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葉城。
這是玉陌到碎葉城的第七日。
他的人差不多已經將碎葉城翻了過來。
為了拿到準確的消息,找來了碎葉城知縣的頂頭上司。
知縣不認識宮牌,也不認識皇上,但是他認識知府。
知府親自來了碎葉城,可把他嚇得夠嗆,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大事,但是半點都不敢含糊。
當即派出了底下所有人,把碎葉城的戶籍查了一遍,凡是外地來的,重點登記,姓名性別年齡,全部重新造冊,保證沒有一個遺漏。
而且還要左鄰右舍相互證明。平時想矇混過關的外地人,這會可沒有半分情面可講。
由此,還抓住了好些個外地的逃犯。
知縣是痛並快樂著,整這一出,今年的業績都有了。
這邊影衛們暗中也沒有閒著:那些家中有三歲女兒的,女主人容貌出眾的,全部都是重點查探對象。
玉陌這一次帶出來的影衛,有些是見過月璃的,這些人的任務,是一有符合其中一項的,便立即去看過確認。
城中翻過,沒有好消息傳來。
接下來,就是重點的城外。
綿綿說,他們住的旁邊,有一面很大很漂亮的湖。
這樣的地方,在碎葉城,只有三處。
這三處湖邊,明著暗著都查訪過,沒有他要找的人。
玉陌開始有些懷疑綿綿說的話的真實性,倒不是說綿綿說謊,這么小的小孩,其實並不知道哪座城叫什麼名字,都是大人怎麼說便怎麼學。
既然當初那個被稱為爺爺的人,會帶走月璃,那麼也應該不會讓綿綿說漏嘴才是。
玉陌懷疑,他們可能是從另外一個地方來,而跟綿綿隨口說那裡是碎葉城。
只有這個解釋才說得通。
否則,就他們這個找法,什麼都該找到了。
但是,現在,現實又給了他重重一擊。
玉陌有些挫敗。
之前姜敬亭周歲的時候,他放出消息,普天同慶,陣仗要多大有多大,就是為了讓月璃看見,無論如何,希望她看在孩子的面上,能回來。
這三年,他沒有選秀女,就是給她表態,希望她能回來。
一登基便封姜敬亭為太子,也是在告訴她,他對她的看重。
但是,他失望了,沒有任何消息。
那時候,他除了失望,更多的,是害怕,害怕她發生了什麼意外。
看不到他的話,聽不到他對她的表達。
太醫說他氣結於心,他當然知道什麼原因,但是沒有辦法,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她。
她在哪裡,在做什麼,過得好不好……
他快要魔障了。
從前,他還是孟家公子的時候,是自信的,是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中,自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的那種篤定。
皇位,江山,都沒有那麼讓他恐慌過。
唯有她。
他找不到她的任何消息,任何下落。
那種挫敗無力的感覺,仿佛生命失去了溫度和光,隨時會熄滅。
直到,梁昭和孟思恆轉告他,有個自稱姓南宮的人說:她好好地活著,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過得很好。
他在一瞬間,覺得自己活了過來,感覺到了空氣和陽光。
後來,找她的腳步依然沒有停下,只是,心裡又覺著:若是永遠找不到她,知道她活著,活得很好,也好。
甚至,就可以了。
但是,當他有了她的消息,當他知道她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他就像脫韁的野馬要奔向她。
那一刻,他終於看清自己的內心:
不是很好,不是可以了,不是就算了,那是對自己找不到、沒辦法的妥協。
是不得不如此的無可奈何。
玉陌騎在馬上,初春的暖陽落在他臉上,卻顯出一絲淒涼之感。
對面是一個很大的湖泊,他剛剛親自將三個地方都走了一遍,再一次地失望了。
心中說不出什麼感覺。
只瞥見白茫茫的蒼涼一片。
「主子。」
玉陌回過神來,「附近還有別的湖泊麼?」
「沒有了。」
他們到處打聽,只有這三個。
玉陌抬頭,看向對面的高山,既然是湖泊,那有沒有可能在深山裡呢。
旁邊有湖,應該是對的,至於是不是碎葉城附近,玉陌如今只能相信是。
因為相信,才有坐標。若是不相信,便又如當初大海撈針那般,無從下手。
「去山裡面找一找,附近的山中住著的獵戶,他們應該知道哪裡還有湖泊,無論大小,一律來報。」
「是。」
很快,消息陸陸續續便傳了過來。
在附近的山裡,確實有好些個湖泊。碎葉城在南方,植被茂盛,雨水也多,森林裡因此形成了這般地貌。
就是不知道,這裡面,有沒有他們要找的。
玉陌帶著人,親自前往。
每一個地方,都是懷著期望去,失望而歸。
就這麼斷斷續續,又找了兩日。
到第三日,玉陌收到了潯陽城來的信:太子一切安好,那位小姑娘被他爺爺託付在璃苑照顧。
玉陌不知道那位老者是什麼意思,心中卻懷疑:難道自己的一切推測,都是錯的?
若是他千方百計地要避開,不該又將人送過來才是。
「回潯陽城。」
「是。」
玉陌放下信,猶豫了一下,又問道,「還有幾處沒有去?」
「一處。」
「什麼地方?」
「那一處,有些奇怪。」
「哦?」玉陌收起信,放入懷中。
「據獵戶說,那裡有一片湖,但是湖外頭的森林,是一片霧障,那湖也只能從山頂看見。」
「附近可住著有人?」
「有一個大夫,時常也治幾個人,但是據那些人說,他們在那裡,沒有看見湖。
從山頂往下看,也看不到有屋子。」
「大夫?」
「是。」
「還住了什麼其他人?」
「說是那裡除了一個大夫,還有兩個僕人,一個看門,一個做飯,再沒見過其他人。」
「宅子很大?」
「看不出來,那些被醫治的人只進了側門的一間屋子。不過那位大夫有些奇怪,普通的病不治,只治別人治不好的病症,但是也不保證能醫好,診金奇貴。」
玉陌眉頭微微蹙起,直覺告訴他,應該要去看看。
「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