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長夜將至
「陛下,風暴地有新的玻璃蠟燭電報。」
雖然玻璃蠟燭是靠火焰躍動長短來報告,和「電」沒有半點關係,還極其消耗傳報者的精神力——雖然沒有到每一次電報燒掉一個發電員腦袋的程度,但一個發報員發完報,沒個七八天休息精神肯定是恍惚的,遠程發報完那幾天還會伴隨眩暈和嘔吐。
發報員是個很不好受的活計,但學城培訓的學徒就是用來做這個的,韋賽里斯和馬爾溫還在設法研究一群發報員集體控制火焰的辦法,但還一時沒有找到改進的方式。模仿馬爾溫在厄斯索斯見過的諸多部落祭祀場景是個思路,還在研究中。
能讓風暴地用發報的方式傳遞的消息,肯定不是小事。
韋賽里斯接過情報處送來的電報,掃了一眼,因為發報員消耗的關係,電報通常字都很少。
「補丁臉死了。」
就這幾個單詞,但還是讓韋賽里斯悚然一驚,立刻拋下手裡的工作,找了個藉口立刻啟程前往風息堡。
從風息堡城堡特意空出的「停龍」塔樓里進去,韋賽里斯很快換了身衣服,在停龍塔時刻保留的國王近衛——同駐風暴地情報處——一起前往風息堡代城主的塔樓,尋找風息堡如今的總管戴佛斯。
但竟沒找到人,問了守衛,才知道戴佛斯去看希琳公爵了。
希琳病了,還病了好幾天。
韋賽里斯在希琳所住的塔樓里找到戴佛斯,這位伯爵被韋賽里斯委以重任,才一年多時間下來,原本就稀薄腦袋頭髮變得更加稀疏,還多了幾分淺白髮根.在韋賽里斯這種急著要做出成績的國王下做事,並不是件輕鬆的活計,儘管國王給足了為他辦事之人財政補助和權力、為其站台背書。
「陛下,您?」戴佛斯顯然沒料到韋賽里斯會出現,「您是為了——」他意識到韋賽里斯應該不是為了希琳而來,而是為了讓他嚴加看守,有異動就上報的補丁臉而來,於是立刻收住了話頭。
「希琳怎麼了?」韋賽里斯瞧了瞧在床頭通過流食管道為希琳餵食的學士,向戴佛斯發問。
「前天忽然發熱,暈了過去而且」戴佛斯有點臉上滿是憂慮,又隱約有些欣喜,「而且希琳公爵臉上的灰鱗在消退、脫落。我們原以為是灰鱗病爆發了,結果並不是。朱斯學士說公爵的灰鱗病好起來了,剝落灰鱗的皮膚正在重新長出來。」
「灰鱗病好了?」韋賽里斯說著將戴佛斯拉到希琳塔樓的窗戶前,問,「補丁臉什麼時候死的,前天?」
如此有指向性的問話,戴佛斯不敢怠慢,他已經知道魔法和巫術並非虛言,當即回答:「是今天早上發現的,暴斃而亡。陛下,我看到他的皮膚變得慘白,如同被水泡過臉色青紫,學士推斷是窒息。他在房間裡,毫無預兆的窒息死去了。」說起補丁臉那詭異的死法,戴佛斯頗有些不自在。
傳說,灰鱗病是蓋林親王的詛咒,蓋林是與瓦雷利亞戰爭時期的一名洛伊拿人英雄,傳說他帶領25萬洛伊拿人上陣抵禦瓦雷利亞的入侵,在戰爭初期取得了節節勝利,但是隨著瓦雷利亞自由城邦派遣了數百條巨龍參戰,洛伊拿人的所有城市被燒成廢墟,死傷無數。而蓋林兵敗被活捉。
瓦雷利亞人把蓋林親王吊在金色的籠子裡帶著他繼續入侵洛伊拿人建造的帝國,要讓他看見自己的土地被燒成灰燼,嘲笑他召喚母親河洛恩救助她的子民。可當大軍行進至查約恩時,深夜時,河水突然暴發,吞沒了瓦雷利亞侵略者。
據說,灰鱗病就是在此後出現在厄斯索斯大陸上,患者的皮膚會產生硬化,布滿黑灰斑點,最後徹底變為石頭。因為毀滅之後的查約恩被迷霧籠罩,在黑暗迷霧中有大量灰鱗病人在其中躲藏,他們的肉體變成了石頭,常常襲擊過往的河商船劫掠。人們認為查約恩是灰鱗病的源頭,而在那裡蔓延著蓋林親王的詛咒。
洛恩河的神祇和水之歌有關,補丁臉和淹神有關.
一切都在指向「水之歌」。
韋賽里斯忍不住看向風息堡東方的深藍色廣袤海洋。
難道說,淹神奪回了水之歌后直到最近才擺脫了概念化?竟然比韋賽里斯還晚?
韋賽里斯去看了看補丁臉的屍體,正如戴佛斯所言,身體仿佛在水裡浸泡,臉色卻表示他是窒息
「前幾天有沒有人看到他有什麼異常?」
監視者回答:「沒有異常,他和正常一樣,每天跳著怪舞」
韋賽里斯狐疑的看向另一人。
忽然,另一個監視者似乎絞盡腦汁想到什麼,說:「.不對,陛下,我想起來,有異常!從前天起,他不再唱怪異含糊的歌了,只是在跳他的獨立怪舞。」
「沒有唱什麼新的怪歌?」
監視者斬釘截鐵的回:「沒有。」
韋賽里斯揮揮手:「好了,下去吧。」
韋賽里斯沒在風息堡待很久,他有種不好的預感,只叮囑戴佛斯,等希琳醒了如果有什麼異常就發報給他,於是很快啟程回舊鎮去了。
一回舊鎮,韋賽里斯就去尋找馬爾溫。
一問,果然,學城收治的灰鱗病患者似乎都有昏迷發熱,灰鱗脫落的現狀。
不過那些感染過重的,都在發熱昏迷過程中因為內臟在灰鱗脫落過程中病變死了,而那些沒有感染到內臟、血管的,似乎都在悄然恢復,長出新的皮膚。
馬爾溫作為現在的學城總管,卻也是直到韋賽里斯找他一起來看,才知道學城裡發生了這麼件事。
這位漸漸被韋賽里斯信任,透露出許多秘辛的總管倒吸了口氣:「陛下,是不是?」
韋賽里斯只回他:「去秘閣。」
所謂秘閣,就是曾經那幫子學城博士們秘密集會的那個藏在大圖書室中的隱蔽書塔。
如今許多沒有被絞死的原秘密組織溫和派博士都在這裡被軟禁。
他們現在負責寫書——將自己的畢生所學記錄成籍,同時負責幫韋賽里斯計算星球位置、推測長夜到來的時間和影響範圍。
韋賽里斯當即命令觀星者:「立刻匯集昨天的天文觀察數據,算出一個結果,然後發出信鴉,讓所有觀星點都動起來,把抄錄的數據儘快送過來,我要在今天晚上就知道今天的觀測結果。」
「出什麼事了?」
「我推測,今天發生了一次和我上次一樣的擾動現象,星球的偏移角度應該又發生了一次大跳躍。」
「什麼?!」
學城的判斷星球偏移度的方式是以夜空中相對穩定的十二宮星相與觀星地的相對位置,在不同地方的觀察記錄綜合起來,再比對觀星點當天的太陽光照射角度,就可以推算出星球現在相對太陽直射角發生了多少的偏移度,以及星球與太陽的相對位置有沒有發生大的改變。
聽到韋賽里斯這句話,負責記錄觀星計算偏轉角的博士很快動了起來,他哪有空去管發信的事,直接拿著今天學城觀測的太陽照射記錄和昨天的進行比對,這樣雖然不精確,但發生大的偏移,還是能粗略算出來個大概。
那博士瞬間進入狀態,把今天從早上到下午觀察的不同時段的記錄立刻在紙上繪製出來,算出大概的角度。然後拿去和昨天、前天的記錄作比對,又和上次發生大偏轉的記錄進行比對。
「是真的!和上次差不多,上次是在正午開始,這次是在早上大約日出一個小時後開始發生角度偏轉,持續了大約兩個大時,在龍時也就是正午停止變得穩定,這次偏移度大約有一度!星球在那麼短時間發生這麼大的轉角,而我們居然還是毫無察覺。」老博士頹然坐地,滿臉憂愁,「這就是神靈的力量嗎?可笑,我居然在一個有神靈的世界選擇相信自然」
「一度?」韋賽里斯不確定老博士的粗略計算到底是多粗,但記得自己上次引發的變動是1度55分10秒。
韋賽里斯不確定這是否表示淹神的力量比他強或弱,還是被抽走的力量比他少,抑或是偉大意志能抽調的力量更多讓祂的控制力更強大了
韋賽里斯沒去管那頹然坐地的老博士,只將目光看向那被原「真實世界」組織稱為「世界式數據源」的複雜儀器,那是一個如星軌儀一樣的巨大器械,環繞那巨大儀器,有八個可旋轉的刻度尺,當在刻度尺輸入數據,就能讓儀器旋轉,進入一個對應的相對位置中。它可以直觀表現星球相對十二宮、和太陽的位置。
而那些刻度的數字結合星軌儀最後得出的複雜角度,由一個囊括各種學問的公式計算,可以粗略推算出星球的現狀。即他們所謂的「世界式」。
而在旁邊還配套了一個有赤道截面的複雜形體儀器,可以用來直觀展示星球的偏轉角——這個是韋賽里斯接手學城後新造的,主要是用來直觀判斷星球偏轉度和太陽相對位置最終到哪個角度會使大半個星球星球陷入黑暗。
其實不難想像,要星球的一半陷入黑暗,只需要星球的自轉方向不變,而偏轉角度剛好讓星球大陸所在的北半球進入暗面。
換做韋賽里斯熟悉的地球環境來形容,畢竟冰火世界和地球一樣,大陸多分布在北半球。大約只要讓地球在冬季再多偏個40多度,在自轉方向依然不變的情況下,就能做到讓整個北半球全部陷入黑暗中。
說的更直白淺顯一點,就是把星球90度角翻轉過來,讓星球自轉從東往西的正常狀態,變成從北往南、從上往下轉動的異常狀態,而在那種狀態下,現在所謂的北半球會變成「西半球」,進入不受陽光照射的暗面。
某種意義上,可以看成是冰火星球和太陽形成了類似地月的潮汐鎖定,只是星球仍在自轉。
換做地球,如此劇烈的轉變帶來的次生災害對地球上的所有生物是滅頂之災。
但冰火世界不一樣,它有真正的神靈——創世神留下的偉大意志,這位偉大意志在用其難以想像的偉力在這種情況下杜絕了任何次生災害的發生。
所以,在冰火世界生存的人類不需擔心星球偏移帶來的次生災害,只需要關心怎麼在星球進入暗面時活下來就好。
這就是冰火世界會發生長夜的科學解釋。
很離譜,但這顆星球的情況就是如此。
在推算中,要達成北半球全部陷入黑暗,那麼在完成偏移後,這顆星球在長夜時期的新的北極點將落在落日之海大洋中,而新的南極點將在夏日之海某處,大約是陰影之地亞夏附近南部海域。(換成地球大約就是北極點在太平洋赤道附近接近美洲的某處,南極點在印度洋赤道附近某處。不過文中我們仍會以生活在星球上人們認知中的東南西北來表達)
一個很容易發現的規律是,當世界陷入所謂的長夜黑暗時,其實當前處在南半球的索斯羅斯大陸將在陽光沐浴下進入極晝——太陽永不落。
換言之,索斯索羅可以在長夜中倖存,無需擔心長夜。
但連韋賽里斯也不敢賭那片本就毒瘴遍地的土地會在極晝中變成什麼樣子,有時,直面太陽直射比寒冷更可怕,可以預見那裡的生態必然會發生劇變,或者崩潰,或者在不確定會持續多久的長夜中自然抉擇出新的生態。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那裡是韋賽里斯預期如果戰敗最後的逃亡地.
看著那顆地球儀,韋賽里斯不禁深深發出一聲嘆息,繼而發出命令:「等晚上算出新的長夜時間推測,記得報告給我。」說著離開了秘閣。
晚上收到了長夜預期會比原本又要提前的消息後,韋賽里斯本以為淹神引起的變化在此會告一段落,沒想到,當天夜裡,韋賽里斯懵懵懂懂中,隱約感知到了來自遙遠西方的祈禱。
韋賽里斯現在正處身處舊鎮,來自西方的祈禱只有一種可能——消失了許久的攸倫和失蹤的維克塔利昂鐵艦隊。
韋賽里斯能隱隱感知到有人在祈禱航行的風向,但韋賽里斯不敢輕易進入概念化去具體感知,所以感受很是模糊。
但隨著時間推移,韋賽里斯作為風暴之歌主人的感受忽然變得明晰。
從力量的微微波動中,韋賽里斯「聽」到了祈求者的聲音:「風暴之神,我等向您獻上祭品,請求賜予一場向東的風暴。」
——
遙遠的落日之海尚在黃昏,西方天際線上的落日將廣袤的海域染成一片金黃。
但海上卻有些血腥,哈爾洛島的肯寧家族的一個鐵種船長拉弗·肯寧聯合幾個想回家的鐵民殺死了他的副手和幾名船員,將他們的血和內臟拋灑在船頭,繼而遵照鐵民異端信仰的祭祀儀式,向淹神永恆的對手,邪神風暴之神祈禱。
他希望風暴之神能在他的祈求下在無風帶吹起一場風暴,向東,他想回到維斯特洛,回到鐵群島。再也不想繼續在永無盡頭的海上航行,也不再想追尋傳說中的海怪。
維克塔利昂,他們的船長,已經瘋了。
拉弗是維克塔利昂·葛雷喬伊的心腹,他能清楚感覺到,維克塔利昂自從接觸到來自海塔爾的瘋女人和一隻幼年海怪後仿佛變了個人。他曾經也冷血、殘忍,但拉弗能感覺到,他變得更加冷血,殘酷。
他們在雷德溫偷襲失利,自落日之海起航時有七十三艘船,在補給明顯不足的情況下轉頭向西,向著廣袤無垠、遍布危機和風暴的落日之海深處行進。儘管很快,在大海中,鐵船長找到了攸倫的寬大的補給商船,那十幾艘大肚子船里載滿咸鱈魚,鯨魚油和醃鯡魚,還有淡水和水果。
攸倫在海上戰敗死亡的消息還是讓所有人蒙上了一層陰影,在補給船沒有找到攸倫,便意味著消息可能是真,鐵民的國王只一戰之間,化為了飛灰。在鐵艦隊迷茫時,維克塔利昂忽然從補給船找到了一隻海怪幼崽和一個帶著一塊奇怪黑石的女人,那女人自稱莫羅婭·海塔爾,聲稱自己知道海怪所在,知道力量所在,知道神明所在,知道有著無盡財富、黃金遍地的彼岸大陸所在.
維克塔利昂就這麼被說服了。
他瘋了。拉弗知道。
落日之海根本沒有盡頭,就算有,也不是鐵艦隊可以穿越的。
但維克塔利昂不管,他下令自己的二十二艘船出發,願意追隨者就跟上,不願追隨者自便。鐵船長向來很有說服力和威嚴,瘸子拉爾夫的十四艘船選擇跟上,斯通豪斯的九艘船選擇跟上,拉弗沒有辦法,只能硬著頭皮跟。
這次遠行從一開始就被詛咒,三場大風暴,將鐵艦隊趕向毀滅,三場風暴後,只剩四十五艘船。
大海吞沒一切。
但那時他們還沒意識到風暴還不是落日之海最危險的東西。
更可怕的是無風帶。
大約航行兩個月後,艦隊進入無風帶,而停止工作的風帆將鐵艦隊帶入了絕望。
他們在看不到盡頭的海上航行,在陌生的海域裡日漸消耗補給。
維克塔利昂舉行了獻祭,三次,但是也許他說錯了禱詞,淹神或風暴神,或他已經暗中信仰的邪神在這裡沒有力量。前方似乎只有絕望。
沒有黃金、沒有海怪,沒有土地
他們在無風帶中航行了多久?無風帶沒有風,也少有魚,補給每天都在減少,聽說已經有戰艦內部已經出現了「食人」的現象
終於,凌晨一場突來的風暴襲擊了這支已經耗盡力氣的鐵艦隊。
一道閃電擊中了拉弗的船桅,但船完好無損。他驚醒過來,這是神明在預示什麼?
趁著風暴的混亂,拉弗悄悄夥同水手長和觀察手,脫離了鐵艦隊。
他意識到不能繼續跟著維克塔利昂那個已經瘋了的首領。前方只有死亡。他要回去,他相信回維斯特洛遠比追逐維克塔利昂那虛無縹緲的願景更容易。
而脫離鐵艦隊後,拉弗立刻和同夥殺死了被維克塔利昂洗腦的副手和手下,他認為昨天那道驚雷是風暴之神在警告他,在鐵民信仰中,淹神才是大海的主人,風暴是其對手。但拉弗其實是個風暴神的信徒,是鐵民中的異端,這源自他十幾年前在鐵民叛亂中的一段沉船的經歷,他在和蘭尼斯特軍交戰時落水在海中,只有一塊破木板在海上漂流。
他向淹神祈禱、也向七神祈禱、向所有他能說出名的神靈祈禱,但最後是風暴之神回應了他,一場風暴將那那片破木板吹到了大威克島,他才得以僥倖存活。
那段經歷他很少提及,自己在十幾年時間裡也漸漸忘記,但昨夜那道驚雷驚醒了他。
這一定是神的諭旨。
於是他祈禱,他向神靈獻上祭品,祈求神靈再度向他展示神力:「風暴之神,我等向您獻上祭品,請求賜予一場向東的風暴。」
水手長面色不善的看向他:「拉弗,我看你也瘋了!你在搞什麼?這裡是無風帶,在這裡求神,不如讓水手們趕緊划槳,趁著還有力氣,看能不能離開這片無風帶,媽的,老子死也要死在回維斯特洛的路上。劫掠維斯特洛有什麼不好,追什麼海怪,什麼神明,去他的維克塔利昂!」
「你懂什麼!」拉弗大罵起來,「沒有神明的指引,我們怎麼可能回到維斯特洛?」說著,他又虔誠的在船頭伏下身子,朝著天空跪拜。
「.」水手長眯了眯眼,握緊了首領的刀,卻終究沒有再做無謂殺戮,任由他去拜他的神,自己鑽進船艙,去催水手們划槳去了。
這位水手長怎麼也想不到,大約半個時過去後,忽然船上傳出了一陣歡呼:「風來了!」
他起身鑽出船艙,卻見風帆正在輕輕躍動,在無風帶待了好久,他都快忘了風的感覺。
但是。
「該死,怎麼是東風?」東風是往西吹,那不是要把他們往鐵艦隊方向吹?水手長罵罵咧咧的朝拉弗吼,「拉弗,你他娘的都跟你的神祈禱了些什麼?」
「這」拉弗大腦當機了一會,「這是神的諭旨,風暴神讓我們往西,西方才是我們的生路!」
「你在胡說什麼?那我們殺副船長不是白殺了?我們是要往東,回去!」
「可現在起風了,說不定順風航行很快就能在西方看到陸地,看到黃金遍地的大陸!哈哈!」拉弗大笑著,狀若瘋狂,「起帆!起帆!」
在無風帶飄了月余的水手們大喊著:「順風!順風!順著風的方向!」
水手長眼睜睜看著船落下風帆,一時間感到了茫然,他原本立了死志,就算死也要死在回去的路上,可現在
黃昏後無端生起的一陣東風將這艘船一路帶向西方,風吹了整整一夜都沒有停下來的跡象,直到他們在清晨的海上遠眺到鐵艦隊的船隊,風才漸漸止息了下來。
「情況不對啊,怎麼停了?」
「風怎麼停了?該死!」
「我他媽說的不是風,你個蠢貨。鐵艦隊,艦隊怎麼停了?」
桅杆上的瞭望手立刻遠望觀察,對甲板上的船長和水手長打信號。
沒有看到陸地,也沒有看到異常,只有莫名停在遠處的鐵艦隊船隻。
因為東風停滯,只能催促水手划槳靠近。
而越靠近,越能察覺到鐵艦隊的詭異。
那一艘艘船靜靜的停擺在無風的海洋上,間距二十碼,如同在等待著什麼。
瞭望哨的水手嘗試用旗語打招呼,卻沒有得到任何一艘船的回應。
「很不對勁!」船隊靜的出奇,所有人都隱隱感到了一絲不安。
但人就是這樣一種心態,遇到無法理解的詭異現象時,總想去弄個明白。
於是拉弗命水手們繼續靠近。
終於,他們來到了鐵艦隊船隊之中。
但沒有一艘船落下風帆,也沒有任何一艘船對他們的靠近做出任何反應,船隊裡的每一艘船都死寂一般安靜,連船槳都沒有一點動靜。
「這」這詭異的場景讓人難以呼吸。
「靠上去,前面那艘船我認識,蜥蜴號,疤臉瑞肯的船。」
「拉弗,你確定?」蜥蜴號的桅杆上沒有瞭望手,甲板上看不到一個水手,安靜如死寂。
「靠上去!」拉弗命令。
拉弗的船緩緩靠近靜默船隊邊緣,以靠幫戰接舷的方式抵近了蜥蜴號。
拉弗一馬當先,拽著桅杆繩索借力躍到蜥蜴號上。
甲板安靜的可怕,一個人影也看不到。
「瑞肯!」拉弗抽出腰帶上的劍,握緊了,緩緩靠近甲板上的船長室,「你在嗎?」
支呀。
船長室的門沒關,拉弗只輕輕一推,就推開了門,露出裡面雜亂卻並沒有混戰痕跡的場景。
只是,船長室內空無一人。
船艙也靜的可怕。
仿佛只一日夜過去,蜥蜴號變成了幽靈船。
拉弗暗自吞咽口水。
看向船長室里喝了一半的葡萄酒。看起來疤臉瑞肯船長最後時刻,應該是正在喝酒。
然後——他們去哪裡了呢?
水手長大罵著走進來:「拉弗,見鬼,媽的,船艙、庫房、廚房、飯廳,一個人也沒有,也沒看到血,該死!該死!我們得趕緊離開這,媽的,異鬼才知道他們遇到了什麼?」
就在這時,又有人大喊出聲:「船長,船隊的陣列很不對勁!」
卻原來是有人爬上了桅杆上的瞭望台,原只是登高習慣性看一眼,防備意外,哪裡想到,這一上去,就看到這四十多艘艦船並非正常列陣。這支船隊的列隊其實圍成了一個從外面看不太明顯的圈。
但處在船里,能明顯看到,四十多艘船錯落著將一片深藍色的海域圍在中間,那海水藍的如此之深,將近黑色。
這種和鐵群島灰綠色的海水迥然不同的海水讓所有人都感覺不安,他們想念家鄉那灰綠海水洶湧的波濤、白色的浪花。
而這裡,是可怕的死地,仿佛遭受詛咒,無風帶大的不可思議,那深藍近黑的海水在訴說其深不可測,仿佛深淵。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眾人腦海中升騰起來。
失蹤的船員都被那詭異的黑色海域吞噬了只有這種解釋能說清楚為什麼船員都失蹤了。
不安在活著的人中間蔓延,猶如冰冷的手,要將他們拖入深淵。
拉弗當即命令:「撤!快撤!離開這裡,該死!該死!我就知道,維克塔利昂瘋了,這是趟被詛咒的航行!」
一聽到「撤」,都不用人催,大著膽子過來登船的人一個個如同見了鬼,魂飛魄散瘋也似的奪路狂奔,往自己的船逃回去。
拉弗臉色白的可怕,他罵罵咧咧,奪路而逃,試圖驅散未知危險帶來的極端恐懼。
他不願去思考在他們脫離船隊後他們在這裡遭遇了什麼,也不敢去探究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只大罵著:「去他媽的維克塔利昂,去他媽的海怪,去他媽的黃金遍地,去——」
拉弗剛跑到甲板,邊跑嘴巴裡邊大聲叫罵,罵他所能想到的所有東西。
但當他跑到甲板,沒來由的,朦朧中感覺到脊背忽然發冷,腦子裡仿佛響起一陣無法用言語形容,卻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那聲音不是「聽」到,而是在冥冥之中,在腦子裡忽然迸發。
就像做夢夢到驚雷聲,那聲音虛無縹緲,卻實實在在的響徹在人們的腦子裡。
拉弗無法形容自己遭遇了什麼,但一種來自本能的恐懼和驚駭在一瞬間占據了他的所有思緒,讓他跑動的身影瞬間仿佛被凍結,整個人呆立當場。
眼睛看不見,耳朵聽不見,鼻子聞不到,但拉弗卻似乎能感受到有什麼東西正在他背後,龐然大物,正發出難以想像的巨大「聲響」。
拉弗不懂什麼是大音希聲,大象無形。
他只感覺到恐怖,茫然,驚駭。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
心臟仿佛被某種事物攫住,皮膚爬滿了雞皮疙瘩,身體不受控制的汗毛倒豎。
某一刻,拉弗似乎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從他身體穿過,他的意識在下一刻陷入了空白,一切感官進入了虛無。
他死了。
不止是他,還有和他一船的水手們,他們有的和拉弗一樣,在逃亡過程中凍結般禁錮,有的還在船艙里,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但就在剛剛一瞬間,所有活著的人在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情況下,死去了。
「嘶——」
韋賽里斯「看著」那艘被他送來的船上所有人死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
拉弗的船昨天聯繫上韋賽里斯並非偶然,在這裡,在此刻,一場神明之間的聚會正以概念化的形式進行。
韋賽里斯感受到了水之歌的力量、火之歌的力量、大地之歌的力量,甚至有冰之歌的力量。
拉弗他們的死,只是冰之歌和火之歌在概念化時力量之間的一絲細微碰撞,這絲碰撞逸散出了一陣無形的能量波。那股能量波從拉弗他們身上穿過去,他們靈魂內在的「人之歌」——或者可以叫做靈魂,在一瞬之間被消滅了。
這不是神的力量本就如此強大,而是因為這個地方很特殊。
而直到此刻,韋賽里斯明白了諸神放任攸倫「登神」的緣由,他自己也是個犧牲品。
這片無風海域,是世界洋流形成環流包圍的區域,離大陸極遠,是這個世界的「尼莫點」。
這裡是創世之歌在創世過程中能量匯集、被使用耗盡後棄置的角落。
攸倫在尋求要成為的「神」根本不存在,在這片荒蕪之地,沒有「歌」可以承載他的神位。
但,他登神驅策的力量卻可以攪動「尼莫點」被棄置於此的混亂力量,以他登神不成的死亡,激起這裡堆積的混亂歌的力量產生共鳴。
曾經參與過創世的歌,在這裡都有殘留的力量涌動、共鳴。
韋賽里斯感受到了,在「尼莫點」的深海中,有一絲絲風暴之力在混亂的能量中涌動著升騰。
他很快洞悉了真相,這是諸神之戰前最後一絲力量補給,這裡涌動的力量會在接下來一段時間進入世界,成為諸神和偉大意志角逐的又一部分力量。而能否將這份埋藏久遠的力量化為己用,讓自己更加強大,就是要諸神各憑本事了。
韋賽里斯現在無疑是吃虧的,因為他的力量本來就很分散沒有集中,現在多出來再多補充,他也沒辦法「頃刻煉化」.
但韋賽里斯既然在不知情的時候被叫到這裡,就說明還有神覺得「吃虧」,所以才把他叫過來,暗中的意思很明顯:尋求合作、幫助。
這份訊息和淹神有關,卻不止是祂,韋賽里斯能感覺到三眼烏鴉的「視線」。
不難想像,三眼烏鴉的信仰被趕到維斯特洛北方,而且信仰者越來越少,多出來的力量祂恐怕比韋賽里斯還難接收。
韋賽里斯不由朝三眼烏鴉的力量那邊「回看」過去,要是他早知道諸神給攸倫安排的這麼明白,是讓攸倫來做這個事情,韋賽里斯當初就是拼了老命,也得把攸倫弄死。
等思緒從概念化回歸。
韋賽里斯只覺得渾身難受,那感覺就像剛剛參加了一場豪華盛宴,可自己卻只能看不能吃。
他的目光不由望向北方,視線仿佛穿越維斯特洛的千山萬水,落到三眼烏鴉和寒神身上。
三眼烏鴉很明顯是在向韋賽里斯暗示合作,尋求幫助。
考慮到寒神可能又被加強了。
韋賽里斯目光幽幽,看來這長城,無論如何得走上一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