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說明,前太子的實力不可小覷。
他當年可以做戲殺掉先皇,那麼現在前太子也可以以此殺掉自己,做了壞事的人,總是喜歡以己度人。生怕自己也重蹈覆轍。
所以,他想,卻不敢。
「若他真的是呢?真的是前太子呢?」皇帝弱弱地問,極力隱藏住自己的真實想法。
何太傅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出皇帝的躊躇,頓了頓,語重心長地說道,「若他真的是前太子,要麼殺之,要麼承認他的身份。
可是如此一來,太子的身份便尷尬了。」
何太傅很自然地表明自己的態度,皇帝連連點頭,甚至沒有問原因,聽完若有所思。
他當然想殺了前太子,一了百了,但是又怕殺不掉,把自己累進去。
最怕的,就是對方既有實力,被逼到魚死網破,大家同歸於盡,皇帝不敢去賭。
到了他這個地步,什麼都不怕,但是怕死。
現在是因為西涼人出現,前太子才出來,針對的是西涼人。如果自己橫插一腳,前太子把刀對準了自己,那就是無妄之災。
突然這一刻,皇帝暗地裡埋怨起西涼來,好好的,來大周做什麼,這下西涼還沒事,卻讓自己摸到了燙手山芋。
但是如果自己不管,就必須要承認他。
皇帝陷入一個兩難的境地。
何太傅見皇帝面露糾結之色,「微臣建議,這個莫名其妙也不知道是不是前太子的人,還是殺了為妙,否則後患無窮。這也是為和西涼交好,拋出的橄欖枝,想來西涼一定對我皇感激涕零。」
何太傅一副完全是為了皇帝考慮的模樣,皇帝對他的信任又多了幾分。
皇帝凝著眉,太傅說得很有道理,不過他殺不了前太子。至於西涼,皇帝想起宮宴那一日,七皇子伏低做小的樣子,西涼已經依附了大周,懼怕大周,需要大周為他撐腰,西涼的感激涕零一點都不重要。
至於以後,那就以後再說,先把眼前顧及了。
現在前太子在暗自己在明,自己又找不到他,怎麼都是自己吃虧,而且現在擺明了他要對付西涼,截是截不住的。
等以後到了明面上,到了跟前,要他怎麼樣,就容易得多。
明處的人總比暗處的人好對付。
屆時,等自己摸清楚對方的底細,要生要死,還不是是一句話的事。
皇帝在心裡打著自己的算盤,何太傅也不打擾,靜靜地立在一旁等著。
過了好一會,才聽見皇帝長嘆一聲,「想當年,皇兄確實死得悽慘,若玉郎真的沒死,皇兄一定很欣慰,我這個皇位也是當時的無奈之舉,若他真是玉郎,那我也該物歸原主,完璧歸趙,退居幕後了。」』
皇帝一番長吁短嘆,很自然地把朕改為「我」,臉上都是痛惜之色。
「皇上,萬萬不可。」何太傅痛心疾首,大喊著,聲音之悲切,濃濃的不舍意味。
「聖上仁慈,若真是前太子,恢復其太子之位也就罷了,皇上切不可如此草率便將皇位讓出,就算前太子歸來,也要一點一點地教導才是。
先祖聖上,哪一個不是從小便學習為君之道,就是皇上你,亦是丘太師的學生。若前太子只是一屆莽夫,又如何治理大周?
皇上此舉,萬萬不可,朝廷需要皇上,百姓亦是需要皇上。當初的事情,無論如何和西涼人脫不了關係,在那種情況,皇上你臨危受命,和現在不可同日而語。
血脈確實重要,但是比起家國天下來,不值一提。前太子若干年後,若學有成,那是天下之福,若一事無成,這種爛泥巴扶不上牆的血脈,皇上你萬萬不能把天下老百姓交到其手裡啊。
江山社稷,重於泰山。」
何太傅一字一句鏗鏘有力,仿佛皇帝馬上就要解甲歸田了一般。
一番話明著打壓前太子,實際上是捋順了皇帝的羽毛,聽得他無比熨帖,每一句都說到了皇帝的心坎里。
說著說著還跪了下來,仿佛皇帝要走他就要長跪不起,態度之誠懇,聲音之懇切,讓人聽之動容。
「哎,太傅這是做什麼,快快請起,朕又沒說放下天下百姓不管,你看你這是做什麼,坐好,朕與你從長計議。」
聽著皇帝從「我」到「朕」,太傅鬆了口氣,哽咽道,「皇上聖明。」
「微臣建議,先查清楚,對方究竟是不是前太子,若不是,必須殺一儆百以儆效尤。」何太傅緩過神來,想了想,才說道,看著皇帝,做了個「殺」的動作,語氣意味深長。
「太傅所言極是。」
「若是的話,先派人和他談談,看看他的條件是什麼。若條件太過分,養在宮中也就算了,若他只想對付西涼……」
皇帝接過太傅的話,「那最好不過。」
……
這一夜,兩人在御書房商量了許久,直到天明微曦,何太傅才離開。
孟府。
一大早,莫先生便進府了,寧心院中,玉陌剛剛睜開眼睛。
看著枕在自己手臂上睡著的月璃,一動不動。
月璃睡著的樣子可愛極了,瑩白如玉的肌膚,長長的睫翼如羽毛,他的呼吸輕輕地灑在她的臉頰,睫翼微微顫動,如蝴蝶的翅膀。
可能是玉陌的眼光太過炙熱,月璃眼角動了動,掙開了眼。
一雙眼如琉璃乍見微光,眼波流轉,仿佛能聽到山腰溪水叮咚響。
清澈見底,晶瑩剔透。
「怎麼醒這麼早?」月璃打著哈欠,聲音慵懶。看玉陌看向自己,應該醒過來很久了。
「嗯,夏日醒得早。」說完,在她額角輕輕印下一吻。
月璃垂下眸,在他懷中蹭了蹭,姿態如貓兒一般慵懶。蹭了好一會,從他懷裡退出來,轉過頭,面朝裡間。
玉陌手中一空,愣了一下,活動了手臂,見月璃轉過身去,一動不動,撐著腰湊過去看了看:月璃閉上眼睛又睡著了。
玉陌不自覺地嘴角微揚,動作輕柔地起了床,穿戴好後,見月璃依然睡得香,輕聲退了出去,叮囑青崖莫去擾她,這才大踏步地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