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雪央姐。」
蕭北夢進入葫蘆嘴,看到其中的血腥場景後,立馬做出了判斷。
他太了解慕雪央,知道慕雪央不會有如此大的戾氣。
蕭北夢策馬而來,自然驚動了正在打鬥的雙方,白衣女子和二十餘名黑沙騎兵齊齊向著他看來。
「快走!」
蕭北夢驅動棗紅馬,向著雙方沖了過去,並對白衣女子高喊:「快走,黑沙人有埋伏!」
白衣女子雖然不是慕雪央,而且手段狠辣,但殺的畢竟是黑沙騎兵,蕭北夢覺得有必要向她示警,幫她一回。
棗紅馬的速度極快,幾個呼吸間就衝到了戰鬥雙方的近前。一眾黑沙騎兵來不及轉身阻攔與截殺,而且看到棗紅馬氣勢洶洶地疾沖而至,本能地避開到一邊。
蕭北夢得以輕易地策馬而過,來到白衣女子近前時,向她伸出了手,急聲道:「上馬,快走!」
誰料,白衣女子非但沒有接受蕭北夢的好意,反而迅速出劍,斬向了蕭北夢的手。
蕭北夢迅速縮手,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劍光,驚出一身冷汗。
「瘋婆子,不識好歹!」
蕭北夢忍不住破口大罵,而後也懶得再管白衣女子,驅動棗紅馬,迅速離開了葫蘆嘴,向著漠北三部的方向行去。
而白衣女子則還留在原地,顯然是不將其間的黑沙騎兵殺個精光不會罷休。
「什麼白衣女劍仙,就是一個戾氣大,殺心重,還不知好歹的瘋婆子!」蕭北夢離開葫蘆口約莫二十里之後,放慢了馬速,按照地圖的指引,向著漠北三部占據的區域行去。
葫蘆口之北,是黑沙騎兵活躍的地帶,而葫蘆口之南,靠近當年漠北城的數千里大漠,乃是漠北三部的地盤,現在加了一個祥雲部。
去漠北三部,一來是宣導學宮理念,二來,蕭北夢也想探聽聖朝寶藏藏寶圖的第三塊殘圖的消息。
根據田雲鶴死前的供述,第三塊殘圖就在漠北三部的手裡。
若是能得到第三塊殘圖,蕭北夢就擁有了完整的藏寶圖。他不貪財,但能有機會獲取聖朝遺留下來的巨大財富,自然也不會拒絕。
約莫兩個時辰後,蕭北夢來到了一座巨大的廢城遺址前。
廢墟綿延千餘公頃,入眼之處,到處都是斷壁殘垣,茫茫無際,而且,這些能看到的,只是大城遺址的冰山一角。在看不到的黃沙之下,埋藏著這座大城的主體部分。
「漠北城的規模已經不輸太安城,甚至可以與聖朝比肩,能在茫茫大漠之中建立如此大城,稱之為奇蹟也不為過,漠北楚家果然不一般。
只是可惜,聖朝卻將這麼一座奇蹟之城給焚成一片廢墟。
楚家有過,但與漠北城何干?若是有這座大城在,黑沙人哪裡能攻破葫蘆口,肆虐北三州?」
蕭北夢站在廢城遺址前,久久佇立,無端有些傷懷弔古起來。
隨後,他繼續策馬而行,行出約莫五六里的距離,便看到了一座狀似新月的大湖。大湖占地數十頃,湖水澄澈碧綠,像一顆鑲嵌在沙漠之中的綠寶石。
這就是新月湖,正宗的沙中泉便是用新月湖的湖水釀造而成。
漠北城之所以能屹立在大漠之中,新月湖功不可沒。新月湖為漠北城提供了足夠的水源,解決了沙漠之中最大的生存問題。
如今,漠北城已經成了一片廢墟瓦礫,新月湖還靜靜地躺在大漠之上,淡看風雲變遷。
新月湖離著葫蘆口不遠,又是大漠之上最大的水源,大漠之上的人經常會到此地來取水,自然就成了黑沙騎兵重點照顧的地方。
在湖邊的許多區域,北風推動黃沙時,時不時就能看到被黃沙遮掩的累累白骨。
蕭北夢將棗紅馬牽到了新月湖的湖邊,讓它飽飲一頓的同時,自己也喝下一捧清澈的湖水。
「果然甘甜爽口,難怪能釀出沙中泉這等美酒。」蕭北夢喝夠湖水後,站起身來,四處張望了一番。
看到四下無人,便三下五除二地去掉了身上的衣衫,跳進了新月湖中,快速地搓洗起來。
進入大漠大半個月,每天頂著風沙前行,他身上已經是髒臭不堪,早就渾身難耐,如今來到新月湖,他自然遏制不住洗浴一番的衝動。
當然,蕭北夢也知道,新月湖乃是大漠之中的一處重要水源,下湖洗澡可不是什麼道德行為。
但是,身上的味道實在太大,他只能先把良心收起來。而且,他還自我安慰,新月湖這麼大,自己這麼一個小小的人兒,就洗一次澡,關係不大。
同時,也意識到這是不道德的行為,蕭北夢的動作很快,把該搓的地方全部快速地搓了一遍,就準備上岸。
但是,正當他往岸上走的時候,一道白影從遠處急掠而來,赫然是先前在葫蘆嘴內差點斬了自己一劍的白衣女劍仙。
此際,白衣女劍仙胸襟染血,腳步踉蹌,顯然是受傷了,而且傷得不輕。
蕭北夢連忙止住了腳步,並在湖裡蹲了下來。
白衣女子奔到近前,自然就看到了蕭北夢,直接送了他三個字:「不要臉!」
「你看了我,還說我不要臉,這世上有這樣的道理?」
蕭北夢心中在抗議,但卻是不敢說話,這個瘋婆子可是個狠人,若是惹惱了她,指不定就是一劍招呼過來。如今,他身無片縷,要做出動作躲開攻擊,勢必會走光。
故而,他只能忍氣吞聲,指望著白衣女子趕緊離去,而後上岸穿好衣服,趕緊離開。白衣女子明顯是在逃跑,身後定然有黑沙的追兵。
只是,令蕭北夢沒有想到的是,白衣女子沒有向前逃離,而是朝著蕭北夢這邊快速過來。
「她想幹什麼?」
蕭北夢渾身一緊,連忙又往湖中蹲下幾分,只留一個腦袋在水面上。
白衣女子很快便來到了湖邊,離著蕭北夢已經只有丈余的距離。
她冷冷地掃了蕭北夢一眼,眼神如刀。
蕭北夢心中一顫,連忙夾緊了水中的雙腿。
下一刻,白衣女子收回了目光,縱身而起,竟是落在了棗紅馬的背上,而後扯動韁繩,想要奪馬而走。
「瘋婆子,打家劫舍居然劫到你蕭爺爺的頭上了!老虎不發威,你還當你蕭爺爺是病貓!」蕭北夢再也顧不上走不走光,直接從湖中一躍而起,目標直指白衣女子。
他所有的東西都在馬背上,若是馬被騎走,他便只能在沙漠上裸.奔了。
這要是被人看見,再傳出去,他哪裡還有臉面見人。
白衣女子沒有料到蕭北夢的動作居然如此果決與迅速,將蕭北夢一覽無餘之後,明顯羞澀地一低頭,而後急忙連夾馬腹,想要趕緊策馬離去。
但是,棗紅馬顯然不願意拋棄蕭北夢,任憑白衣女子如何施為,只是在原地打轉。
蕭北夢此際已經豁出去了,快步來到馬前,而後縱身而起,想要上馬。
白衣女子的眼神之中現出了驚慌之色,同時,鉦的一聲拔出了腰間的長劍,狠狠地向著蕭北夢斬去。
不過,在出劍之後,她閉上了眼睛,顯然是不敢看蕭北夢沒了拘束的雄壯軀體。
劍光凌厲,劍氣縱橫,白衣女子的這一劍固然厲害,但因為閉上了眼睛,威力至少減去一半。
蕭北夢在空中猛一擰腰身,避開劍光後,斜著身子落在了馬上,坐到了白衣女子的身後。
同時,他閃電般出手,猛然一掌拍在白衣女子的手腕上,將她手上的長劍給拍落於地。
白衣女子顯然沒有料到蕭北夢的反應如此之快,力量竟然如此驚人,她此刻也顧不得男女之防,猛然睜開眼睛,閃電般出手,一掌拍向了蕭北夢的胸膛。
兩個人靠得實在太近,蕭北夢要避開這一掌,自然就得離開馬背。
此情此景,他如何會離開。
他知曉白衣女子的實力驚人,但仍舊低喝一聲,悍然出拳。
嘭的一聲,拳掌相接。
白衣女子悶哼一聲,白色的面紗之後,有血跡滲出,而蕭北夢也不好受,渾身氣血翻騰,險些就直接被轟落馬背。
擋住了白衣女子一掌,蕭北夢生怕她還會出手,於是把心一橫,直接一個熊抱,將白衣女子給抱在了懷中,緊緊地束縛住了她的雙手,不讓她有再次出手的機會。
蕭北夢身無片縷地將白衣女子給抱在了懷中,白衣女子連連掙扎,如此場景,若是被別人給看到,蕭北夢必定聲名大振。
「登徒子!不要臉!你趕緊放開我!」
白衣女子掙扎了片刻,卻是感覺到蕭北夢的雙臂跟鐵箍一般,越箍越緊,直欲將她箍得喘不過氣來,而且肩下的傷勢明顯被牽動,本來已經麻木,現在又劇烈地刺痛起來。
而且,兩人貼得如此之緊,她能很清晰地感受到蕭北夢充滿侵略性的雄性氣息。
「放開你可以,不過,你得保證,不能再向我出手。」蕭北夢此際只想穿衣服走人,其他的,根本就顧不得去想。
白衣女子稍作猶豫之後,沉聲道:「好。」
「你得發誓!」蕭北夢在白衣女子的耳邊低喝,他可不會輕易相信這個危險人物。
溫熱的氣息吹在耳際,白衣女子的臉頰和脖子立馬潮紅一片,她連忙驚慌地說道:「我發誓,不會再對你出手!」
蕭北夢這才將白衣女子給鬆開,同時雙掌猛然發力,將白衣女子從馬背上推落,而後猛夾馬腹,像離弦的箭一般,向著遠處逃去。
一邊逃,他一邊快速穿戴好衣衫,總算是化解了眼前的尷尬危機。
在穿戴好衣衫後,他心有所感,回頭看去,赫然看到,在漠北城遺址的方向,有滾滾黃塵沖天而起。
蕭北夢知道,這是黑沙的追兵到了。
他又看向了白衣女子,只見,白衣女子又在沙地上奔跑起來,顯然也發現黑沙騎兵追上來了。
只不過,蕭北夢發現,白衣女子在奔跑時,身形時不時地踉蹌幾下,顯然是在勉力支撐。
她逃到湖邊之時,已經是強弩之末,又和蕭北夢對了一掌,傷上加傷,處境更加不妙。
蕭北夢皺起了眉頭,他知道,若是沒有助力,白衣女子今日在劫難逃。
想想白衣女子兩次對自己出劍,而且劍劍狠辣,蕭北夢便輕夾馬腹,向著前方疾馳而去。
剛剛奔出兩丈的距離,他聽到身後撲通一聲響,回頭一看,白衣女子已經栽倒在地。
一番猶豫之後,蕭北夢調轉馬頭,去到了白衣女子的身邊,看到她已經昏迷過去,便將她給抱到馬背上,而後疾馳而去。
棗紅馬脾氣大,是有資本的。
儘管馱著兩人,卻仍舊健步如飛,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就將身後的黑沙追兵給甩遠,那滾滾的黃塵已經淡不可見。
而且,再往前走上五十里左右地路程,就是漠北三部活動的區域,黑沙騎兵也不敢再深入追趕。
蕭北夢放慢了速度,讓棗紅馬稍稍喘口氣。
懷中的白衣女子雙目緊閉,氣息微弱,境況不算太妙。
蕭北夢本來打算一鼓作氣,去到離著此處最近的耶律部,但看看白衣女子的狀況,若不趕緊救治,恐怕小命不保。
於是,他就近選了一片瓶子樹林,策馬進到了樹林當中。
選了一處平整乾燥的地方,墊上自己的外衣後,將白衣女子給放了下來。
他先揭去了白衣女子的面紗,露出一張蒼白卻美麗精緻的臉,彎彎的柳葉眉,挺翹的鼻子,尖尖的下巴。
「是個大美人,不過卻是太兇了些。」
蕭北夢將女子腰間的利劍給摘到一邊,而後開始查探她的傷勢。
因為沒有元力,他無法探測女子體內的狀況,只能檢查她的外傷。
很顯眼的,在女子左胸和肩頭之間的衣衫處,有一塊巴掌大小的乾涸血跡。
蕭北夢將血跡處的衣衫撥開,赫然看到,在女子的肩下,竟然還殘留著一截箭矢,而箭矢周邊的皮肉,泛著紫黑色。
「箭矢有毒!」
蕭北夢皺起了眉頭,箭矢上的毒明顯有擴散的趨勢,若是不趕緊救治,等到毒氣攻心,白衣女子必死無疑。
一陣猶豫之後,他快速生起火堆,而後將女子左肩的衣衫緩緩褪去,露出半個雪白的肩頭,再解去了左邊褻衣的絲帶,將傷口完全地露了出來。
深吸一口氣,驅散了腦中本能地生出的不良念頭,蕭北夢從腰間取出一柄匕首,出刀如風,先將箭矢給取出,而後剜去已經泛黑的血肉。
好在,箭矢並未碰到骨頭,不然,身上沒有帶解毒藥的蕭北夢,只能給白衣女子來一次刮骨療毒。
將傷口處理完畢後,蕭北夢從馬背上取下了自己的一套乾淨的衣衫,截去了雙袖,塗上金瘡藥後,將傷口給包紮了起來。
隨後,蕭北夢將白衣女子的衣衫穿戴整齊,將她抱到了火堆邊。
忙完這一切,天已經泛黑。
蕭北夢吃了些許乾糧,再給女子餵了少量清水後,便靠在一株瓶子樹下,閉目睡覺。
晚間的時候,正在熟睡中的蕭北夢被一陣含糊不清的夢囈聲給吵醒,他睜開眼睛,看到躺在火堆邊的女子眉頭緊皺,雙目緊閉,嘴裡含糊不清地說著什麼。
蕭北夢走近一看,見到女子的臉上呈現出病態的紅色。
「害熱病了。」
蕭北夢連忙將手放在女子的額頭上,發現女子的額頭一片滾燙。
於是,他趕緊取了一些清水過來,用圍巾打濕,而後貼在女子的額頭上。
片刻之後,圍巾的溫度升高,蕭北夢再次澆上清水,將其降溫後,再貼在了女子的額頭。
後半夜的時候,蕭北夢便無法再合眼,近兩個時辰的時間,跟圍巾槓上了。
直到將欲天明時,白衣女子才沒有再發燙,脫離了危險期。
蕭北夢長出一口氣,回到了瓶子樹下,沉沉地睡去。
當星星點點的陽光透過瓶子樹的樹葉,灑在樹林當中時,白衣女子幽幽醒轉,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待到看清身邊的環境時,她猛然從地上坐了起來,額上的圍巾掉落在了身邊。
或許是因為傷勢才稍稍好轉,昨夜又燒了一場,白衣女子的身體還有些虛弱,起得太猛之後,腦袋明顯有些眩暈,好一陣才緩過來。
她緩緩起身,先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傷口,又仔細檢查了一下全身各處,再長長地松出一口氣。
最後,她把目光落在了蕭北夢的身上,眼神如刀。
蕭北夢或許是因為昨晚太累,此際還沉沉地睡著。
白衣女子手腕一翻,地上的長劍便攝到了手中,她直勾勾地盯著蕭北夢,眼神變化連連,握住長劍的手,更是鬆了又緊,緊了又松。
約莫六息的時間之後,白衣女子輕嘆一聲,慢慢地轉過身體,向著樹林外走去。
待到女子遠去,離開樹林後,方才還一副沉睡模樣的蕭北夢猛然睜開了眼睛,從樹下一躍而起,心有餘悸地說道:「好險!我費心費力地救她一命,她居然還想殺我,真是個瘋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