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敏之看著朱佑樘的臉,實在想不明白這傢伙口中說著挺有意思,臉上卻還是一副冰霜模樣到底是怎麼修煉來的,她甚至覺得這傢伙就是在睜眼說瞎話,不過是在為她撐場子,這個情肯定是要領的,於是,張敏之立刻恭敬開口:「其實並不是我想的,是小沙彌告訴我的,十幾年前開元寺曾經容留過一批難民,是他們想的法子。」
也不知道誰低聲說了一句:「十幾年前那個案子確實是帶累了許多無辜的人。」
張敏之一見出聲的是孟澤良,生怕這傢伙呆頭呆腦,又惹出什麼官司,連忙說道:「總之這床是絕對摔不了人的,諸位大可放心。」
「就這樣吧,一個人輪流一個晚上。」身側的朱佑樘站起來,淡淡說道:「為免諸位有異議,張敏之,你搬過來和我同住。」
張敏之點了一半的頭頓在原地:「啊?」
朱佑樘似乎根本沒聽到,朝朱子儀看了一眼,繼續道:「四弟不習慣與人同屋,你那屋子裡的人就搬過來吧。」
朱子儀的臉色有些發青,說道:「不用,我……」
「你從小睡眠就淺,接下來的訓練十分辛苦,還是要多多休息。」朱佑樘淡淡打斷了他的話,說罷,抬眼掃了眾人一眼,說道:「還有什麼問題,現在就提出來,沒有的話,就散了,早些休息。」
朱佑樘既已出聲,大家自然不敢言語,就是有人敢張口,他身側的李璇一瞪眼,也足夠他們摸著鼻子退下,至此,住宿的問題順利解決。
「敏之……」孟澤良開心地湊到張敏之面前,正要出聲,不想朱佑樘又是一道冷冷的聲音:「記得把行李搬過來。」說話間,將小包子拎起來,塞到了她的手上。
張敏之十分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李璇一眼,只能點頭。
眼見孟澤良的開心臉立即垮了下來。她只能對著孟澤良默默道歉,誰讓房間不夠呢?還好出發之前有一名同窗家中有事,臨時休學,否則她就更加安排不過來了。本來以為安排得還算妥當,終究還是太高看了這群官宦子弟,以後必須要不斷提升戰鬥力才行。
張敏之抱著行李往朱佑樘的房間去,並沒有見到他的人,心裡偷偷鬆了口氣,小包子聞到了主人的氣息,從袖子裡探出來,又失望地縮回去。
這個小東西也就在主人出現的時候才活蹦亂跳的,平日裡就賴在她的身上撒嬌,想想這幾天還要伺候好這個小祖宗,頓覺壓力無限大。
從寮房出來,沒走幾步,張敏之就聽到一道俏生生的呼喚:「敏之哥哥!」
張敏之的額頭跳了跳,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然而還是露出笑容,和藹可親地說道:「萬萬,你怎麼會在這裡?」
眼前像小兔子一樣蹦過來的可不就是萬萬,今天的她一身淺藍,看起來十分清爽,她走到張敏之身邊,圓圓的臉上立刻露出甜甜的笑容:「你們都跑了,我在書院好無聊的,所以哄著我爹也把我送過來啦。」
張敏之奇道:「你爹竟然同意?」
「我只要和他說,我是來找朱老四的,他立馬就點頭了!」萬萬飛快說完,頓時覺得自己說錯話了,立馬舉起三根小手指保證道:「敏之哥哥你放心,那傢伙,我才不會找他的哦!」
她的話音剛剛落下,一側就傳來一聲冷哼,說道:「剛才也不知道坐的是誰的馬車!」
換了別人,早就臉紅,然而萬萬立刻挺起胸口,理直氣壯說道:「我是你未婚妻,坐一次怎麼了?雖然早晚是要解除婚約的,但是我也不能白擔這點名聲,就算是給我的一點補償!有什麼問題!」
張敏之為萬萬的邏輯而折服,另一位更是氣得七竅冒煙,然而他自持面子,絕對不願意跟一個小女子計較,立刻就把氣撒到張敏之身上:「張敏之,你……」
「四公子對房間不滿意,也只能先忍一忍了,只當是修心養性,相信開元寺一行,必然會讓你有所頓悟,豁然開朗。」張敏之不咸不淡地應著,只差將改邪歸正四個字丟出口了!
朱子儀被張敏之如此回應,頓時覺得面子上掛不住,此刻四下無人還好,偏偏萬方兩隻圓圓的眼睛正瞪著自己,想想從前這死丫頭一天到晚纏著他,一轉眼就甩得遠遠的,心頭的無明火便蹭蹭蹭地就上來,怒道:「張敏之,你不要忘記你的身份,不過是一介平民,被提了齋長的名,就以為能獨掌大權……」
「這不就是你自己的樣子嗎?」萬萬順口就接了他的話,完全沒有任何畏懼之意!
「萬萬,你!」朱子儀被氣得直跳腳,偏生得不能對她有任何重話,眼見萬萬一味偏著張敏之,氣得拂袖走人,心中暗暗記了一筆。渾然忘記自己曾經和母親抗議過與萬萬的婚約,被母親訓斥一頓。卻是牢牢記住母親對他的教訓,萬萬深受萬貴妃的寵愛,是她好不容易才求下的一門親事,明面上他一個皇子是虧了,可是如果沒有這一層關係,萬貴妃不安心,自然也不會想著全力扶持他登上那個位置。而如果沒有萬貴妃的幫助,那麼他在深宮裡也就找不到任何的依仗了!
所以,萬萬不能丟!就算她這麼不給自己臉面,他到了萬貴妃面前也不能出聲,不僅會被當做無能的表現,更會影響到自己和萬貴妃的關係。
看著朱子儀惱怒離開,張敏之無奈嘆氣:「萬萬!」
「是,敏之哥哥,我是不是說錯話了,你不要害怕哦,我平時不是這個樣子的,我一直都很溫柔的呢!」萬萬立刻收起她的爪子,露出乖巧模樣。
張敏之好笑地看著她:「以後這種事情,還是我來開口比較合適哦。」
不想萬萬卻是誤解成了一層意思,立即緊張說道:「啊,我肯定是說錯話了!你不用擔心,他要是敢欺負你,我給你揍回來!哦不,我一直很斯文的!」
「傻姑娘,你以為我說不過他嗎?這種事情,怎麼能讓你一個姑娘家替我出頭呢?」
看著張敏之笑眯眯的臉,萬萬的雙眼閃閃發光,嬌羞道:「好。」
「對了,我記得房間已經定滿了,怎麼你還有地方住呢?」
「哦,那個,白家姐姐讓她的婢女給我騰出一間房的,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沒地方住!」
聞言,張敏之這才放心下來,這個小姑娘突然來訪,還真怕她沒地方休息,不過再一想,依照萬大祖的脾性,必然是不捨得讓嬌滴滴的女兒受一點點委屈,心下也就放心了,又囑咐了幾句,這才轉身離開。
萬萬看著她的背影離去,眼中滿是痴迷,小臉蛋紅成一團,敏之哥哥他關心我了,是不是說他也很在乎我?好開心,好激動,萬萬要加油,努力努力,再努力!
……
儘管聽師兄們說過本次訓練的殘酷,可是因為關在書院久了,能出來透氣的激動直接就令大家將師兄們的提醒拋之腦後,一直到第一天訓練結束,大家才以沉重的代價領悟到了一個真理,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常規訓練對這群嬌滴滴的讀書人來說一種殘酷的折磨,折磨之後的修復同樣需要技巧,如果能聽從師兄們的建議,多帶點金瘡藥,多帶個枕頭之類的,那麼所承受的痛苦也許就會少一些。然而,太遲了!
正當學子們叫苦連天的時候,張敏之悄悄走出寮房。經過一天的摸打滾爬,汗水加上泥土,身上已經臭不可聞,那些同窗們都是男人,自然不在意一道洗澡,可她是絕對不可能了!
好在前次安排寮房的時候,她私下裡偷偷觀察過目下的開元寺的情況,除了這個大浴池之外,還有一處小浴池是專供婦人使用的。最為驚喜的是,那是一處天然溫泉,所以張敏之並不擔心夜深露重,故意等了很晚,藉口要和寺中僧人確定一些瑣碎事宜離開,實際上便是往那浴池去了。
溫暖的泉水將她的全身浸潤,只露出個腦袋,讓小包子盤在頭頂上,張敏之有許久許久沒有這樣享受過了。在書院洗澡,從來也是等半夜三更的時候,急匆匆沖了之後,就趕回去,生怕被孟澤良發現什麼破綻,至於胸布這些東西,更是藏到了床底下自製的夾板里,又隱秘又能將胸布晾乾。
正泡得舒服,就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張敏之心一驚,立刻順著台階上到一側的大石頭旁,開始手忙腳亂得穿衣服,心中暗自慶幸,自己將衣裳藏在油紙里,放在身旁,這才不至被發現,但是這裡肯定不能再待下去了,被人發現是萬萬不妙。
來的是白家的婢女們,三個人分工,為白大小姐準備沐浴,手中動作不減,嘴巴卻也不停,聊的都是府中小廝家丁,談的是小姑娘的心事,不足為奇,期間還聽到一個婢女驚呼:「糟糕,忘了帶小姐的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