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荷花長裙的女弟子沒有想到蕭北夢會點中自己,明顯一驚,而後在蕭北夢的灼灼目光注視下,俏臉發紅。
「弟子蘇沐沐,想請教蕭教習,我所寫之字,昨日所作與今日所作,大相逕庭,這是何故?這是技法不純熟麼?」荷花裙女弟子朝著蕭北夢恭敬地行了一禮。
「並非技法不純熟。」
蕭北夢搖了搖頭,道:「書法具有空間和時間兩大特性,它的呈現,往往在瞬間。故而,書寫者身周的環境,自身的心境都會影響書法的最終呈現。
萬物時刻變化是永恆的道理,昨日的你,與今日的你,已經不同,所寫出來的字,自然也就不同。」
這番話,蕭北夢明顯有炫耀賣弄的嫌疑,但是,沒辦法,看到蘇沐沐崇拜的眼神,他遏制不住地流露出了所有男人的本性。
眾弟子聞言,紛紛點頭,許多人的眼神之中,已經有了崇拜之色。
「感謝蕭教習解惑。」蘇沐沐朝著蕭北夢恭敬地行了一禮,再抬頭的時候,眼神已經不再躲閃,而是異彩連連。
對於眾人的反應,蕭北夢頗為滿意,他戀戀不捨地將目光從蘇沐沐的身上移開,在一乾女弟子當中睃巡,要發展下一位漂亮的崇拜者。
何求看到眾弟子的反應,心道不妙,他突然想起來,蕭北夢在藏書館裡當了四年的捧書郎,書自然沒少翻,嘴上的功夫自然差不了。
於是,在蕭北夢正要欽點一位身材頗為有料的女弟子時,何求開口了,「蕭教習,你方才已經回答了兩個問題,眾弟子大有啟發,需要時間好好消化一番。我認為,第三個問題就先放一放。
素聞蕭教習的書法自成一家,各位弟子,我們請蕭教習給我們展露一手,如何?」
眾弟子們對蕭北夢現在已經生出了崇拜之心,聽到何求的提議,當即歡呼起來,紛紛附和。
一些動作夠快的書法院弟子,更是不待蕭北夢答應,便直接跑進了旁邊的屋子,快速抬出了一張書桌,書桌上,筆墨紙硯齊齊整整。
在書法院,這四樣東西,隨處可見,太容易張羅。
書桌都擺到面前了,蕭北夢似乎沒了拒絕的理由,而且,不待他說話,蘇沐沐竟是大膽地走到書桌前,主動將研墨的事情給承攬了下來。
書桌在前,美人研墨,蕭北夢已經被架了上去,拒絕不得。
「蕭教習,請。」
片刻之後,蘇沐沐將墨研好,並將桌上的狼毫筆遞給了蕭北夢。
「有勞了。」蕭北夢微微一笑,伸手接過狼毫筆。
「這是弟子的榮幸。」蘇沐沐嫣然一笑,退到了一邊。
不過,她並未退得太遠,而是站在蕭北夢身後半丈的位置,占了一個絕佳的觀摩位置。
顯然,蘇沐沐主動來研墨,就是為了更近距離地觀看蕭北夢演示書法。
「漂亮的女子,心機似乎都不簡單哩。」
蕭北夢結合自身的經驗,暗自感嘆。
同時,他還注意到,蘇沐沐所站立的位置,與何求,張方成和方美玉幾乎是齊平的。
但是,對於她的站位,不單是其他的書法院弟子見慣不怪,就連何求三人,也是神情不變,沒有表現出半分的不滿。
由此,蕭北夢猜想到,蘇沐沐在學宮,至少在書法院當中,地位頗為不低。
隨即,蕭北夢提起了狼毫筆,整個人的氣質為之一變,氣定神閒,淵渟岳峙,全然是大家風範。
在書法一途上堅持了近二十年的時間,蕭北夢在潛移默化之中,養出了自己的氣質。在提筆的剎那,這股氣質便油然而生,感染了場中的眾人。
何求等三位教習,以及場中的書法院弟子,在蕭北夢提筆的時候,俱是屏住了呼吸,所有的注意力全都聚焦向了蕭北夢手中的狼毫筆。
蕭北夢輕吸一口氣,飽蘸濃墨,開始揮毫潑墨。
所有人的視線,隨著狼毫筆的遊動而動。
其他人看不到蕭北夢寫了什麼,但離著蕭北夢最近的何求、張方成、方美玉以及蘇沐沐卻是能看到。
隨著一個個墨跡淋漓的大字在筆端呈現,何求等人的臉色開始變化,有難以置信,有震驚,也有敬佩與崇拜。
約莫一息的時間之後,蕭北夢輕吐一口氣,擱下了狼毫筆。
「蘇沐沐,麻煩將這幅字展示給他們看看。」蕭北夢回頭看向了蘇沐沐。
蘇沐沐正全神貫注地盯著書桌上的字,聽到蕭北夢的話,當即紅了臉,但卻快步來到書桌前,伸手在書桌上輕輕一抹,用元力蒸乾了紙上的濕墨,再小心翼翼將紙張給提了起來。
在紙張全部展現在眾人面前的時候,三十餘名弟子齊齊睜大了眼睛,並驚呼出聲,俱是滿臉的震撼之色。
紙上書寫著十個大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十個大字,飄若浮雲,觀其力而不失,身姿展而不夸,筆跡流水行雲。
同時,每一筆一划之間,隱隱有劍氣在流轉。
學宮四年余,蕭北夢的書法更進一步,已有大家之風。
此際的蕭北夢,負手而立,面容英俊,身姿挺拔,輕風起,衣袂翻飛,當得起公子世無雙的讚譽。
至於陌上人如玉,在場眾位女弟子,大可對號入座,至少正展示著墨寶的蘇沐沐,此際正俏臉生霞,滿臉的嬌羞之色。
「何院長、張教習、方教習,獻醜了。」
蕭北夢朝著何求三人拱了拱手。
何求咂吧著嘴,心裡跟吃了一隻蒼蠅一般,而且還是一隻活蹦亂跳的,他強擠出一分笑容,道:「蕭教習謙虛了,你的書法已自成一家,何某自愧不如。」
「蕭教習,佩服佩服!」
張方成和方美玉齊齊向著蕭北夢拱手,到了此時,兩人對蕭北夢已經是心服口服。
「蕭教習,您的墨寶能不能送給我?」
「蕭教習,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偶像,而且還是終身的偶像,你的這副墨寶就送給我吧!」
「我要!我要!」
……
有人開口討要墨寶後,其他弟子們立馬躁動起來,甚至有人直接衝到書桌前,就要動手去搶。
蘇沐沐近水樓台先得月,直接將墨寶麻利地卷了起來,並對著蕭北夢說道:「蕭教習,您剛來書法院,後面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吧?這幅墨寶,我就先替你收好。等你得空的時候,我給你送過去。」
蕭北夢此際拿著字也不太方便,便默許了下來。
何求看到眾弟子一個個眼神熱切地看著蕭北夢,便開口說道:「今天你們都見過蕭教習了,便先散去吧。寒假考核馬上就要開始了,都趕緊溫習功課去。」
眾弟子齊齊應了一聲,先後散去,蘇沐沐走得最快,將蕭北夢的十個大字抱在懷裡,像是抱著什麼大寶貝似的。
隨後,何求、張方成和方美玉三人帶著蕭北夢參觀了整座書法院。
「蕭教習,你在書法上的造詣,我們已經有目共睹。不過,寫字與教人寫字是兩碼事。這樣吧,寒假也要臨近了,我就不安排你授課,這段時間,你就去我的課堂上,聽一聽我的課程,積累教學經驗。」流程走完,何求開始給蕭北夢安排任務。
如此安排,聽來也甚為合理,蕭北夢沒有猶豫,直接點頭答應了下來。
「蕭教習,書法院教習的居所離著這裡並不遠,我現在帶你過去。現在空置的庭院比較多,你可以選一選。」張方成輕輕出聲。
「居所的事情,就不麻煩了。我還是住以前的地方,習慣了,而且,那裡離著書法院也不遠。」蕭北夢婉言謝絕。
「這就有些可惜了,原本以為,以後住得近了,可以與蕭教習多交流。」張方成露出遺憾的表情。
「張教習,我們現在一起共事,以後有大把的交流機會。」
蕭北夢朝著張方成拱了拱手,而後看向了何求,「何院長,你還有沒有其他安排?若是沒有的話,我就先告辭了,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辦。」
何求搖了搖頭,道:「蕭教習儘管去忙吧,記得明日來看我授課就行。」
蕭北夢點了點頭,與三人打完招呼後,大步離開了書法院。
……
離開了書法院,蕭北夢徑直離開了學宮,直奔聖城,去到瞭望香酒樓的後院。
墨梅正在前頭忙著,聽到蕭北夢到來,連忙舍了手頭的事情,直奔後院。
「公子,大年還沒到呢,你怎麼來了?」墨梅看到蕭北夢後,滿臉笑意的出聲。
如果說四年多前,墨梅是名花半開,掩映生輝,現在定然是絢麗綻放,多姿多彩。
「是嫌我來早了麼?」蕭北夢眼神含笑地看著墨梅,賞心悅目。
蕭北夢對女人的劃分,有四個等級,下等,中等,上等和極品。
女大十八變,四年多前,墨梅的姿容在蕭北夢的心中,估摸剛剛過上等線。
但四年多的光陰雕琢後,墨梅已經跨級成長,直接晉入極品行列。
墨梅自知失言,當即嫣然一笑,正要找話彌補,卻突然看見了蕭北夢腰間的學宮教習腰牌。
「公子,你成為學宮教習了?」墨梅驚喜出聲。
「今天剛剛掛上的,這不第一時間來跟你分享了麼?」蕭北夢微微一笑。
「這可是天大的喜訊!公子,我去前頭交代一下,等會就親自下廚,今晚我們喝兩杯,好好慶祝一下。」墨梅把話說完,喜滋滋轉身,就要離去。
「墨梅,不用忙乎了。我馬上就要回去,慶祝的事情,放在大年的時候吧,後面還有更大喜事要慶祝呢。」蕭北夢將特席教習的事情說了出來。
「特席教習!」
墨梅再次驚呼出聲,她在聖城四年,在經營望香酒樓的同時,沒少關注學宮的事情,自然也知道學宮的特席教習。
「公子,你今日過來,是要讓我搜集淄州青葉城的情報吧?」墨梅平復情緒後,緩聲問道。
「聰明!現在一點就透!」
蕭北夢嘴角微翹,向著墨梅投去了讚許的眼神。
「是公子教導有方。」墨梅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
「這話聽著受用,但是,你可千萬別驕傲的。」
蕭北夢斜臥在墨梅的繡花床上,沉聲道:
「學宮讓我去殺田雲鶴,一方面,的確因為我很適合;另一方,學宮也是存了考驗我的心思。故而,田雲鶴的事情,我不能失手。學宮特席教習,我志在必得。」
「公子,學宮既然知道田雲鶴藏在青葉城,必然已經掌握了田雲鶴詳細的情報,你出發的時候,學宮定然會告知你的。」墨梅臉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你說的沒錯,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多做一些準備,掌握更多的主動權,終歸是不會錯的。」
蕭北夢把話說完,從床上起身,道:「我去青葉城的時間,在寒假期間,到時候我會來一趟這裡,你抓緊收集情報。」
「是,公子!」
墨梅原本還要挽留蕭北夢吃完晚飯再走,但蕭北夢已經走出了屋子,徑直離開瞭望香酒樓的後院。
……
回到藏書館後面的住處時,天色微黑,蕭北夢草草地吃過晚餐後,便開始修煉《真血訣》。
鳳離給的十天期限已經過去了近一半,蕭北夢得抓緊時間,儘可能地提升實力。
鳳離乃是當世麒麟四子之一,修為境界早已是元修九品。蕭北夢輸給她,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當然,蕭北夢也有自知之明,他的體魄雖強,但離著鳳離定然是有差距的。他沒想過贏,只想輸得不要太難看。
畢竟,輸給一個女人,並非什麼光彩的事情,更何況,鳳離還不動用元力。
一夜無話。
第二日一早,結束了早間的修煉後,蕭北夢便去到書法院,上午的時候,何求有一堂書法課。
授課的地點,在書法院西邊的一座院落當中。
何求似乎對今天的授課很是重視,一大早便來到了課室,聽課的弟子們應該是提前收到了通知,也早早地來到了課堂上。
蕭北夢走進課室的時候,看到何求正站在講台上,已經翻開了講義,而台下的弟子們一個個正襟危坐,豎耳傾聽。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蕭北夢朝著何求拱了拱手,歉意出聲。
其實,他並沒有來晚,依照何求所說的時間,他反而來早了半刻鐘,是何求把授課的時間提前了。
課室中的書法院弟子,齊齊把目光投向了蕭北夢,眼神不甚友好,其中便包括蘇沐沐。
何求淡淡地點了點頭,臉上沒有半分的表情變化。
蕭北夢抬眼看了一下課室,看到並沒有為他提供特別的位置,整個課室中,只在最後一排空著一個座位,與弟子們的座位在一起。
到了此時,蕭北夢已經肯定,何求賊心不死,還想著給自己上眼藥呢。
蕭北夢朝著何求又拱了拱手,而後快步去到了最後面,坐了下去。
「蕭教習,因為你今日第一次進課堂,我特意讓弟子們早些過來,給你準備了一個歡迎儀式。只是,你來晚了,弟子們忙乎了半個晚上,精心準備的儀式就只好作罷,還請你能體諒。」何求淡淡出聲。
課室中的弟子,蕭北夢昨日幾乎都見過,但他們昨日看蕭北夢的時候,俱是滿眼的崇拜,但現在卻變得不友善。
蕭北夢起初不知原因,聽完何求的話,他登時知道了答案。
「何求,你個老小子,賊心不死,跟我玩陰呢!」
蕭北夢怒火中燒,當即就想發飆。
但轉念一想,話都讓何求說盡了,他現在說出晚到的原因,只會讓人認為是在找藉口,是在倒打一耙,只會讓書法院的弟子們更反感。
而且,對蕭北夢而言,不單是書法院,就連學宮,都只是臨時驛站,驛站中人的看法如何,他並不太在意。
他還有重要得太多的事情要去做,這些事情,無關痛癢。何求與他,現在只不過是口舌之爭,暫且忍讓一回。若是他得寸進尺,再做雷霆反擊。
於是,蕭北夢把怒氣強壓了下來,站起身,對著何求以及課室的弟子們拱了拱手,道:「何院長、各位弟子,辜負了各位的心情,蕭北夢深表歉意。」
何求本來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蕭北夢若是爆發,他的應對手段只會讓蕭北夢更為的被動,讓蕭北夢在書法院弟子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千丈。
只是,蕭北夢居然在誠心道歉。
何求當下的感覺,打出了匯聚全身力量的一拳,結果卻打在了棉花上,把自己給憋出了內傷。
同時,在他的心中,對蕭北夢的印象大為改觀,甚至生出了幾分慚愧。
因為兩年前的藏書館,蕭北夢看不慣何求的高傲,直接拒絕了何求的收錄,並且態度很不友好。何求便認為蕭北夢目無尊長,不懂禮數,狂妄自大。
但今日,蕭北夢明明被自己設計,受了冤屈,但卻滿臉笑意地道歉。
不管蕭北夢的道歉是否出於真心,但如此處事方式,如此胸襟,讓何求感覺自己的手段太不光彩,自慚形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