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蘆。
胤承打著傘送朝陽回藥蘆,為了不讓朝陽淋雨,他的半身已經濕透。
「我在外面等你。」朝陽進藥蘆,胤承小聲開口。
從小時候他們初見開始,胤承就習慣性的跟在朝陽身後。
無論她走到哪裡,他都願意在身後陪著她,看著她。
「可能要很久。」朝陽想讓胤承先回去,外面還下雨。
「無妨,我習慣等你。」胤承持傘站在雨中,沖朝陽笑了一下。
朝陽心口一緊,牽著阿雅進了藥蘆。
時間過得好快,過去的幾年不過彈指一揮間。
胤承仿佛還是以前的那個胤承,而她已經不是從前的朝陽了。
朝陽……
木景炎在取這個名字的時候心裡在想什麼?
想讓自己的女兒迎著陽光,沐浴溫暖?
「今天采了什麼藥?」老者坐在藥蘆的窗台下,看著朝陽默寫的醫書。「妙,精妙絕倫。」
這麼好的醫書被珍藏,便是暴殄天物。
「朝兒認識的不多,鬼針草,薄荷,夏枯草,還有虎杖……」朝陽將阿雅後背的小竹筐拿了下來,放在老者面前。
平日裡囂張的小阿雅,在老者面前乖巧沉默,低著腦袋不肯說話,像是還在賭氣。
老者看了阿雅一眼,抬手敲了敲她的小腦袋。「這是什麼?」
阿雅低著頭,小聲開口。「金不換……」
「功效。」老者再次開口。
「生打熟補,活血化瘀消腫止痛,可用外傷。藥油煎熟服用能補血強身……」
老者點了點頭,視線落在朝陽身上。「雙手伸出來。」
朝陽趕緊將雙手伸出,手指關節處還有些微微的腫脹。
「骨節微創,無外傷,可用金不換?」
朝陽點了點頭,外用可敷。
「大白背全草,去切碎上岸,打粉。」
老者讓阿雅去切藥,給朝陽固定手指關節。
這雙手這麼好看,廢了可惜。
老者不知道朝陽經歷過什麼,但這些位置的損傷,也就只有刑罰踩踏才能出現。
朝陽不說,老者也不問,只是安靜的教著朝陽。「醫者,先修心,但也要有原則和底線。」
「朝兒受教。」朝陽點頭,幫老者倒了一杯茶。
「作為我的徒兒,為師接你一杯拜師茶,自然要送你回禮。」老者接過茶水,將桌上的兩樣物件交給朝陽。「一件是百曉堂的門主令,見此令牌如見門主,自此之後無論你身在何處,只要有此令牌,那便可調動百曉堂的暗線。」
朝陽驚愕的看著桌上的令牌,百曉堂?
江湖上最厲害的情報網,也是遍布各國各處最密集的暗線組織。
原來,百曉堂和毒谷有關聯?
據傳,百曉堂有成千上萬的暗線遍布各國各地,大到皇子奪嫡,小到百姓瑣事,只要你有錢,百曉堂都能知曉。
「這一個是我毒谷南疆之人的調令,只有我的徒兒才能有的令牌,見令牌如見谷主本人,自此各國若是有人敢對你下手,那就是與整個毒谷為敵。」
老者聲音低沉,將兩塊令牌放在朝陽手中。
「師父!」朝陽驚慌跪地,這太貴重,她怕自己承受不起……
三年,她不過只在毒谷三年而已,三年之後她是必然要離開的。
「給你,便是你承受的起。」老者起身,深意的看著阿雅。「無論你將來是留還是離開,我年事已高……扶搖是要承大統之人,阿雅……怕是要託付給你。」
朝陽能感受到老者周身的淒涼,他不放心阿雅。
他對阿雅也是真的上心。
「朝陽明白。」
朝陽跪地磕頭。
老者從窗口看了眼窗外,雨還在下。
院落中,胤承一直站在原地,打著傘站在雨中,等著朝陽出來。
……
後山,坑洞。
蕭君澤坐在崖壁下,看著天坑滴落的雨水,抬手想要接住。
雨水很涼,蕭君澤只覺得自己的心更涼……
他在朝陽身上做了太多的錯事,無法彌補,無法懇求。
可他,卻不想放棄。
「朝兒……」手中握著朝陽離開奉天時留下的錦囊,蕭君澤的手指輕輕摩擦。「若是能重來……」
他一定不會傷害朝陽,他一定會拼盡全力保護她,絕對不會讓她受一點傷。
可到頭來,朝陽那滿身的傷痕,都是拜他所賜。
「陛下。」暗衛落在暗處,沒有靠近。「不出您所料,宮中傳出沈皇后已經懷有三個月的身孕,憐嬪肚子裡的『孩子』被暗害,慕容家被牽連。沈家勢力趁機將慕容家連根拔起,不過……沈皇后沒有殺靈妃娘娘,而是將她……關在了冷宮,終生不得出。」
蕭君澤垂眸,沒有開口,但坑洞的氣壓極其冷凝。『
慕容靈……自作自受。
「陛下,這是傷藥,您要儘快好起來,奉天需要您。」暗衛擔心蕭君澤的身體。
只要蕭君澤活著,沈清洲不過就是攝政而已。
他們不會那麼快就除掉這個來歷不明的腹中胎,沈芸柔肯定會讓他的『孩子』安穩出生。
到時候,幼帝登基,沈清洲攝政,沈芸柔這個『太后』便可垂簾聽政,好一副棋牌。
「邊關戰事如何?」蕭君澤擔心木懷成。
木懷臣誤入死亡谷生死未卜,木家……不能再失去木懷成。
「大虞太后集合全部邊關兵力,對抗木家軍。」
「傳密信給木將軍,讓他按計劃行事。」
「是!」
暗衛離開,蕭君澤安靜的躺在崖壁上。
這個世界充滿了算計,他若是不為自己籌謀劃策,那就永遠只能活在黑暗裡。
……
「澤兒,你要隨心而行,將來無論遇上什麼人什麼事,你不高興了那就不要做,不開心了,那就遠離。別人怎麼對你,你就要怎麼對待別人,別人待你真心,你就要回報真心,別人對你假意,你就要回以算計。你對別人的一切善意與愛意,取決於對方對你的態度。」
「澤兒,無論是愛情還是權謀,普天之下終生皆平等。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不過是手握權利的普通人而已,沒有誰生來就應該比誰高貴。」
「澤兒……母后早就不愛你父皇了,因為他也早就背棄了我們之間的誓言。他可以不愛我,我便可以忘記他。他可以愛上別人,我也可以……」
蕭君澤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聽著雨聲,耳畔還迴蕩著長孫皇后當年對他說過的話。
很長一段時間,長孫皇后被幽禁皇宮,所有人……包括他的父皇都說皇后瘋了,得了失心瘋。
可蕭君澤知道,他們只是不相愛了而已。
或者,從未相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