
……
張敏之無奈攤了攤手,說道:「刺客逃跑了,我們也沒有受傷,至於在爐塔,說來話長,不過從現在開始,大家都不要隨意亂走動了,因為刺客還在開元寺!」
聞言大家的臉色同時一變。張敏之視而不見,立刻跟著李璇將朱佑樘送到圓空大師處,無論如何,得先確定朱佑樘的安危。
……
當夜,全寺戒嚴,開始追查真兇。
朱佑樘在開元寺被人襲擊,若非張敏之及時保護,這會是開元寺的第二宗命案。不知道他身份的人只是為他慶幸,而知道他身份的人則是驚出一身冷汗。當今太子死於開元寺,死在他們的身邊,即便不是他們動手的,這個干係也逃脫不了。
而齊潤的死,也有了另一種說法,自然是和那殺手有關。有人懷疑是錯殺,有人懷疑殺手是有所目標的下手,還有人懷疑自己會成為下一個目標,寺院的惶惶氣氛再度加深。
因著朱佑樘的身份特殊,寺院加派了許多僧人輪流戒嚴,而下一步便是抓出兇手。
兇手一日不找出來,大家的安危就會一直存在,故此,當張敏之被王達章安排來排查兇手的時候,眾人便沒有異議,加之任一飛的案子傳出來的名聲,大家對於張敏之的要求更是無不服從。
下山唯一的一條路被沖毀,兇手想要離開是不可能的,而山下的人想要上來更是難上加難,所以,寺廟裡的所有人都成為了嫌疑人,張敏之必須在這上百人當中,找出真正的兇手。
張敏之很頭疼,昨夜的情形有些複雜,她自己也有一段昏迷的時間。唯一慶幸的是,昨日有個集體活動,可以排除不少人。
在朱佑樘被襲擊的這段時間裡,書院的學生們在王達章的安排下和東籬畫社的幾位畫師們探討畫技,因著有人做了交流記錄,所以排除了這群人的嫌疑。更為重要的一點是,當時他們正在準備前往爐塔,去看看瓦剌人留下的那個火爐到底有何神奇之處,李璇將張敏之他們救下來沒有多久,他們就出現了!這麼短的時間內,不可能將夜行衣換了之後再趕到現場,所以這些人都被排除在外。
至於自家那邊,老太太身邊的幾個丫鬟一直在身邊伺候,家僕們也在屋外守著,同樣可以互相作證,
一番盤查下來,天已經大亮,最終就剩下七個人沒有旁證,白家大小姐白歡歡,白家丁白墨,張敏之、孟澤良、許一亭,知客僧普明大師以及萬萬。
張敏之當時正被蒙面人襲擊,故此可以排除。
孟澤良被王達章派去擦大殿的地磚,擦了一整夜,雖然在擦的時候沒有人證明,但是次日乾淨的地面,還有回去路上所遇到的僧人倒是可為他作證,可以排除。
張敏之決定先去找白歡歡,不出她所料,先看到了守在門口的萬萬。
見到張敏之,她笑顏如花,立刻迎上來,俏生生叫了一聲:「敏之哥哥。」張敏之覺得,自己倘若是個男子,大概會直接被她的聲音酥化了,同時對朱子儀有些不解,這樣可愛軟萌的姑娘從前纏著他,為何就是不心動?
萬萬拉住她的衣袖說道:「我在這裡等著你呢。」
「你知道我什麼時候會過來?」張敏之奇怪道。
「不知道,所以我就在這裡等著呀,因為我知道你肯定會來的。」萬萬甜甜笑道:「你要去找白姐姐嗎?她昨天身體不舒服,一直躺著呢。下人們倒是忙著,一會兒濕毛巾,一會兒端水,一會兒關窗戶的,好不熱鬧,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睡好。」
張敏之笑著點頭,一面跟著萬萬到白歡歡處。此時的白歡歡正在院子裡繡花,纖細的手指捏著繡花針上下翻飛,一會兒就露出雪白的手臂,只可惜上頭的疤痕有些猙獰,見到張敏之,她連忙放下針線,站起身來,笑著說道:「方才聽奶奶說你去了她那,料想也會來這裡,所以不敢離開。」
「白姑娘的針線活不錯。現在還繡著花,真勤快。」張敏之看著紅布上的花樣,是兩隻交頸的鴛鴦,一隻栩栩如生,另一隻只有輪廓。
白歡歡聞言,小臉微微一紅,萬萬笑眯眯打趣道:「白姐姐這是想楊哥哥了呢?」
張敏之微微一愣,再看那紅色料子的輪廓,立刻明白過來,笑道:「確實要趁早,嶽麓書院的學習也就兩年,這嫁衣做得還是有些倉促了點。」
萬萬嘻嘻一笑,說道:「可不是,所以今天病一好點兒,就趕緊起來幹活。」
白歡歡瞪了萬萬一眼,將小女兒的嬌羞收了起來,說道:「張公子不知有何問題,歡歡必然知無不言。」
張敏之也不是不識趣之人,見她害羞,也不再繼續,立刻開口提問:「聽聞姑娘昨夜身體不適,所以一直在房中休息?」
白歡歡點了點頭,說道:「是,不知道是不是感染了風寒,頭有點暈,所以昏昏沉沉的,不知道睡了多久。」
身側的丫鬟也跟著開口說道:「昨夜我們幾個丫鬟就守在門口,一步也不敢離開,公子您說的那個時辰小姐還叫了我們好幾次,一次是要濕毛巾,一次是要水,一次是讓我們把窗戶關緊了。」
另一名丫鬟道:「倒水的時候我們去了廚房,還有兩位僧人在那邊候著。」
張敏之想到廚房那兩位僧人的話,點了點頭,如此一來自是沒有嫌疑。張敏之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掃過,便落到了她身側的家僕身上:「不知這裡可有昨夜休息的白墨小哥。」
白歡歡笑道:「他還在休息著,昨夜他原本不當班的,但是他也有點不適,我想著他許久不曾休息,便准了他的假。」
張敏之點了點頭,便起身告辭。
白家家僕被安置於僧房,聽到張敏之的來意,白墨立刻說道:「我昨夜一直都在睡覺,應該是二更的時候還聽到普明大師開門的聲音,他讓小沙彌給他再添一些燈油,不信您可以問下普明大師。」
而普明大師則肯定了白墨的供詞:「老僧向來是在五更添的燈油,然而昨夜不知為何,用得極快,只能讓定真去再取過來。」
張敏之瞭然,如此說來,白墨的嫌疑去除了,而普明大師令小沙彌去取燈油,中間雖然有一段時間不在,但是燈油房與僧房的距離並不遠,短短一小段距離,普明大師根本不可能動手。
只是張敏之總感覺到哪裡不對,又不能找出源頭,最終還是放棄尋找,定下心思,將目標落到了許一亭的身上。
許一亭應道:「昨天晚上,我與你分開之後,就在屋子裡,躺了一下,因為想著潤芳的事情,心情鬱結,就出去走了一圈才回來。」
「所以,沒有人證明你和分開之後,去了哪裡嗎?」張敏之看著他的臉,平靜問道。
「是沒有人,當時我不想被人打擾,所以去的地方比較偏僻,但是我不會是兇手,這一點,你要相信我。」
「那可有什麼證據呢?比如腳印?」張敏之提醒道。
許一亭無奈搖頭說道:「哪一處都是青石,就算有腳印,怕也找不到痕跡了。」
「就是說,沒有證據?」
許一亭看到張敏之的眼神里有著一絲懷疑,他立刻說道:「雖然我無法證明,可是我不會武功,刺客的武功可不弱。」
張敏之點了點頭,正當許一亭想要鬆口氣的時候,她又淡淡說道:「很多高手其實都是深藏不露。」
說完這句話,張敏之自己反而愣了一下,許一亭更加著急:「你看清楚刺客的身高了嗎?我這樣的個子這麼高,有幾個人可以比得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