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不知是誰喊了一句,「松露園有詩詞出來,大家瞧瞧。」
季小姐走過來,滿臉的不甘心,又無可奈何。
看著圍著月璃的眾小姐們,陰陽怪氣道,
「今兒有程小姐一曲,定能出不少好詩,不然程小姐也作一首應個景。」
「是啊是啊。」眾人應和著,心思各異。
「寫詩嗎,好啊。」月璃點點頭,一派雲淡風輕。
「快把題面拿過來。」立馬有人吩咐下去。
四周的人都靠攏過來,很想看看程小姐的「佳句」。
「是梅和雪,程小姐選哪一個?」
月璃略一思索,並未答話,讓人拿了紙筆。
隨著一個個字呈現於紙上,四周一陣寂靜,那些原先要看熱鬧的人都不說話了。
孟思恆看字都認識,但是好壞並看不出來,一見眾人表情,急道,「好不好說句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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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是好,就是不知道上哪抄來的。」人群里傳出一聲,像是自言自語,因為四周太安靜,大家都聽得清清楚楚。
孟思恆斜視那小姐,「有些人怎麼就這麼見不得人好呢,心眼跟針一樣。」
既然好,那自然是要讓大家一起鑑賞鑑賞的。
「來人,送去松露園。」
話音未落,月璃攔住了她:「等等,這篇也一起帶上。」
說完又低頭開始寫。
四周開始竊竊私語,旁人寫一首還絞盡腦汁不得精品,這程大小姐卻是一首接一首,就跟在路上撿的詩似的。
月璃確實是撿的,做詩她是學也沒學會,但她背了不少,尤其是佟小姐的詩。
她一首接一首地寫,一首比一首妙,整整寫了十首才停筆,看得旁邊的小姐們目瞪口呆。
今日要成名,自然就要做出些轟動的事情。
這十首詩,足夠了。
孟思恆挑了挑眉,今兒阿璃是想出名呢,她得幫忙啊。
接過宣紙,問月璃討了章,在角落裡蓋上了印。
衛凝接過一看,眼中神色不明,讓丫鬟送去了松露園。
不一會,松露園就熱鬧了起來。
「這首好: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
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
「這首也好: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這句絕了,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隨著一張一張宣紙送過去,松露園炸開了鍋。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有人大聲念出來,四周一片拍案叫好。
「這位閨名為璃的小姐,不知是哪一位,我竟不知,咱們長安城,有如此大才的小姐,這般才華,不考狀元可惜了。」
「聽說是程大小姐。」
「哦,可是侯府那位?」
「不是說是草包嗎?」
「啊?原來就是剛剛彈新曲子引來蝴蝶的小姐。」
「琴亦不俗,可比肩許大家。」
「剛剛和的笛聲不知是誰,也是一絕。」
「咱們長安真是人傑地靈」
「不知定親了沒有?」
「之前程侯爺還在的時候,不是聽說定親了,是哪家的公子如此有福氣?」
……
孟楚言聽著這些人嘰嘰喳喳,臉都氣紅了。
偏偏又不能怎麼樣。
只是心裡想著,得趕緊讓他娘去提親。好讓其他人絕了心思。
他見過月璃跳舞,驚為天人,從來不知道她琴也這麼好,詩也這麼好。
頓時從心底里生出驕傲和自豪。
「只是,我還是了解她不夠多啊。」孟楚言長吁短嘆。
同樣站在一旁未說話的,還有衛宸。
他腦子裡還在驚艷著那一句,「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久久不能回神。
再一眨眼,腦海里是梅林中,美人在白雪彩蝶里撫琴的模樣。
他第一次如此認真地看一個人,一個即將要成為他的妻子的人。
從小到大,父親和祖母從來沒有強迫過他,讓他去做不想做的事情。
遇上和他有關的大事,必是有商有量。
但是這一次,父親是直接通知的他。
他說,「好。」
他想父親和祖母一定是有不得已的理由,否則,無論如何也該問問他的意見才是。
但是沒有。
他便知道,此事非做不可。既然如此,便不要讓父親為難了。
他查了她所有的資料,接受了她的全部,他告訴自己:這是要和我相處一輩子的姑娘。
沒有愛情,但是可以做到相敬如賓。
他做好了準備。
可是如今,一切好似有些不一樣。
他站在亭前的欄階上,靜靜地打量著坐上琴台上的姑娘。
她指間傾瀉出動人的旋律,淡然如水的模樣,和他書房那些資料里的樣子,沒有絲毫相同。
他悄悄地、又光明正大地,看她。
她的眉眼瀲灩,如高山上明珠一樣的湖泊上起的風,吹皺春水一層一層漾開的清風撲面。
氤氳著薄霧的淡然神情,在雪蝶中五彩斑斕。
美人如斯當如是。
之前,他不是沒有見過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關係會有所轉變,這一次,他對她的感覺,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那是他未來的妻子啊。
想及此,他的眼角不自覺地泛起了一絲笑意。
這邊的月璃終於住了筆。
旁邊的小姐們也都鬆了口氣,有了珠玉在前,她們也都很有自知之明地沒有動筆。
倒是有幾個沒有過來湊熱鬧的,在畫著梅雪圖。
這種聚會,大家交流才藝是必備的項目,若跟街頭巷尾的粗俗婦人似的說些八卦,未免有失身份。
就算有,也是悄悄說。明面上,還是交流才藝隨大流。
有個聲音弱弱地問道,「程小姐作畫麼?」
月璃看了亭欄里一眼,對說話的小姐笑了笑,搖了搖頭。
有了那十首詩,足夠了,再多,過猶不及。
她出風頭,是有成名的需要,而不是為了顯擺。
一旁的季小姐咬著下唇,「不會是不敢吧,這畫可沒法抄。」言外之意就是月璃的詩是抄的。
孟思恆一步跳出來,對著季小姐「呸」了一聲,「放你祖宗的屁,自己作不出來就說別人是抄的,你倒是說說,抄的誰?叫什麼名字?哪裡人?」
孟家不是官宦人家,孟思恆平時說話就不拘小節,一激動直接就開罵了。
自家好姐妹難得想要做點事情,什麼阿貓阿狗都跳出來質疑。
月璃是官家小姐不能失禮,她可不能讓自己人受欺負。
「人家寫得好,就說人家是抄的,你抄一個讓大傢伙瞅瞅。」
「說起來我還沒質疑你,跳舞的衣服是借鑑哪個樓里的款式。」
小姐們一聽,想起剛剛季小姐跳舞時的衣裳,都忍不住笑起來。
「你,你欺負人。」季小姐羞惱極了,恨不能立刻挖個洞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