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基本的軍隊架構,後面的事情就比較順其自然了。目前,高衡手上並沒有合適的軍官,他自己在後世也不過就是個士官長,指揮小股部隊作戰,一下子讓他指揮兩千人,高衡也有些措手不及,但到了這個時候,硬著頭皮也要上。目前的軍制只是臨時性的,設立整數單位是方便這些沒經過作戰訓練的民夫理解。
高衡手下正好有十幾個從鎮南關帶出來的兄弟,除了將陸濤、吳榮和范玉三人單獨列出來之外,剩下人都給他們當了管著兩百人的連長。這些兄弟們一方面是異常興奮,自己在大明境內不過是個小兵,到了這裡一下子成了兩百人的長官,比百戶還牛,這怎能叫他們不驚喜,覺得跟著高衡是跟對人了。
不過,另一方面,他們卻是心中打鼓,畢竟指揮兩百人作戰不是鬧著玩的,他們不過是個小兵,哪裡有這方面的經驗。
看著眾人手足無措的樣子,高衡抿了抿嘴唇,他們的能力不一定能勝任這個職位,但是當下,只有這些人是跟著自己出來的老人,不信任他們還能信任誰。高衡對他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聽從自己的命令即可,雖然大規模作戰的經驗不足,但是高衡相信自己的水平,後世的系統性學習可不是明代人的水平可以比擬的。
之所以將陸濤、范玉和吳榮抽出來,那是另有任用,吳榮幹過炮兵,讓他掌管火炮最為合適不過。
陸濤這傢伙,高衡總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倒不是說之前他認識陸濤,而是陸濤的神態動作加之戰場上的功夫,讓高衡覺得眼熟,在南方神劍的時候,有個小個子的南方兵就是這樣,動作靈活身手好。高衡絲毫不懷疑,如果陸濤在後世,一定會是南方神劍的精英,在這個時代有如此身手的,高衡心中已經猜到了一個答案。
至於范玉,實在是因為他沒什麼突出的優點,沒什麼拳腳功夫,性格也是隨大流,也就是做個高衡的跟班可以,讓他獨立領兵,估計他沒有這個能力。
隨即,高衡對士兵們進行分組,依然是老樣子,會使火銃和弓箭的先出列,然後是有功夫的,篩選完畢後,剩下人全部變成長矛兵。
人一多,軍隊的架子就要大很多,這其中足足有兩百多人會使火銃,弓箭手也有一百多人,會拳腳的也有一百多。主要是大家都是移民過來,很多人學點功夫就是為了防身,人生地不熟的,如果遇到危險,也有自保的能力。
不僅如此,細問之下,還有數十人會使火炮,當然,這個會使指的是他們知道火炮發射的步驟,會操作火炮,而不是神炮手,指哪打哪是做不到的。他們也不過是因為以前在村子裡使用過土炮或者跟吳榮一樣,曾經在軍隊中幹過,所以才會操作。
如此一來,兩千人當中,有較為特殊技能的就有近六百人,那麼分組就不能簡單的用年齡來劃分,而是要用技能來劃分。高衡將精銳全部集中在先鋒營之中,不管年齡如何,以技能進行篩選,先鋒營擁有一個火銃連,一個火炮和弓箭混編連,加上一個刀盾連,剩下四百人也是從剩餘人之中抽出來的體格相對健壯之人,充當長矛手。
其餘人等,編為預備營。連長指定完畢之後,接下來的排和隊便由人們自告奮勇或者大家推舉來擔任,如此一來,求活旅便暫時有了個基本的樣子。
景昭帶著從淵縣活著回來的人去取裝備,然後到營地中分發給大家。
趁著這個功夫,高衡將陸濤拉到一邊道:「陸濤,你跟我說句實話,你到底是什麼出身。這麼長時間,我也沒問過你,這不,就要開戰了,咱們能不能活下來還是未知數,你就沒必要再瞞著我了,不管你在大明境內犯了什麼事情,現在,你都是我軍中一員。」
陸濤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高衡道:「如果讓我猜,我應該告訴你三個字,錦衣衛。」
陸濤聽見這個三個字,渾身不由自主顫抖了一下,錦衣衛,這個遙遠卻又無比熟悉的名字,對陸濤來說卻有著刻骨銘心的感覺。大明境內,曾經人人都怕錦衣衛,但是現在的錦衣衛在魏忠賢倒台之後,權力早就被大大削弱,在清流和東林官員的口中,不過是過街老鼠罷了。
高衡看見陸濤面部表情的變化,知道自己應該是猜對了。半晌,陸濤嘆了口氣道:「罷了,便對將軍和盤托出吧。陸某人是錦衣衛出身,在錦衣衛南鎮撫司擔任小旗。將軍應該知曉,南鎮撫司是做什麼的。」
高衡趕緊將自己腦海中的知識回憶了一下,曾經倒是看過一部叫繡春刀的電影,他想起來了,錦衣衛分南北鎮撫司,北鎮撫司主外,傳統意義上負責偵緝、刺殺、哨探等任務的就是北鎮撫司。南鎮撫司主內,相當於內部監察機構。
陸濤又道:「南鎮撫司,看起來風光,實際難做,我一過命交情的好友在北鎮撫司當差,犯了事,南鎮撫司應該要去抓捕,不巧,派去的人就是我。我下不了手,放走了他,並且將兩個隨行的錦衣衛斬殺,這才棄了身份,一路南下,隱姓埋名來到了這個地方,我本不叫陸濤,只是用慣了這個假名字,便將真名忘了。」
高衡點了點頭,原來陸濤還有這樣的故事,這傢伙手上功夫厲害,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如果是錦衣衛的話,一切就變得合理了。
他拍了拍陸濤的肩膀道:「如今天下大亂,有道是寧做太平犬,不為亂世人。我不管你以前是做什麼的,從今天起,你就是求活旅的連長陸濤,只不過你這個連長當的可不是常規部隊的連長,既然你出身南鎮撫司,想必偵緝、哨探能力出眾,日後,你就是哨探連的長官,現在我手頭沒人,等人配齊了,交給你,你們就是求活旅的眼睛和鼻子。」
陸濤心中感動,本以為自己說出南鎮撫司的身份,會為高衡所不齒,因為錦衣衛名聲太臭,說出來只會徒惹人嫌,可是高衡卻一點沒放在心上,還對自己委以重任,要知道,不管是哪支兵馬,但凡擔任先頭偵查部隊的長官,那一定是精英,高衡以如此高的眼光看待自己,怎能叫陸濤不感動。
陸濤立刻就要單膝跪地,高衡卻一把拉住他道:「不必如此,戰端未開,先應付過這一仗再說。」
陸濤重重抱拳道:「陸濤多謝高將軍信任,卑職也一定不會辜負這番信任,請將軍允許我在青壯中先挑選幾個人,給他們吃飽喝足,恢復體力後,出城哨探,我一定不會讓安南人突襲脫縣。」
高衡和陸濤交談的時候,景昭已經帶著上百人將裝備給陸續運了過來,說是裝備,也不過就是安南人留下了鎧甲武器罷了,脫縣都是四鎮兵,四鎮兵比京兵寒酸的多,其中很多人連像樣的皮甲都沒有,有的皮甲後面的系帶都斷了,只能掛在身上,意思一下。而鐵甲更是缺少甲葉,還有不少已經生鏽腐爛,用手一碰,就嘩啦啦往下掉鐵屑。
高衡看著直搖頭,不管怎麼樣,只能先湊合著用了。「挑選裝備,把品相較好的裝備優先供給給先鋒營,兵器也是一樣。這裡就作為臨時軍營,明日起,士兵出城訓練,晚上再回營居住。」高衡下令道。
不一會,一陣飯菜的香味飄來,老人和婦女們抬著做好的食物來到了大營之中。有道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食物是士兵戰鬥力的來源和保證,所以高衡在青壯集合之前就已經吩咐下去,讓婦女和老人分出一部分人去縣衙府庫中取糧食,先做飯,讓大家填飽肚子再說。
士兵們一個個伸長了脖子望著抬過來的一個個大木桶,很多婦女也是瘦的皮包骨,但她們還是幾人合力,抬著木桶進了大營。
說是飯菜,實際上已經簡陋的不能再簡陋了,安南人普遍食用稻米,所以木桶里裝著的就是煮熟的米飯,至於菜,也不過就是些醃菜、辣椒罷了。
安南產鹽,因為天氣炎熱,不少食物為了可以保存,都使用鹽來進行醃製,所以醃菜不少,還有極少量的肉和魚塊。至於辣椒,對於安南人來說倒是不陌生。
後世的普遍說法,中原辣椒傳入的時間是明朝中晚期,也有的人說是鄭和下西洋時期。但是,辣椒傳入安南的時間倒是比中原要早很多,因為安南的地理位置,佛郎機人最早跟安南人發生了接觸,佛郎機人帶來的辣椒大約在明早期就已經傳入了安南,到明末已經有數百年的食用歷史。
有了這樣的下飯菜,士兵們也顧不上味道到底如何了,對於一個幾個月都沒吃上一頓飽飯的人來說,現有的食物比山珍海味還要香。
剛剛上任的連長們剛說開飯,士兵們便蜂擁而上。幸虧有淵縣收編的老兵維持秩序,否則場面就要失控了。
高衡抄起一桿鳥銃,砰的放了一銃,登高一呼道:「都給本將停下!」
嘈雜聲漸漸平息,所有人都扭頭注視著點將台的方向。高衡吼道:「從今日起,你們已經不再是平民,而是士兵,你們是為自己而戰,不是為我高衡而戰。現在,就要給你們上第一課,那就是規矩!」
「無規矩不成方圓,軍隊之中,如果沒有軍紀軍規,將會寸步難行!」
「景昭!」
「卑職在!」
「從老兵中挑選二十人,作為軍法隊,嚴格監督軍紀。這第一條就是不管幹什麼都要有序排隊,吃飯要排隊,領取武器要排隊,未來,我們有錢了,發軍餉的時候也要排隊,人人都有,不用爭搶。不服從命令,引起混亂者,罰軍棍二十下,再犯者五十,三犯者當斬!」高衡掃視士兵們說道。
士兵們心中一凜,高衡的樣子可不是說著玩的,景昭立刻抱拳吼道:「得令!」
各連連長迅速整隊,雖然他們沒有帶兵經驗,但是最基本的排序還是會的,各連都是一字長蛇,按照順序一個個排隊領飯,只不過,碗筷不足,婦女們倒是聰明,用洗乾淨的樹葉包著米飯遞給士兵,再填上一勺辣椒和醃菜,就算是一頓飯食了。
營地中,士兵們席地而坐,響起了一片吧唧嘴的聲音,也許是餓得狠了,很多士兵風捲殘雲一般就將面前的飯食全部吃完,想要再要,可看到連長們的眼神,又將手縮了回去。
事先他們就已經說好,少吃多餐,一人一次只有一份飯可以吃,若是再要,可就沒有了。士兵們只能眼巴巴望著木桶,然後將手中的樹葉又舔了一遍,有的人恨不得將樹葉都給吃進肚子裡去。
整整一天時間,營地中的士兵們什麼也沒幹,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睡覺和吃飯是最容易幫助人恢復體力的辦法,幾個月的時間裡,他們連一個囫圇覺都沒睡過,每天過著擔驚受怕的日子,時刻要擔心自己性命不保。
有的士兵睡醒了之後,還沒開飯,便聚集在一起聊天。
「他娘的,這種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有好久都沒過過了。」一個中年士兵說道。
身邊一個年輕士兵接話道:「可是將軍說了,過幾天咱們就要上戰場打仗了,我,我沒打過仗,這可怎麼辦?」
中年士兵道:「怎麼辦?難道你還想被安南人繼續奴役?難道你還想過朝不保夕的日子,讓妻兒一起受苦?」
青年士兵搖搖頭道:「當然不願意。」
「那不就得了,就跟將軍說的那樣,想不被奴役,就要抄起傢伙跟他們干,老子寧願死,也不願意過地獄般的日子,老子沒什麼大目標,殺一個狗日的夠本,殺兩個老子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