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與舊神相會
從超越雲層的極高處高空看下去,一團巨大的黑雲籠罩在天空下,但奇怪的是,在黑雲中心存在著一個巨大的空洞,洶湧的黑雲包圍住那空洞,空洞下方是一座方圓約三里格的魚梁木山丘。
黑雲洶湧如潮水,電閃雷鳴,匯聚成暴風雪。
那魚梁木山丘好似一個在漆黑海洋中的小島,被黑色的海水包圍。
新月的黯淡月光和星光能通過天空的空洞灑進魚梁木山丘上,白雪覆蓋的山丘,蒼白的枝幹虬結交叉,紅色的葉子在狂風中此起彼伏的躍動,在細微的星光下像玻璃一樣閃光,反射出一種妖異的猩紅光澤。
那片魚梁木林,蒼白的樹幹如骨,猩紅的葉子像血,仿佛冰原大地上一顆正悄然躍動的妖異心臟。
韋賽里斯自雲層之上的極高處,窺探著下面的景象,當黑雲中的慘白雷電閃動,他借著強大的視線和感知能力,能看到成千上萬有著枯乾漆黑身體和亮藍色眼睛的屍鬼群聚在山丘周圍的一個個裂口旁,他們安靜仿佛死寂,一動不動。
魚梁木山丘有魔法守護,屍鬼們無法進入。
而那黑雲造成的奇特的景象,顯然寒神和三眼烏鴉在進行的一種消磨對峙的鬥爭。
恍惚間,一道不同尋常的烏鴉叫聲在韋賽里斯耳畔響起。
如此高的天空,烏鴉不可能飛到這裡。
聲音來自魚梁木山丘的密林深處,韋賽里斯循聲望去,是魚梁木山丘的中心區域。
這是邀請。
韋賽里斯縮小身形,扇動翅膀,飛向魚梁木林,尋找降落點。
當趨近魚梁木高空,進入某個範圍時,長城以外刺骨的寒冷在一瞬間消減了許多。
那是一種精神上對魔力敏感的感受,而非體感。這片魚梁木林里的天空寒風依舊凜冽呼嘯,從外面吹來的風雪也照樣會落在山丘林間。
許多山丘邊緣的魚梁木樹幹都被落在上面厚重的積雪壓得彎低扭曲,韋賽里斯發現邊緣地帶有不少魚梁木已經被冰雪壓垮,樹幹斷裂,蒼白的樹幹結滿寒霜,樹木上的紅葉全部凋零。
所有魚梁木的樹根都埋在結凍的雪堆之下,韋賽里斯發現山丘邊緣的魚梁木枝幹互相交叉,形成了類似鳥籠的結構。這種結構可以有效抵禦風雪,但冰雪卻可以更多的在枝幹上積聚,在寒風中,枝幹上的寒冰一天比一天厚,積雪一天比一天多,直到最後壓垮樹木。
韋賽里斯臨近了,甚至能聽到在凜冽寒風的搖動之下,樹木發出令人不安的撲簌聲響,似乎能聽到一些魚梁木即將蹦斷的咔嚓聲響。
韋賽里斯最後在枝丫密集的林木間找到了一個稍稍空曠的區域,降臨在鋪著厚厚的白雪的地上。
從林子裡往外看,這林子裡到處是巨大古老的千年、萬年古樹,樹幹上刻了一張張深長而憂鬱的人臉,深陷的眼睛滿是乾涸的紅色樹汁。古樹高大如巨人,看上去遮天蔽日。
韋賽里斯感覺自己進入了樹木構成的牢籠中,魚梁木虬結的灰白色樹皮使得它們看起來如同巨人或怪獸的骨架,樹根都埋在結凍的雪堆之下,許多樹梢上面掛著冰晶,在魚梁木那詭異紅葉的襯托下閃爍著妖異的光澤。
這裡的積雪厚度是很多人無法想像的厚,韋賽里斯踩在沒有足跡的積雪上,腳立刻深陷下去,有一種腳無法踏在實地上的感覺。
韋賽里斯不得不保留翅膀,簡單為自己披上帶來的一件深紫色的大肇,遮蔽身體以保持得體。
他選的落點離丘陵中心區不遠,而且很快,又一聲烏鴉的叫聲在不遠處響起。
韋賽里斯抬頭,看到前方不遠一叢被厚雪覆蓋的交錯岩石間縫隙中,一隻巨大、有三隻眼睛的烏鴉在那裡靜靜的看他。
是幻象。
韋賽里斯一瞬間就發現了,那三眼烏鴉並非實體,而是魔力組成的幻象。
韋賽里斯眯了眯眼,那幻象帶著一種很強的催眠性,他只是和那幻象對視,便能輕易覺察到自己的精神在微微觸動,仿佛在受那幻象影響,被抽離、吸引進某種精神漩渦中。
體內的風暴魔力自然運動起來,抵禦住了那種影響。
韋賽里斯暗暗心驚。看來他選擇在擁有對等位格後才來這裡找三眼烏鴉的決策是對的,三眼烏鴉的歌名為「大地」,可能力卻是和時空、記憶、精神方面有關,韋賽里斯懷疑自己要是沒有同樣的位格,懵懵懂懂的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陷入精神陷阱,不知不覺受到對方的操控。
可以影響人的精神這種能力實在太方便,只需要一個暗示,一份記憶,一句刻在心底的話語,就能影響一個的判斷和決策。
「來,」那隻烏鴉聒噪著,「來。」
既來之,則安之。韋賽里斯翅膀扇動,緩緩向前飄動。
如果有人在這裡觀察,能看到這裡的場景。很難說現在究竟是說話的三眼烏鴉更怪異,還是在寒冬中披了件單薄的尊貴絲質紫袍、長有人身、卻背生雙翅的人更怪異。
越過三眼烏鴉出現的交錯岩石縫隙,前方是一條頗有些陡峭和崎嶇的爬坡小路。
看到那路,必須承認,韋賽里斯心裡感到了些許震驚。
那路沒有人走過的痕跡,但每顆樹的樹枝上都棲息了數十隻、上百隻烏鴉,它們蹲在樹梢上,安靜如同沉眠。
是這些烏鴉分列棲息的交錯古樹在為韋賽里斯指引道路。
如果這是迎接儀式,那韋賽里斯覺得,三眼烏鴉還挺講究,這儀式也挺別致。
某種意義上,這既表達了歡迎,也昭顯了力量。韋賽里斯降落後沒有聽見烏鴉翅膀扇動的聲音,這說明三眼烏鴉提前安排了這麼多烏鴉等候在這裡,祂預見——或者說已經不知不覺中安排了韋賽里斯的降落點。
韋賽里斯默不作聲,循著這條烏鴉指引的道路向前。
微風扇動著薄薄的冰殼,帶起幾片冰晶。韋賽里斯飛上一個陡坡,從兩棵巨大古樹中間穿過。
視野盡頭豁然出現了一顆巨大到任誰看到都不由吃驚的巨大古樹,那絕對是這世界最大最古老的魚梁木。
在看到的一瞬間,韋賽里斯以為自己看到了一座古塔。
那樹占領了山丘最高的部分,占地面積極大,僅露出來的樹幹目測就有四十人合抱那麼粗,整棵樹枝幹和樹葉蔓延生長,看起來如同一座雄偉城堡。
那樹幹上刻著的人臉仿佛山神,樹皮虬結扭曲,就像山神老邁褶皺的臉皮。
但見那「山神」嘴巴大開,當中是一個巨大的山洞。
雪堆積到了那山神的嘴,冰磧淹沒了它一大半的下顎。
韋賽里斯看到古怪的白色的薄霧正從那山神的嘴巴里吐出,仿佛是那山神在呼吸,在寒冷天氣中,那棵樹的嘴巴竟似在像人一樣從嘴裡噴出熱氣。
這場景讓韋賽里斯愣了片刻,但仔細觀望那個山洞,很快他發現那並非呼吸,而是有人在洞裡面生火。
山神大嘴形成的洞穴縫隙中隱隱有亮光在閃動著,一縷紅色的火光不時在黑暗的魚梁木大嘴裡躍動。
韋賽里斯繼續向前。
細細的歌聲從山神的嘴裡傳來,某個歌者正在山神「肚子」里輕聲哼唱。
那歌唱的是人類已經不懂的語言,那聲音像冬天的風一樣純淨。歌聲婉轉悲傷,如泣如訴。
韋賽里斯聽在耳邊,仿佛感受到時間變得遲緩下來,視野里似乎看到了廣闊無邊的大地,似乎看到了星辰環繞著穹宇,似乎看到了日月交替輪轉,似乎看到了雨滴落下凍結成冰。
隨著歌聲停止,世界仿佛頃刻間陷入寂靜無聲的遠古寒冷死寂。
韋賽里斯心中不由生出一絲憂傷,一瞬間似乎經歷滄海桑田,世事變遷。
這是森林之子的歌。
韋賽里斯不是沒有情感的死物,他能感受到美妙歌聲中的乾淨和哀愁,但能感受感人的音樂不代表自己的心會為此動搖,他很快收斂心思,繼續向前。
洞口的火光越來越明亮,他來到了洞口。
雙足落地,韋賽里斯收斂雙翼,正了正衣襟,緩緩抬手在洞口山神的臉上敲了敲,發出篤篤的聲響,一片積雪被震落下來,落在雪地上發出了擦擦的響動。
韋賽里斯發出聲音:「韋賽里斯·坦格利安,風暴之歌主人,七國國王,應邀而來。」
山洞混響著韋賽里斯厚實有力的聲音。
山洞下的火堆邊探出一個腦袋,一個長相古怪的人形生物緊攥著火把向上張望。它身材瘦小,只有人類孩童那麼大,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雜色頭髮,腦袋上插著藤蔓、樹枝和枯萎的花朵,它有大大的耳朵,大大的眼睛,尤其是它的臉很小,顯得眼睛大得出奇,清澈透亮,眸子是金黃和碧綠色,眯縫起來像是貓。
它的小腦袋和瘦小的臉像松鼠、像貓多過像人,它穿著樹葉、樹皮編織的披風,皮膚是黝黑色的,像鹿,這些組合起來,卻並不醜陋,反而呈現出一種難以形容的獨特美感。作為類人生物,任何人都很難否認它的形象是美麗的。
它的手指只有四根指頭,指甲烏黑、奇長,有類人的拇指結構可以握緊手裡的工具。
「您好,『他』讓我等您,風暴的君主。」
這位迎接他的森林之子說的是通用語,嗓音獨特,是一個婦女的嗓音,高亢而甜美,帶著一種仿佛吟遊詩人和歌者的獨特節奏,聲音中夾雜著令人感到莫名憂傷的氣息。
它,應該是她,她也在打量著韋賽里斯。
韋賽里斯若無其事的從洞口沿著樹洞生長的盤旋樹根走下來:「很好,那麼,帶路吧。」
她好奇看著韋賽里斯,見他只披了一件光滑明亮的紫色袍子,甚至沒有穿鞋、光著腳,仿佛絲毫不受寒冷影響。他看起來不像她曾在人類世界看到的國王或君主,倒像個人類苦修士。
韋賽里斯沒有像此前的布蘭一行,對她感到好奇,問這問那,表現得像人類之間的尋常拜訪。
森林之子不敢輕視,她知道,眼前之人是所謂的風暴君主,這表示他的生命是和樹木里的君主一樣,已經超越了凡人之軀。
森林之子把火把揮向樹洞一角,交錯樹根中露出一道向下蔓延,不知伸向何處的幽暗地縫:「我們要向下走,請跟我來。他正在等著您。」
森林之子顯然沒有人類禮儀那套繁瑣東西,說著她便轉身,舉起火把引路。韋賽里斯緊隨而去。
樹根交織形成的道路狹窄而崎嶇,一直盤旋著向下,韋賽里斯踩在積滿泥土和落葉的地面,竟一時無法分辨腳下踩的是巨大無比的數根,還是實實在在的土地。
韋賽里斯這會兒想起他來自異世的認知,阿多當時背著布蘭在地下通道走時,必須蹲下身子俯低腦袋才能勉強不刮蹭和碰撞洞頂。
看這洞穴高度,韋賽里斯只有特別矮的地方才需要稍稍偏下腦袋,這說明阿多的身高恐怕比韋賽里斯想像要高得多。
在火焰中觀察著,韋賽里斯發現這下面並不是地下穿鑿出的隧洞,而是這座山原本應該是有一塊山壁或凹坑,但隨著魚梁木一條條粗壯的樹根從泥土鑽出,在山壁間交錯穿行,便形成了一片巨大的由無數巨大樹根交織成的樹洞迷宮。而魚梁木的樹根在山壁間擴張,穿透岩壁,碎裂出一條條複雜的通道。
魚梁木林某種意義上就像海邊的紅樹林一樣,靠著極其發達的根系,將大地的縫隙和岩石都鑿穿了,形成根系交錯的地下世界。
樹根到處都是,從土壤和岩石中拱出來。
韋賽里斯很快發現,雖然森林之子帶的路一直在繞,從一條岔路穿到另一條,但其實他們一直是在沿著最大,最粗壯的那條根系向地底深處走。
當韋賽里斯估計他已經在森林之子帶領下深入到地下兩百尺,甚至能聽到地下河嘩啦作響的聲響時,他們來到了一個巨大的鐘乳石洞窟中,鐘乳石的石牙從洞頂懸掛下來,地上伸出來的還要更多些,濕潤的地下水在石上流淌,滴落。
儘管還是能感覺到寒冬濕冷的氣息,但這裡的溫度已經不足以讓地下水結冰。
沒想到還要繼續往下,矮小的森林之子沉默引路,穿過迂迴的樹根,轉了一圈又回到了布滿樹根的大裂隙中。
到這個深度,韋賽里斯看到了骨頭,形形色色的白色骨頭,有別於魚梁木樹根的蒼白,骨頭是一種灰白色。
骨頭有鳥的、野獸的、人的、森林之子的、甚至是巨人的,它們分布在岩壁的凹陷處,在樹根環繞間,還有樹根從顱骨里伸展出來。
韋賽里斯好奇,卻始終沒問一句話。
最後那森林之子帶著他走到大裂隙在地底深處的一座狹長的天然地下石橋上,在這裡,下方已經再看不到交錯的魚梁木樹根,讓人可以輕易看到這裂隙下方還有更加深邃、深不見底的黑暗。
不過地下河的喧鬧聲還是說明這條裂隙是有底的,並沒有直接延伸到大地的地核。
「呼——哈——」
一聲悠長的呼吸聲從石橋對面發出。
韋賽里斯抬眼看去。橋的那頭,重新出現的最粗壯的那根樹根下方,一位身著烏木裝飾皮膚白皙的老邁男子正「坐」在從巨大樹根延展出夢幻般糾纏形成的魚梁木樹根寶座上。
他有著血鴉公爵老邁腐朽的枯瘦模樣,和樹根幾乎融為一體。
韋賽里斯原以為自己和三眼烏鴉會面自己會想關乎世界的天下大勢,可事實是,他想的是他走的路和他所知道布蘭的路線並不同。他記得原世界線布蘭的路是在三眼烏鴉那邊,布蘭問要不要過橋,森林之子告訴他:就在背後。
韋賽里斯已經做好了心裡準備,卻沒想到自己是從橋的另一面過來,直接就和三眼烏鴉面對面了。
「風暴的君主我帶來了。」森林之子對那邊的樹根君主說。
對方乾澀的嗓音發出聲來:「很好。」他的聲音被隆隆的流水蓋過,卻比流水聲更清晰的響在耳邊。
森林之子點點頭,拿著火把從另一頭的道路很快離開了。
韋賽里斯沉默,等對方先說話。
沉默就這麼籠罩住這片區域。
終於,嘶啞的低語再度從對方口中發出:「韋賽里斯,你好,我們終於見面了。」
「我該稱呼你什麼,三眼烏鴉,布林登,還是布蘭登·史塔克?」
「布蘭登·史塔克?」嘶啞的低語說,「我有很多化身,三眼烏鴉,布林登·河文,但布蘭他還在學習。你可以叫我布林登,就如我叫你韋賽里斯。」
韋賽里斯平淡回應,開門見山:「那麼,布林登閣下,你找我來,是有什麼想法?」
布蘭登的聲音衰弱的仿佛奄奄一息,可每個詞都能讓人清晰可聞:「我想找你很久了,你來自異界的力量不止喚醒了大樂章,還給冰與火之歌帶來了新的變數,你走的比我想像中更遠,帶來的危機也比我想像中更嚴重。」
韋賽里斯平靜作答:「我本以為你會很清高,會以世界存亡的名義要我幫你做事、與你合作,沒想到你比我想像中務實,談判之道更像人類之間的糾葛。」
「.」布林登的嘴唇張了張,「我想起來,你喜歡直白的問答。那麼,韋賽里斯,為什麼你會來到這個世界?」
韋賽里斯反問:「這是你想要知道的嗎?」
布蘭登沙啞回答:「這取決於答案和誠意。」
「不如我先問,如何?」韋賽里斯直接問他,「既然要開誠布公,不如我們直達本源。如果大樂章最後落在你手裡,你想做什麼,你想塑造一個怎樣的世界?」
「.」布林登沉默。
「好嘛,看來我們沒能邁出第一步。」
布林登嘆息一聲:「我能找到這個世界所有人的過去,循著行跡找到他們做事的動機,但是你,異世的來客,韋賽里斯,我看不到你的過去,因此我看不懂你。你在這個世界的時間只有三年,卻攪動了這世界萬年不變的軌跡。我不知道你究竟有多少壽命,過去活了多久,走過多少時空,目的是什麼。我只能從你這三年的所作所為來判斷,但我發現你似乎了解我比我了解你更多,這不公平,不是嗎?」
「可能從你那裡看是不公平,」韋賽里斯回他,「但這才是我們合作的基礎。我想以你這樣的知識累積,歷史厚重,詭異能力,如果我在你這裡沒有秘密,我想你也不會找我,而是有更隱秘的方法讓我做你想要我做的事。比如,攸倫·葛雷喬伊,回過頭來想想,他可真慘,到死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情在諸神掌控之間。」
「攸倫.」布林登說,「是個意外,他正證明了我的能力並沒有你說的、想的那麼厲害,我曾以為他有天賦成為我的繼承人,但事實證明我看錯了他。歷史和知識給我力量,可這力量並非無所不能,不然為何舊神的信仰會被驅趕到北境這點地方?」
「你說你看不明白我,我何嘗不是?我怎麼確定你現在示弱不是為了把我推出去和寒神正面交鋒,而你在後面摘桃子?」
韋賽里斯本以為「神靈」的談判更高大上,會不那麼市儈,但顯然他和布林登都被人類的習性侵染過深了。
「我能展示給你,我的歷史,我的經歷,還有你需要探知的過去和知識,譬如異鬼的能力和起源,還有寒神曾經展示過的力量。」
「代價是什麼呢?」韋賽里斯沒被他帶進去,「我的過去,讓你窺見我的記憶?」
「那麼,」布林登說道,「既然無法達成互信,我們只能用對話來交流了。」
韋賽里斯微微笑:「很好,我從你這句話里看到了誠意。回到最開始的問題,既然你不願說你的願景,那麼我先說吧。這個世界的運轉方式不正常,我想這不必我多說,所以如果我能改變它,我會把它塑造成一個四季分明的世界,一年有四季,星球繞著太陽做周期運動,正常回歸你不是好奇我的過去,我來自一個四季分明的世界」
韋賽里斯把地球上的運動規律大概跟布林登說了一下,最後問:「你覺得這樣的世界怎麼樣?」
布林登問:「照你所說,星球運動中積累的能量如何釋放,任其自然迸發,對世界產生不可逆的破壞嗎?你的世界沒有神靈,沒有偉大意志?」
「.或許吧,」韋賽里斯對布林登的精準猜測不予正面回答,直接帶過去,「不過按我對偉大意志的揣測,在祂的世界規劃中,最後應該是『人之歌』占據世界主導,你、我、冰、火、水都將逝去,你可曾想我提出的方案才是更契合偉大意志的意思,說不定在具體操作時能和祂產生更強大的共鳴。」
「.你知道的比我想像中要多。」布林登算是默認了韋賽里斯的猜測,表達出了對韋賽里斯誠意的回應,「我相信你說的打算。不過抱歉,我不能告訴你我的計劃,我也不會說一個假的計劃騙你,我只能保證在你我之間在對抗寒神這件事上是一致的,戰勝長夜前,我們不會有衝突。作為補償,你可以問我一件你想知道的事。」
韋賽里斯看向他:「我記得我們是為了達成互信,而不是為了交換問題。」
「選擇對話,問問題和解答問題就是最快達成互信的方式。」
「那麼,我問了,你打算怎麼對付寒神?」
這個問題很寬泛,韋賽里斯沒料到布林登很快就給出了回答:「拖,拖到長夜結束,拖到他的力量分散,我們就有機會。」
「有機會?」這個詞說明了很多,天然把自己當做了弱勢方。
「寒神的力量很強。韋賽里斯,我必須告訴你,長夜是寒神的主場,你的軍隊也許能抵抗住祂的軍隊,但寒冷真正的力量並非軍隊,而是死亡。所有活著的生靈都是祂的敵人,所有死去的生靈都將成為祂的附庸,異鬼只是祂力量的代行者。你知道紅神教派所說生靈存在著『生命之火』,而每熄滅一個生靈的火,就能讓祂的力量強上一分。我想你明白其中的意思。」
「死者可以成為祂歌的力量?」韋賽里斯懂了,「祂和我們不同,失去靈魂的死物才對祂有用,是吧?每一個死者?」
韋賽里斯想問的是八千年來是否每一個死人都可以成為他的力量。
「是的,每一個。但不要想的太嚴重,你自己也在發展信徒,應該知道泛信徒、非信徒能給到的力量有多少,和偉大意志的拉鋸又有多難。」
得到回答,韋賽里斯已經瞭然為什麼寒神是最強的。
只能慶倖幸好歌的力量是有限的。
這麼說,韋賽里斯發展信徒是在和偉大意志爭奪散在外面的力量,而寒神其實是在從偉大意志那裡搶已經被拿走的力量。
韋賽里斯問:「照你這麼說,異鬼也是死物?」
「不,梅麗珊卓之於紅神,伊耿之於你,就是異鬼之於寒神。」
韋賽里斯明白了。不過聽到布林登用伊耿來舉例,他心中一動,不確定是不是布林登不知道奧伯倫和丹妮莉絲,還有兩條小龍的事。
「那你找到我,想怎麼合作?如何拖延?」
問完話,韋賽里斯發現自己被帶入了布林登的節奏里,不過既然雙方在態度中表達了誠意,這時候也沒必要繼續計較這些了。
布林登回道:「我們必須守住長城。」
這句話讓韋賽里斯陷入了片刻遲疑:「什麼意思,你預見長城會失守、棄守?」
布林登反問:「如果長城塌陷,大量異鬼屍鬼湧入北境,你會怎麼做?」
「.」韋賽里斯也用問題來回答反問,「如果長城塌陷,那守什麼,守一堆廢墟麼?」
「倒一段,修一段。總之我們必須要守住。」
「在長夜裡修長城,這意味著要進行階段性反攻?」
「是的。」
「為什麼?」
「就如人類打仗,切斷補給線。」
「修好長城已經湧進去的異鬼、屍鬼會失去力量嗎?」
「不會,但會失去後續的支援力量。」
「你這麼說,我想問,異鬼為什麼不先把長城攻下來,破壞到無法修復再去打內陸?」
「如果這樣,那我們更得守住長城,不是嗎?能守多久就意味著能拖多久。」
一番快問快答,韋賽里斯腦袋極速運轉。
他忍不住問:「異鬼一定會突破長城?」
布林登回答:「一定會。」
韋賽里斯眨眨眼:「冬之號角?」
布林登含糊反問:「世人傳說塞外之王喬曼曾『吹響冬之號角,喚醒了地底的巨人』。你覺得『地底的巨人』是什麼?」
聽他如此發問,韋賽里斯抬眼看向那所在地下隧崖頭頂巨大的樹根:「是樹,地底的巨人是魚梁木樹根?吹響冬之號角後長城會如同歌中唱得那樣倒塌?」
「時間久遠,人們的傳說不盡真實。」布林登說著,又問,「塞外之王喬曼為何吹響號角?又在何時吹響號角?」
「傳說,英雄紀元,一名守夜人總司令成為夜王,和他的異鬼王后在長夜堡統治長城,最終被冬境之王『解放者』布蘭登與塞外之王喬曼聯手擊敗。」韋賽里斯回答,忽然明悟,「喬曼吹響冬之號角是為了擊敗夜王?我聽說長夜堡下面有個魚梁木的魔法門,長夜堡在英雄紀元重新修建過,是嗎?冬之號角吹倒了長夜堡,『解放者』布蘭登重新修建了那一段。『解放者』布蘭登和『築城者』布蘭登難道是同一人?不過長城建造據說用了上千年,他們不可能是同一個人。」
「歷史如迷霧,難以得見真相。」布林登嘆息一聲,「冬之號角並不會摧毀長城,反而修建長城的時候會用到,長城之所以倒塌,是夜王的異鬼王后的力量導致。不過人們看到了號角吹響,看到了長城倒塌,就認為是號角導致了長城倒塌。」
韋賽里斯不禁好奇問:「長城的冰牆裡是魚梁木的樹根,那你不去坐鎮長城?」
「你看到了長城在那裡,沒有看到長城的力量源頭。」
韋賽里斯見布林登打開話匣,開始裝蠢套話:「力量的源頭是這裡,那諸神若都來這裡保護你,豈不是萬無一失。」
「長城的力量很複雜,你去到那裡就會知道。用魚梁木根部為牆芯的城牆只占了一部分。」
「長城是諸神合力建的?」
「一開始,只是長夜過後人類的愚妄嘗試。不過後來.諸神看到凡人的意志,看到了其中蘊藏的可能——如果你想了解它的建造過程,我可以帶你回去觀摩,我想了解長城的建造方式,對你學習如何使用你的力量會很有幫助。」
「算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這麼一說韋賽里斯就懂了。長城修建有諸神的參與,想想也是,七百尺高的城牆,怎麼可能沒有非正常的力量介入。
而當初長城被夜王控制,異鬼試圖從長夜堡突破長城,結果長城倒塌,因為離得最近,只有舊神做出響應,於是舊神獨自和當時的人類進行了長夜堡的修復工作。
和布林登交流,韋賽里斯有好多疑問想得到解答,但他沒有愣著去問,只問些切身關乎合作事宜的:「說了這麼多,我還是不知道異鬼會以什麼方式弄塌長城。」
布林登張了張嘴,頓了頓,坦誠道:「我之所以轉移話題,是因為我也不知道。」
「.」
韋賽里斯一時無言以對。
布林登找補了一句:「但我知道怎麼在它倒塌時修復它,吹響冬之號角。」
「.」韋賽里斯沉默片刻,接過話題,「那麼『冬之號角』現在在哪裡?」問的時候,韋賽里斯其實已經知道答案。
而布林登的回答正如他所想:「號角現在在守夜人那裡,我在霜雪之牙將它留給有吹響它才能的守夜人,那個人的名字叫瓊恩·雪諾。他還有一個身份——」
韋賽里斯別過臉去,不想看布林登神棍的模樣。
卻聽布林登不以為意,繼續說出那個秘辛:「——他是你這具身體的哥哥雷加·坦格利安和萊安娜·史塔克的兒子,雷加以征服者伊耿和梅葛國王一夫多妻為由,在赫倫堡外十里格的爛泥灘七神聖堂,在一位河間地酗酒修士見證下,正式迎娶萊安娜,他們後來在極樂塔產下一子,名為傑赫里斯·坦格利安,就是現在瓊恩·雪諾。他身上有坦格利安血脈,也有舊神血脈,他有可以吹響那號角的才能。」
韋賽里斯聽著還是把頭又扭了過來。
雖然瓊恩是雷加和萊安娜之子他一早就知道,但這些細節卻還是第一次知道。
他倒沒想到雷加為了「龍有三個頭」的預言,連坦格利安一夫多妻這種傳統都敢去「追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