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
淒涼的牛角聲在洛陽城下迴蕩著。
北郊鑲黃旗與洛陽團練,還在進行著一場生死大戰。
一波一波的鑲黃旗兵,付出了慘重的傷亡之後,已攻破洛陽團練布下的第二道防線。
可此時東,南,西三個方向的明軍已經大舉壓上,開始了合圍,這時候清軍吹響了撤退的號角。
「撤,撤!」
在明軍完成合圍之前,多爾袞帶著他的正白旗護兵,總計七萬多的清軍滿,蒙,漢各部奪路而逃。
再不跑可就晚了。
清軍選擇的突圍路線是東邊,急了眼的多爾袞拿出了最後的家底,讓正白旗五萬兵馬開路。
大批護兵簇擁著多爾袞,上百個大清王公,漢官,猛的向著東邊官道上中原二李的部隊撞了過去。
「砰,砰!」
二李的部隊才剛剛抵達戰場,就地展開阻擊,大量明軍步兵與正白旗發生了激戰,火槍爆鳴聲響徹曠野。
情急下正白旗付出了慘重的傷亡,冒著道路兩旁射來的槍林彈雨,不計傷亡的發起衝鋒。
急於逃命的旗兵爆發出了強大的戰鬥力,在二李所部拼死阻擊下,竟然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
北郊,第三道防線。
鑲黃旗幾乎已經衝到了周世顯面前,只剩下短短兩百米的距離,如今也已經是強弩之末。
等待他們的是周世顯的六千標營。
「希律律。」
戰馬難耐的噴著響鼻,騎兵拔出了轉輪火槍,周世顯也放下千里鏡,瞧著東邊逃走的正白旗……
這樣的戰果也不出意料,步兵圍殲騎兵集團,本來就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圍住了,吃不下。
「可惜了。」
周世顯冷峻的嘴角溢出了一聲輕嘆,終究是沒有留下多爾袞,他想在中原一戰解決清廷上三旗的打算落空了。
在戰略上已經無可挑剔,可戰術上又是另一回事。
「倘若……」
倘若李岩,李錦的部隊裝備再好一點,配備了大量步兵輕炮,倘若黃得功的四萬騎兵能提前一天趕到戰場。
他也許真的可以留下正白旗。
可戰爭沒有也許。
這一仗本該在一年後發生,打的早了點,中原鎮軍還沒有完成換裝,大量新兵還在接受訓練。
可戰果已經十分輝煌了,正白旗和多爾袞是逃出去了,可……鑲黃旗還在沖陣啊!
多爾袞這不是把鑲黃旗賣了?
此時的鑲黃旗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用七八個攻擊波次覆滅的重大代價,突破了洛陽團練的第二道防線。
「嗚嗚嗚。」
可撤退的號角聲響起,一瞬間便軍心渙散了。
一個個攻擊波次停了下來。
前排的幾個波次殺紅了眼,還在瘋狂的攻擊,向著明軍的第三道防線衝去可後排的已經勒住了戰馬。
大量旗兵就那麼傻愣愣的站著,呆呆看著攝政王率領的正白旗跑了,正白旗,多爾袞竟然扔下鑲黃騎……
大清攝政王自己跑了。
鑲黃旗本來也不是多爾袞的嫡系,大難臨頭各自飛。
約一半的鑲黃旗兵停了下來,在屍橫遍野的戰場上,呆愣愣的看著逃走的正白旗,一時不知所措。
可前頭的幾千騎還茫然不知,還在猛攻。
「砰,砰,噼啪!」
硝煙漫天。
從萬曆末年算起,已經三十幾年了,努爾哈赤,皇太極兩代人積攢的鑲黃旗老底子依舊兇悍。
可已是強弩之末。
滿編四萬八千餘人的大清鑲黃旗,就這麼被大清攝政王多爾袞遺棄在了洛陽城下。
「傳令!」
周世顯瞧著逃走的多爾袞,徐徐道:「叫李岩,李錦所部不要追了,靠過來。」
多爾袞已經追不上了,肉要一口一口吃,鑲黃旗這塊肥肉已經爛在鍋里了。
一口吞下,足以果腹。
「遵令!」
旗號翻卷之下,二李所部重整兵馬緩緩靠了過來。
此時已經日落黃昏,夕陽西下。
落日,斜陽照耀下。
洛陽東郊從喧囂中變得靜謐,靜謐中,只剩下一種聲音。
「嘩,嘩,嘩。」
腳步聲,整齊劃一的腳步聲,一個時辰後明軍終於對鑲黃旗殘部,大約兩万旗兵完成了合圍。
一個個嚴整的步兵方陣,嚴絲合縫了,從四個方向堵住了鑲黃旗殘部所有的逃生通道。
戰局頃刻間翻轉,星河倒懸,現在是十五萬明軍精銳盡出,將鑲黃旗殘部圍的里三層,外三層,插翅也難飛了。
「嘩,嘩,嘩。」
包圍圈越來越小,一個個步兵方陣排列緊密,大舉壓上,一排排火槍隨之架起,密密麻麻的明軍步兵層層疊疊。
這是火槍步兵的海洋,一眼望不到頭。
「希律律。」
鑲黃旗三十年積攢下來的老底子,依舊兇悍,在層層疊疊,密密麻麻的火槍陣包圍下左衝右突。
「砰,砰……噼啪。」
可迎來的是一陣陣火槍爆鳴,齊射。
「嘩啦。」
前排後退,後排上前。
大量步兵組成的包圍圈越來越小,清軍騎兵可以活動的空間越來越小,在步兵海的步步緊逼下不停的後退,再後退。
活動空間壓縮,再壓縮,最後硬生生被擠壓成了一個……圈。
一個長寬不到一里的圈。
身穿暗黃色鉚釘棉甲的騎兵,好似一頭被馴服的野獸,被一排排火槍逼著不停的後退,背靠背的擠成了一團。
當騎兵失去了機動性,可以活動的範圍被擠壓沒了,又被步兵海包圍了,也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呼。」
一陣微風吹過,周世顯雙目微閉,感受著落日餘暉下暖風吹拂,是硝煙的氣味,還帶著濃烈的血腥。
步,騎十五萬大軍。
這步兵海,這密密麻麻的火槍陣,便是他多年來嘔心瀝血的傑作,偷天換日,逆轉乾坤。
戰場上詭異的死寂。
擠成一團的清軍驚慌大叫著,咒罵著。
「圖其。」
「阿其那,賽死黑!」
可四周圍密密麻麻的明軍步兵,卻一言不發,只是不停的湧上來,人擠人,人挨人,將成排的火槍架了起來。
日頭落山了,夜幕終於降臨。
周世顯揮了揮手,輕道:「殺!」
「噼里啪啦。」
成片的硝煙升騰起來,從四面八方射出的銃子,將擠成一團的清軍旗兵射翻,撕裂,連人帶馬打成了血葫蘆。
密集的齊射整整響了半個時辰。
洛陽城外,再也沒有半個旗兵還站著了,硝煙中又是一陣安靜,響起山呼海嘯的歡呼。
「我大明,萬勝!」
「萬勝,萬勝!」
大捷,戰略性的勝利,讓十五萬明軍士氣大振,老兵如釋重負的露出了笑容,新兵高舉火槍發出陣陣歡呼。
深夜,洛陽城外。
「哈哈。」
「哈哈哈。」
城外屍橫遍野,各部明軍將領快馬趕來,聚集到了周世顯周圍,發出暢快的歡笑聲。
「標下慚愧。」
黃得功,李岩,李錦前來告罪,沒有將多爾袞留下,這是一個巨大的遺憾,可惜……
周世顯笑了笑,揮了揮手:「不必如此。」
洛陽東郊決戰,本就是已消滅清軍的有生力量為主,這一戰硬生生將清廷上三旗打沒了兩旗。
十萬清軍覆滅於此,這戰果已經足夠輝煌了,明,清之間的兵力對比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
歷史的天平向著大明傾斜過來。
城內已是一片歡騰。
「追!」
留下傷亡慘重的洛陽團練,就地休整,補充,明軍十餘萬兵馬匯聚了起來,以騎兵為先導向著多爾袞逃走的風向。
狂追而去!
這中原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麼?
勝利的刺激下明軍殺氣騰騰,完全不顧自身的疲憊,集結了四萬多騎兵咬著多爾袞正白旗的尾巴。
向著滔滔黃河展開了兇猛的追殺。
「追!」
兩天後,風陵渡。
大軍潰敗,人心惶惶,喧鬧,混亂中的風陵渡南岸,此刻擠滿了等待過河的清軍。
風陵渡對岸便是山西。
清廷新任命的山西巡撫馬國柱嚇壞了,這也是個老奴才了,漢軍正白旗,和范文程的資歷相當。
馬國柱情急下趕緊調集人力,物力,用大量民船,官船在黃河上架設了幾座簡陋的浮橋。
得讓主子過河呀!
好在浮橋架起來了,正白旗護軍簇擁著攝政王多爾袞,和一幫八旗王公跑的飛快,過了河就頭也不回逃亡京城去了。
主子逃走了,苦了奴才。
等待逃走的正白旗主子太多了,漢軍,蒙軍也不敢往前擠呀,一下子就落在後頭了。
等到明軍騎兵成群結隊的追了上來,顧頭不顧腚的漢軍,蒙古軍,再一次承受了慘重的傷亡。
手持三眼銃的遼騎,手持轉輪火槍的標營騎兵主導了中原戰場,衝上去,撕咬著敗退中的清軍。
從清軍尾巴上咬下來一塊塊血淋淋的肥肉。
「砰,砰。」
風陵渡南側響起一陣陣火槍爆鳴,被主子扔下的漢軍,蒙軍走投無路了,絕境中只好依託渡口附近大量的民宅拼死抵抗。
可大勢已去。
散兵游勇,個人勇武都已是昨日黃花。
勸降?
周世顯壓根沒這個想法,這個時期的漢軍死硬死硬的,比旗兵還頑固,早已經不將自己當做明人了。
努爾哈赤,皇太極兩代君主的策略,大量將漢軍抬旗,還鼓勵通婚,鼓勵混血,說白了就是對忠心耿耿的漢軍,給戶籍。
不但給戶籍,還給了旗人的待遇。
這樣的結果便是生養出了大量混血。
可這事兒,清廷後來不承認了,後來到了乾隆年間,滿人又覺得自己的血統高貴,把老祖宗的政策推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