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將軍。」高衡剛出門沒多遠,身後便傳來了呼喊的聲音,高衡回頭一看,原來是吳榮追了出來,高衡道:「怎麼,還有什麼事情嗎?」
吳榮撓撓頭道:「卑職,卑職實在是心中好奇,還請將軍解答一二。」
高衡知道吳榮這傢伙肯定是按捺不住,想要弄清楚自己叫陳英他們究竟在做什麼,便解釋道:「這是一種土炮,也是我從家學中所得,這種火炮應用並不多,並且只是民間土法,所以沒流傳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你曾經幹過炮兵,沒聽說過不奇怪。」
吳榮道:「其實將軍當日給我草圖的時候,我便隱隱猜到,只是其中原理,實在是想不明白。」
高衡道:「原理很簡單,只是很多人走入了思維盲區,所以想不到這種武器的妙用,我來問你,你說,火炮發射的是什麼?」
吳榮道:「這太簡單了,火炮當然是發射炮子,大明火炮樣式繁多,光是我們這幾次在戰場上使用的,就有發射散炮子的虎蹲炮和實心彈的佛郎機,另外還有可以更換子銃的子母炮,實際上重炮還配備了開花彈和鏈球彈等等,用來對付不同的目標。」
高橫點點頭道:「你說得不錯,火炮用火藥爆炸的威力來助推炮子,將其發射出去來殺傷敵人,可我要造的這門土炮,並不是用來發射炮彈,而是用來發射火藥。」
「啊?」吳榮呆立當場,這句話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用火藥來發射火藥,頭兒這是在說什麼。
高衡撿起一個石子,蹲在地上給吳榮比劃道:「你看,我畫的這個長條狀物體就算是炮身,相當於我從中間一切兩半給你看裡面的構造。」
「眾所周知,火炮發射藥先裝填發射藥,我們倒入一定量的發射藥,不用太多,一兩斤足矣,多了會把炮身也炸掉,這都是常規發射炮彈的操作,再裝入紙團,放入隔板,只不過這隔板跟平日裡用的不一樣,厚度要增大,否則會影響到前面的炮彈。」高衡道。
「頭兒,您不是說沒有炮彈嗎?」吳榮道。
「不錯,我說的是沒有鉛制或者鐵製的炮彈,我們的炮彈就是前陣子我讓你們製作的炸藥包。為了發射時候更加安全,你們可以做一些改進,先用油紙包裹一定量的火藥,咱們前面做的都是五斤的藥包,就按這個量來,倒入火藥後進行包裹,外面再包上一層牛皮,然後再來一層麻布,若是有絲綢則更加,最後用粗繩綑紮緊了,這就是炮彈,如此製作,防潮會更好。」高衡道。
「如此放置好發射藥和火藥包之後,在炮身上打上小孔,插入引線,這就算是製作完成了。這樣一門土炮,可以將炸藥包發射到百步之外的位置上,一旦命中,相當於我們的炸藥包直接在對方人群之中爆炸,你想想,會是什麼威力。如果是用來攻擊敵人的固定目標,又會是什麼威力。」高衡起身將石子扔掉,拍了拍手道。
「若是用好了,我可以斷定,方圓二三十步的範圍內恐怕沒有活人,就算沒有被鉛子碎石直接命中,如此當量的藥包爆炸,內臟盡碎,離得遠的也會震傷臟器。所以家裡先輩給這種炮起了個形象的名字。」
吳榮好奇道:「敢問叫什麼名字?」
「沒良心炮!」高衡笑著道。
「這,貼切,實在是太貼切了。」吳榮驚嘆道。這是一種全新的思維,高衡教他們製作的藥包威力巨大,加入白糖之後殺傷力增加了一倍不止,只是每次都只能擺放在固定位置,等待敵人靠近再點燃攻擊,利用裡面的裝填的散彈殺傷敵人,若是有了沒良心炮,就可以將炸藥包投送到百步內的任何位置上,這武器得有多霸道。
高衡道:「不過,這沒良心炮畢竟是土炮,使用起來並不太方便,首先是射角無法調整,只能先做好測試,標定好距離,然後將炮位用粗鉚釘固定在城牆垛口處,抵消其後坐力,等敵人到了位置再開火。要想調節射角,就只能給它裝備上炮車,像是佛郎機那樣,只是我們現在沒這個條件,也沒有這個時間,以後吧,等以後有條件了,可以大規模裝備。」
吳榮心滿意足的回去了,高衡卻沒有停下腳步,心裡一塊大石頭落了地不假,但是還有一樁更重要的事情他要去看看,就是陸濤他們選人選得怎麼樣了。
後世的偉人說過,決定戰爭勝負的最終是人,而不是一兩件新式武器,沒良心炮只不過是他們沒有正規制式火炮下的替代品,在沒有生產火炮的能力之前,只能湊合用,但決定接下來戰爭勝敗的,只能是這些前一天還是安南人奴隸的僑民,怎樣讓他們發揮自身的潛能,才是高衡目前最大的難題。
「笨蛋,我說你們怎麼就這麼笨,就靠你們這麼幹,怎麼能守住縣城?左右都分不清,還搞個屁啊。」還沒走到臨時營地,高衡就聽見了一片嘈雜的聲音,隱約還夾雜著罵人的聲音。
脫縣的縣城不大,但是在城北靠近城門的地方,卻有一大塊空地,這空地倒不是先天就有的,而是督官到來之後,為了安頓自己人,將城北一大片民房全部拆除,把居民趕到城內,設置的一個臨時軍營。
正好,此處就變成了高衡的臨時訓練營,一萬僑民之中,女性、兒童、老人排除,大約有兩千多青壯被集中到了這塊空地上,這兩千人以三十歲為分水嶺,三十到五十的,去掉受傷的,生病的,都充當預備隊,十六歲到三十歲的作為正兵出戰,生死存亡的戰鬥,任何人都不能退縮。
陸濤和王奇等人作為選人的主官,讓三十歲以下的站到左邊,剩下的去右邊,結果一聲令下後,王奇分明看見有的鬍子都白了的人站到了左邊,有的乳臭未乾的半大孩子站到了右邊,這些人連左右都分不清楚,讓他氣不打一處來,便用特有的大嗓門罵起人來。
高衡來到營地中,陸濤等人見他到來,紛紛上前見禮道:「頭兒。」
高衡簡單詢問了一下情況,便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這些人剛剛完成從民夫奴隸到士兵的身份轉變,適應不過來是正常的,後世他在南方神劍也經常下連帶新兵,新兵剛從校園出來,適應不了新身份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關鍵是要將他們擰成一股繩,找到參軍的目標才行。
高衡招呼了一聲,對陸濤道:「陸濤,去把點將台清空一下,準備一面純色紅旗,我要上去講話。」
陸濤道:「頭兒,你看他們,站沒站相,坐沒坐相,哪裡是當兵的料,你這上去是要?」
「無需多言,按我說的準備就是。」高衡說道。
隨即,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此刻的高衡,穿著的還是左斌發給他的小旗軍服,裡面是大紅色的鴛鴦戰襖,外面套著的是一件已經顯得破舊的棉甲,本來也不知道是從哪個戰死的士兵身上扒下來的,索性就給了他,上面還有很多已經變成褐色的血跡。
他頭上帶著的是區別於一般士兵勇字盔的缽胄盔,雖然鎮南關明軍也號稱是邊軍,但是跟九邊精銳是不能比的,後世在電影和書籍里看到的那種很帥的六瓣鐵尖盔就別想了,能有個缽胄盔帶著就已經是了不得了。
他壓住腰間雁翎刀的刀柄,大步走上了臨時搭建的點將台。
陸濤等人早已經將桌子板凳撤走,陸濤一站上去,下面說話的聲音便小了很多,顯然,台下的人們是認識高衡的。
高衡清了清嗓子,抬頭目視下方的兩千民夫,吼道:「將士們!請你們允許我這麼稱呼你們,從今天開始,你們就再也不是販夫走卒,也不是鐵匠木匠,更不是礦工農民,你們現在只有一個稱呼,那就是兵!」
眾人一陣騷動,顯然對這個身份還有些陌生。武器鎧甲尚未分發下去,下方的人們都是赤手空拳,也沒有穿著軍服鎧甲,兩千人在宋志和范玉等人的教導下,勉強聚攏在一起,隊伍站得是歪歪扭扭,根本看不出有一點士兵的樣子,就是兩千民夫亂糟糟站在一起罷了。
高衡沒有管那麼多,接著道:「在城門大街上,我已經跟大家說明了現在的局面,你們也都明白,擺在你們面前的只剩下兩條路,那就是死或者生,你們不是高喊著要求活嗎?如果以你們現在的表現,我可以告訴你們,你們活不了!」
下面的人渾身一震,這可真是說到點子上了,他們被組織起來正是因為想討個活路,誰願意白白丟了性命。
高衡又道:「活著,就有一切,有機會過安安穩穩的日子,不用像現在這樣擔驚受怕。若是死了,萬事皆休,你們不在意自己的性命,難道不在意自己父母妻兒的性命嗎?我高衡不才,被大家推舉為首領,從今天起,你們所有人都要轉變思維,既然是兵,就要有做兵的覺悟。我們的目標既然是求活,那麼,我們的軍隊就應該被稱作求活旅!」
「求活旅?求活旅?」大家面面相覷,這個名字實在是太直白了些。
「不錯,也許你們覺得這個名字太簡單了,但是我高衡跟你們一樣,既然來了,就想和你們一起活下去,活出一番滋味來!」
他給陸濤使了個眼色,陸濤遞上了一面臨時製作的紅旗,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就是塊普通的紅布綁在竹竿上而已。
高衡接過紅旗揮動了兩下,「看清楚這是什麼了嗎?大明是火德,所以尚紅,我們雖然不在大明境內,但也是炎黃子孫、華夏子民,求活旅從今日起,便以這紅旗為底,上書求活二字,作為我們的旗幟,我聽說,除了你們之外,整個安南境內有數萬僑民,難道你們願意繼續被安南人奴役,悲慘地死去,連屍骨都要去餵路邊的野狗嗎?」
沒有人說話,顯然高衡戳到了他們的痛處。
「將來,所有的僑民都會團結在這面旗幟下,我們要以這面求活旗為先導,活下去!努力讓更多的人活下去!」高衡將紅旗猛地往地上一戳道。
王奇握著拳頭大喊一聲道:「你們他娘的都是有卵子的男人!都是站著撒尿的爺們!安南人不讓咱們活!跟狗日的安南人拼了!」
「拼了!拼了!拼了!」兩千士兵被徹底調動了情緒,他們只覺得此刻胸膛仿佛要爆炸,往日的種種屈辱場面浮上心頭,他們憤怒地揮舞起自己的拳頭,高喊著拼了。
高衡趁勢吼道:「不錯!我們要跟安南人拼了,但是光有仇恨和勇氣還遠遠不夠,我們還需要技能、還需要智慧,在戰場上,只有保存自己,才能更好地消滅敵人,無腦衝鋒,動不動就跟敵人正面拼命那是莽夫的行為,所以,我們要有組織,我們要有紀律,我們需要訓練,才能消滅更多的敵人,記住,我對你們有三個要求。」
高衡豎起三根手指說道:「第一,是活著,第二,是活著,第三,還是他媽的活著!」
「你說,我們怎麼幹!」「我們都聽你的!」「下命令吧!」下面的人群叫喊著。
高衡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這就對了,充分調動士兵們的情緒只是個前奏,來自後世的他明白,一支軍隊,必須凝結在一起,必須有組織、紀律,最重要的是要有軍魂,否則就是一盤散沙。
高衡說道:「很好,既然大家都這麼說,那麼從現在開始,求活旅正式成立。以商周春秋軍制,三千人為旅,因為我們人數不足一旅,先劃分兩部分,一千人為一營,暫且分為先鋒營和預備營,再以兩百人為一連,五十人一排,十人一隊,各自設立長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