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304.死而復生的童話，精靈的訪問團
從英靈殿的金碧輝煌中離開是一件很奢侈，而且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因為他們已經是滯留在生者世界的死者，即使英靈殿以及遠處的金蘋果夢境會時不時向他們開放，他們能和過去的友人和親人在夢中相遇。
哦，偶爾還能湊在一起玩一種叫做麻將的遊戲。
但他們終究已經是死者。
他們謹記著這一點，等待著克洛亞的召喚，並且每天都在進行訓練和比賽，教育那些剛剛進入金蘋果夢境中的小年輕，讓他們懂得更多關於戰鬥的經驗——即使他們死去的時候，也是年輕人。
他們是英靈！是偉大的領主讓他們能夠留在這光輝璀璨的世界，當然要付出一切，直到永恆的盡頭。
可是就在今天，一個平平無奇的時刻。
從英靈殿的那座永遠閃耀著虹色光輝的泉水處，忽然傳來了塔靈沉靜的聲音：
「現在進行通知，英靈殿所有人可以進入現實中，通道將會陸續開放，請你們自動分為一支支小隊，來領取通往現實的通行證。」
「請有序進行排隊領取……」
他們當然是知道塔靈的，平時他們生活基本所需就是靠著塔靈來提供和補給，這位塔靈先生總是能為他們提供最完善的生活設施。
——整個北境都在塔靈的脈絡控制之下。
可是今天它忽然說的話還是讓眾多在戰爭中都毫不畏懼的英靈們陷入了難以理解的沉默和驚呼中。
「發生什麼了？」
「剛才塔靈說咱們能回到現實？」
「哇！真的假的！」
生活在英靈殿的英靈們瞬間就激動了起來，然後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最快最迅速的方式決出了第一批的名單——他們當場打成一片。
英靈嘛，都是在各種戰爭中死去的，既然要排個先後順序那肯定是看誰拳頭大咯。
再者說了，能進入這裡的哪怕就是一個法師都能掄起符文鐵鏈和鋼製魔法書來一場真正的肉搏戰。
戰爭無非就是看誰拳頭大罷了，誰拳頭大當然就能有優先權——都是英靈，誰能打才更高貴。
各種乒桌球乓的聲音混成一片。
勝者開開心心地去排隊領取能夠通往現實的門票，敗者只能在隊伍的末尾，期待著這次門票的發放數量足夠。
而排在第一位的是一名女性戰士。
她的身材看起來高挑纖細，並沒有出現什麼很誇張的肌肉，但是她依然站在了第一位。
她理所當然地從一片清泉之中接過了用白色的羊毛編織成的手鍊，那潔白的羊毛手鍊上還有一片小小的黑色和純粹的金色裝飾物。
「黑色的金盞花和金色的向日葵？」
海倫好奇地晃了一下這擁有溫暖和冰涼兩種觸感的手鍊，然後就聽到了塔靈的提示：「現在請踏入現實。」
屬於永恆讚美詩的光輝，樂聲構成的城牆在她的面前突兀地出現了一道門戶，那是一道邊緣有著向日葵花紋的紋理，透射著無窮無盡光輝的金色門戶。
她很罕見地遲疑了一下，然後抱著一種必死的決心踏入了門戶，在短暫的恍惚之後她見到了一片搖曳著的薰衣草花海。
那紫色的花海中點綴著一些精緻典雅的房屋，有著露台和屬於自己的花園，還有一些人正在筆直的道路上行走和交談。
整座島都在太陽的照耀下，生機勃勃。
「……」
女戰士瞪大了眼睛，雙腿幾乎是不自覺地就動了起來，開始朝著某座房屋跑去，千錘百鍊的力量讓她跑的像是一陣風，像是聽到父母呼喚的孩子。
直到她跑到那座典雅的小屋前，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本就已經沒有了的心跳在瘋狂地跳動著，甚至還忍不住撐著膝蓋呼呼喘氣。
即使她早已經沒有了這種腎上腺素飆升的感覺。
然後，小屋的門「嘎吱」一聲打開了。
一位頭髮已經有些發白，圍著圍裙的中年女性站在那邊，看著她。
「回來了啊，海倫。」
女人短暫地驚訝之後說道：「我做了你最愛吃的餡餅，你去摘一點薰衣草吧，它的花香……」
很平常的話語，連語氣都沒有什麼起伏，就像是無數次生活之中瑣碎的平常，沒有什麼激情，卻是構成人生命的根基。
「母親……」
這一刻，金碧輝煌的英靈殿，那璀璨耀眼的金蘋果夢境以及能夠滿足他們任何需求的虹色許願池都被面前母親的絮叨聲所替代。
屬於陽光的溫度，芬芳的薰衣草花香，還有從這座自己用戰功為母親換取的房屋裡面傳來的屬於食物的香氣輕盈地抱住了她。
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她離開家時母親給她的一個擁抱。
她沒有哭泣，腳步也不再急促。
就像是水流進大海一樣自然，走上台階挽住了母親的胳膊，「唉，我幫您做吧，對對，難得我能放假，就讓我替您做一頓好吃的……」
強大的戰士穿上了圍裙，拿著那在她看來小的跟鐵皮一樣的削皮刀，在母親的嘮叨聲和小鍋咕嘟咕嘟冒著的氣泡聲中開始幹活。
她最終還是沒有扭過自己的母親，即使她現在享受的待遇已經足夠讓母親天天購買屬於魔法農場出產的作物，她的母親也還是選擇了最基本的奶油濃湯。
——這樣的景色在很多家庭上演著。
而這一切都被站在塔頂，仿佛太陽就在他身後閃耀著的年輕法師看在眼裡，他的手裡還拿著一根筆，正寫下最後一個句號。
常春藤在克洛亞終於寫完之後忍不住出聲：「您為什麼忽然對童話感興趣了？」
克洛亞收起自己剛剛寫好的《從光中返回的奶油濃湯》，語氣隨意地回答道：「我是個吟遊詩人，當然要寫一些能夠傳唱的童話。」
「伱不覺得很有趣麼。」
「就像是在那場戰鬥中滿足了我的毀滅欲一樣，我覺得寫這些童話，似乎也能滿足我現在偶爾會有的疲憊。」
常春藤沉默了。
它過了好一會兒才悶著聲音說道：「我以為您一直沒有注意到，這種毀滅欲真的那麼強大麼？」
「還行吧。」克洛亞眯著眼睛思考了一會兒：「其實迄今為止，我都沒有掌控毀滅。
就像是吟遊詩人口中傳唱的軼失的篇章。
我所做的就是在改變我目所能及的這片大地，看著作物豐收，看著人們歡笑。
就像是你和彌雅在交流的，那位叫阿波羅的神明特地交給盜火者的火焰，那從巡視世界的金色馬車上掉落下來的希望。
那確實是一種辦法……」
克洛亞盯著遠處的天空，似乎看到了一座漂浮著的宮殿正在接近北境，在宮殿旁邊還有一些來自於七神教會的護衛，或者說監視者。
他眨了眨眼睛確定那不是幻覺，於是加快了自己的聲音：「但那是屬於神明的方法，我是一位法師，當然不需要依靠這種方法來維持自己。
我所有的求知慾和想要的安寧都會在我的力量下重現。
我想學的，就只有我想學的。」
伴隨著他的聲音，在他心底鐫刻的屬於《虹色之詩》的篇章中，屬於金色的一段蒙上了魔法的輝光。
那是……終焉的讚頌樂。
在克洛亞發現它的一瞬間，它就像是那些不想學的知識一樣，貼上了封條，鎖在了光輝之中。
……
來自於教廷的光輝守衛緊張地站在宮殿之外。
他其實已經是教廷的主教了，放在其它地方那是能讓信徒吻靴子的強大人物，但是在這座來自於精靈的宮殿外，就真的只是一個守衛。
哦，旁邊還有大地母神教會、玫瑰騎士團……等其餘七神的教會守衛。
他真的很不理解為啥精靈的奧菲斯家族會忽然派出這樣規格的訪問團，訪問的還只是諸多人類王國中的一個，甚至還只是一個裡面的公爵。
對於真正的教會大人物而言一個小國家的公爵，嗯……讓他們背地裡吻自己的靴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就是這樣一個「公爵」卻引來了奧菲斯家族的訪問，而且還是最高規格的，由精靈王庭和大智慧宮一起發起的訪問申請。
在訪問申請到達教皇手裡的時候，這座浮空的宮殿就已經降臨在了人類和精靈世界的邊境，它的表面盛開著屬於精靈族的繁花，魔力溫和如同月亮。
它就靜靜地待在邊境——身後還有來自於奧菲斯家族的銀翼騎士團和日曜騎士團，似乎是一言不合就要進攻人族領地一樣。
也就是直到這一刻，正在進行混戰和物資爭奪戰的人們才忽然意識到，在人類的領域之外，還有強大的鄰居在默默地關注著他們。
於是教皇冕下以極快的速度親自簽發了通行的證件，順帶還要求已經打成一團的大地母神教會和光明教廷立刻派人護航。
嗯……內部確實有夠亂的，但是也不能在精靈朋友面前這樣亂啊！
據說教皇的命令發下來之後，七神教會神明的喻令也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迅速傳遞了下來，要求絕對不能在這座宮殿面前失禮。
——這些事情坐在宮殿內部的伊卡洛斯都是清楚的，他敬畏地看著生長在自己身邊的老祖宗，忍不住詢問道：「神明似乎很畏懼您？」
被複數的魔力泉涌包裹在中心，簡直像是許願噴泉中心的裝飾小樹一樣的月桂樹回答道：不，祂們只是害怕丟掉屬於神明的面子。」
這棵神聖的樹搖晃著自己的枝葉，發出一陣抱怨聲：「我已經告訴了厄坦諾斯，他給我的魔力實在是太多了，我不需要這樣過多的力量。」
她只是這樣抱怨，也沒有期待已經瑟瑟發抖的伊卡洛斯回答，繼續說道：「七位神明都是強大的存在，但祂們只是局限於人類的土地上。
我看到了大地上綿延不絕的戰爭，蝗災，還有對飢餓和死亡的畏懼……
祂們為了自己的甦醒正在摧毀屬於文明的造物，讓這片本來還算是美麗的世界進入毀滅狀態，只希望那毀滅帶來的火光能驚醒自己的長夢。」
聽到這裡伊卡洛斯心中已經有了猜測，他的心臟怦怦跳動，卻還是忍不住如同作死一般詢問道：「您想讓精靈介入這場戰爭？」
雖然是疑問句，但他已經猜到了自己這位先祖的想法。
如今的精靈王庭，能夠做出讓整個精靈族影響人類世界決策的人，估計也就剩下這位月桂樹的神祇。
但是月桂樹卻否認道：「誰說我要這樣直接干涉人類世界了？我只是想邀請瀚礁公爵先生在人類之外的世界轉一轉走一走。
聽說他的基建工程做的相當不錯。
你說如果我要是推動一下邊境小鎮的更新疊代，精靈王庭會批多少的經費？大智慧宮的先生們又會願意付出多少的知識？」
這已經是伊卡洛斯無法回答的事情了。
他只能憋著一口氣勉強回答道：「他們應該會付出那位瀚礁公爵滿意的代價吧……大概。」
但這已經足夠月桂樹表示喜悅了。
這位精靈最初的祖先之一嘿嘿笑道：「我就要讓那些人類的神明看看祂們到底是放棄了什麼，又在爭搶什麼。」
神聖的樹木似乎是抬頭看了一眼清澈無垠的天空，看到了在星界閃耀的光點，嘟囔道：「還好吾愛為我留下了足夠制衡神明的力量。
我當初也是弓箭手呢……精靈族的弓箭技巧都是我傳授的。」
她就這樣嘟囔著，似乎是為了減輕即將見到某個人而帶來的緊張感——在漫長的時光歲月中她確實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到那美妙的七弦琴演奏的琴聲了。
她甚至已經做好了開花的準備。
但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在這座宮殿即將跨過北境那座高聳入雲的牆垣邊境的時候。
自天空中降落下來了一柄蕩漾著水波的巨劍，仿佛有大海的波紋和潮生迴蕩在那柄巨劍上。
恐怖的巨劍直直地落在了宮殿上。
同時伴隨著一道聲音：「你膽敢踏入我朋友的領域，達芙妮，我的眷族被你害的還不夠慘嗎！」
月色和海洋在這一刻替代了天空中燦爛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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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