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幼安心中震驚。
她素來知道,泰和帝是偏愛岑王的,不曾想,竟然偏疼到了這個地步!
江南九州,這九州從來不曾分封給任何一位親王作為封地,卻把九州之中富庶程度排名第二的雲州,賜給了岑王做封地!
親王和親王之間,也是有差別的。
「太子昔日做胤親王的時候,只分封了一塊北疆的嚴寒貧瘠之地,沒有可以耕作的土地,收不到農稅就罷了,還有遊牧人作亂,每年還要倒貼錢進去。」蘇皇后氣得不淺,一襲深紫色的雲鶴錦長裙,繡以金線、銀珠,端的是華貴耀眼。
鳳幼安道:「皇后娘娘,您且知足吧,阿九剛被封了戰親王,只是個虛銜,沒有封地的。太子殿下好歹還有北疆滄州的封地,北邊雖然地廣人稀,沒有良田,但是山地多,說不定有礦產。」
她本意,是安慰蘇皇后,希望蘇皇后少作妖。
這隔三差五地,把能誘發泰和帝心疾的無相茶送過來,她這個皇帝主治醫師,還要不要混啊?
她可是奉旨侍疾!
宮裡那麼多雙眼睛盯著她呢!
若皇帝真一而再再而三地心絞痛,發作駕崩,皇后和太子倒是爽了,她會獲罪的!
一個不慎,就是滿門抄斬。
自古以來,那些個給皇帝治病,不小心把皇帝給治死的御醫,哪個不是誅九族?
「礦產?」
蘇皇后愣了一下,像是從沒想到過這一層,臉上的憤怒之色,都壓下了一些,「你且詳細說說,像滄州那種貧瘠又嚴寒的山地,能有什麼礦產?」
太子這一脈,經濟方面,也不寬裕。
既要養兵,又要養著三千門客。
鳳幼安想起之前看過的君臨國地理志,道:「這個需要實地勘測,最好派遣一些專業人員過去。或者弄一些礦石回來,我可以幫忙做化學實驗檢測。」
她的醫療空間,現在已經能夠弄出來不少醫療實驗儀器了。
那些儀器,被她放在了靈藥閣總部的幾個實驗室裡頭。
一些簡單的化學實驗,是可以做的。
蘇皇后雖然聽不大懂,但能感覺的出來,鳳幼安是個行家:「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還懂那麼多。對礦石也有研究?」
越想越後悔。
怎麼就眼瞎,把這麼個博學多才的前兒媳,給趕出去了呢?
如果現在的太子妃是鳳幼安,那胤兒能省多少心!
「略通皮毛。」鳳幼安到底是醫學博士,是理科生考上來的,高手的化學成績基本上都是滿分,大學的臨床醫學課程里,也有一門醫用化學,她也是滿分。
這一年內,她和太子、蘇皇后這邊,並非敵對,而是合作。
幫個小忙,也不是不行。
「行,本宮回去,就讓胤兒吩咐滄州那邊,送幾塊山地礦石過來。」蘇皇后想的比較美好,「如果真的有礦產,也算你一份功勞。」
鳳幼安嚴肅:「但是皇后娘娘需得保證,一個月之內不要再給陛下灌無相茶了!」
蘇皇后紅唇揚起:「放心。之前是本宮太心急了,我們既然是合作關係,本宮日後注意著些,儘量避免給鳳家帶來無妄之災。」
鳳幼安心中暗罵了一聲毒婦。
什麼儘量避免?
可見蘇皇后之前,就想到了這一層,把陛下毒死,自己會獲罪,鳳家也落不到好。
果真是與虎謀皮。
*。*。*
蘇皇后回到了寢宮。
正巧。
太子妃花音,前來給她這個婆婆,例行請安。
「拜見母后。」
「起吧。」
蘇皇后微微揮了一下手,讓宮女賜座。
太子妃落座之後,手捋了捋鸞錦的裙子,雙手擱在膝蓋上,頗為拘謹,顯得有些坐立不安:「兒媳近日,繡了一副百子圖,獻給母后。」
花音小心討好著。
縱然已經做了太子妃,花音骨子裡還是自卑的,對這位婆婆怵得慌。
太子妃的貼身婢女痕兒,立刻捧著百子圖,恭敬地奉上。
蘇皇后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道:「針腳有些粗陋,看得出有進步。太子妃出身江湖草莽,多學些針線女紅,圍棋書畫,對提高修養有好處。」
花音感到一陣難堪:「多謝母后教導,兒媳謹記於心。」
婆婆這是含沙射影地諷刺她,出身低微,修養不行,不像那些鐘鳴鼎食之家教養出來的大家閨秀。
蘇皇后隨手把繡品推到一邊,端起了婆婆教訓媳婦兒的架勢:「太子妃是不是做女紅熬壞了眼睛,近來眼神有些不大好了。」
花音心裡一個「咯噔」。
杏眸里閃過惶恐,腦海中努力回憶著,近來又出了什麼錯處,惹惱了婆婆。
「兒媳近來在府中養胎,閒暇時候就是繡點兒東西,抄抄佛經,給未出世的皇長孫祈福,還請母后明鑑。」
「不止吧,你還與那個欺君之罪的安縣主交往甚密,帶著她一起去了欽天監,找張天師給她卜算。」蘇皇后一聲輕笑,笑容又冷又薄,「太子妃好大的臉面,指揮張天師大人,給一個身懷骯髒野種的罪女推演命盤。」
花音變了臉色。
這哪裡還敢坐著?
立刻跪下請罪:「兒媳知錯,兒媳那時候也不知道,安盈肚子裡懷著的是個野種,兒媳還以為……還以為是戰親王的子嗣。」
「荒唐!」
蘇皇后震怒,一拍桌子,桌上的袖珍纏金龍鳳香爐都跟著顫了顫,「欽天監是什麼地方?那是專門為君臨國皇室服務的官署!你嫁給胤兒,已是皇室中人,可以讓張天師給你推演命盤,但那安盈是什麼玩意兒,你也敢帶著她去欽天監,也敢指揮著張天師給她卜算?你到底懂不懂規矩?」
花音眼睛頓時紅了,跪著請罪,哽咽道:「母后恕罪,是兒媳壞了規矩,兒媳那時候以為陛下已經賜婚,安盈早晚是九皇叔的側妃,哪曾想她忽然就被判了死刑。兒媳不是故意的,母后息怒!」
該死的安盈!
還連累了自己被母后責罰!
花音越想越委屈,心裡憋著一股恨意,不敢對蘇皇后發,就暗暗地都算在了鳳幼安、君傾九、梅太尉身上。
畢竟,安盈懷的是山匪的野種,這事兒,是他們爆出來的。
「恕罪?」
蘇皇后一聲冷笑,「你可知,你帶安盈去欽天監的事兒,已經成了後宮的一個笑柄?今晨後宮嬪妃來請安的時候,岑貴妃還狠狠地嘲笑了你一翻,她笑你,就是嘲笑本宮,就是嘲笑太子!」
她和岑貴妃鬥了二十年。
一直沒分出個勝負來。
君千胤當了太子,看似是贏了,但皇帝偏愛君慕塵過甚,各種賞賜封地,岑貴妃依然是風光無限。
「兒媳知錯,嗚嗚嗚……」
花音被罵哭了,除了跪著低頭道歉,她不知道還能怎麼讓婆婆消氣。
蘇皇后繼續罵:「你的一言一行,代表著的是太子!你還當你是胤兒身邊一個無關緊要的侍妾呢?既然擔了太子妃之名,就應該有太子妃的氣度和學識,別總讓敵人看輕我們!」
花音一個勁兒地說對不起。
難堪地咬破了嘴唇,出了血。
淚水把精緻的妝都給弄花了。
最後,蘇皇后還說了一句特別誅心話:「如果是鳳幼安,以她的修養、氣度、為人處世,就絕對不會做出你這種拎不清的蠢事兒!」
花音的瞳孔驀然一縮,腦子裡像是炸開了白雷。
噼里啪啦的。
母后這是什麼意思?和自己這個懷了皇長孫的太子妃比起來?母后更希望鳳幼安那個賤人做太子妃?
花音難過得差點哭暈過去。
也得虧得太子君千胤下朝之後,來這邊看了一眼。
君千胤把他快哭暈的太子妃給抱在了懷裡,扶了起來:「母后,音兒還懷著身子呢,您別這麼訓她。對孩子不好。」
蘇皇后不爽,尤其是看到兒子摟著花音幫她擦眼淚。
「本宮只是在教她宮裡的規矩,堂堂一個太子妃,把一個欺君之罪的安盈帶到欽天監,這丟的不是她一個人的臉!太子,你也別太慣著她了。」
「太子妃把安盈那個罪女帶到欽天監,的確是有失規矩。」
君千胤也被膈應了下,抱著花音的手,就鬆開了些。
「胤哥哥?」
花音委屈的很,溫暖的懷抱沒了。
君千胤皺眉吩咐道:「你就好生在家裡養胎,少給本太子和母后惹事。把皇長孫健健康康地生下來,比什麼都強。夏蓮,送太子妃回東宮。」
「是,太子殿下。」
夏蓮領命,扶著哭唧唧,滿臉委屈不甘心的花音,離開了皇后的寢宮。
在回東宮的路上,夏蓮見花音淚擦不完了,便嘆了口氣,安慰道:「太子妃,您別哭壞了身子。太子殿下是心疼你,想把你送回東宮,免於皇后娘娘的責罰,才故意那麼說的。」
花音一聽,哭聲立刻就止住了:「胤哥哥,是為了保護我?」
夏蓮點頭:「對!您肚子裡,可有個小殿下呢,那可是這天底下最金貴的人兒!太子殿下寵你還來不及呢,什麼禍事都能給你擋著。」
花音破涕為笑。
經過夏蓮這麼一提點,她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脈,一隻手放在了微微隆起的腹部,欣喜萬分地喃喃著:「對,本太子妃現在不管做什麼,都有人頂著,都不會真正受到責罰,更不會出事。」
皇長孫,就是她為所欲為的擋箭牌!
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無法與鳳幼安對抗的小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