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吳仕勛傻眼了。
群臣也傻眼了。
楚擎更是如此。
瞎子都看出來了,黃老四明顯是扯淡呢。
可問題是,扯淡的這個人,是天子。
當一個天子不要臉的去扯淡,會導致什麼後果?
後果很簡單,天子不要臉,臣子說的再多也是放屁。
就吳仕勛說的這些事,的確是抓住了楚擎的命門。
單單是天子不知情這件事,除了抗旨不遵,真要是上綱上線的話,還涉及到了一個欺君。
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天子不知情的情況下。
可要是天子「知情」呢,那麼所發生的一切,都和楚擎沒多大關係了,天子同意這麼幹了,出現任何後果,都是天子的事。
你可以繼續拿這事做文章,但是背鍋的人,就是天子了。
一般想讓天子背鍋的人,下場都會很慘,抄家滅族起步,上不封頂。
剛剛別說楚擎了,便是陶璸、馬睿、衛長風等人,都一時之間想不到怎麼為楚擎開脫。
他們也不需要為楚擎開脫了,黃老四大嘴一張,我造啊,咋地,就不告訴你們,意外不意外,驚喜不驚喜,來,給朕樂一個。
瞎子都能看出來天子在說假話。
傻子都能看出來天子就是包庇楚擎。
吳仕勛當機立斷,連忙施禮,強顏歡笑的說了場面話,又滿面不甘的退回了班中,不敢再繼續糾纏下去。
黃老四很得意,甚至還望了一眼略顯震驚的楚擎。
怎麼樣,小子,朕調皮不調皮,嘻嘻。
注意到了黃老四的目光,楚擎面無表情,退回到了班中。
他並不覺得黃老四「仗義」,他就是覺得老四應該是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悟出一個道理,一個關於只要捨棄了臉皮,就能處理這世間至少七成麻煩事的道理。
吳仕勛的表演結束了,欠的債,也該還了,命債,邱總來討。
邱萬山出班了:「陛下,戴罪之臣,戶部右侍郎邱萬山有事啟奏。」
天子微微頷首:「言。」
黃老四不由坐直了身體。
來,請開始你的表演。
「罪臣邱萬山,上書請辭。」
一語出,群臣驚。
就連龍椅上的黃老四,臉上都閃過一絲困惑之色。
他還以為今天邱萬山是來將場子找回來的,結果卻是上書請辭,不能夠啊。
唯一不震驚的只有楚擎了。
楚擎認為,就是邱萬山突然衝到龍椅面前給黃老四倆嘴巴子也不會令人意外,邱總出刀,總是會尋最刁鑽的角度。
邱萬山演技大爆發,一臉蒼涼之色,緩緩跪倒在在地:「數日前,朝堂之上,太常寺寺卿吳仕勛吳大人彈劾罪臣,罪臣回到府中,心有不服,關於說臣奢靡無度之事,臣想著,家中有幾畝薄田,非偷非盜,花銷的是臣自己賺來的錢財,有何不可,若是臣有罪,那有罪之人,不知凡幾。」
頓了頓,邱萬山臉上呈現出了極度羞愧的神情:「罪臣,罪臣越是想,越覺得沒道理,便…便…說來有失顏面,一氣之下,便命家中管家去詢問吳家的產業,吳大人同樣行乘轎,食必肉,有何顏面彈劾罪臣,可…可這一查之下,臣才知曉,臣…臣錯了,吳大人高風亮節啊。」
黃老四一臉懵逼。
吳仕勛也是如此。
我…高風亮節嗎?
其實最讓大家懵逼的是,邱萬山竟然直接說他有多麼的「小心眼」。
這種事很正常,被誰彈了,肯定一門心思給場子找回來,讓人私下調查,搜集黑料等等。
問題是都這麼做,也都知道,可誰也不會主動說出來啊,這說出來了,不丟人嗎?
當然,這也是邱萬山最牛B的地方。
他要是像別人似的,直接亮出刀子,那麼對方肯定會出班,打斷也好,辯解也罷,總歸是打斷「節奏」的。
邱萬山就不這樣,他先堵住話頭,不讓你出班,讓你懵逼,再來個銷魂之懵逼大逼兜子一招制敵。
站起身,邱萬山衝著吳仕勛遙遙一拜。
「佩服,邱萬山,佩服至極。」邱萬山這一彎腰,神情很是恭敬:「起初,我還奇怪,吳大人雖然名下有著良田,可又不多,哪裡來的這麼多錢財花銷,原來是生財有道,獨具慧眼,邱萬山,佩服至極。」
「你什麼意思?!」吳仕勛就是再傻也知道不對勁了:「什麼生財有道,本官又不是商賈,邱大人的意思,難道是說本官有來路不正的錢財?」
「不是,自然不是。」邱萬山連連擺手:「我的意思是,吳大人獨具慧眼。」
「何意。」
邱萬山那神情,要多佩服有多佩服,就和想要拜師似的:「演武日,各大賭坊酒肆可下注,這天下人,都下了咱們大昌朝可贏,唯獨吳大人獨具慧眼,知曉必是涼人獲勝,豪擲四萬貫,單單演武兩日,吳家,便獲利三十萬貫,佩服至極,當世范蠡也不過如此,吳大人果然是…」
話還沒說完呢,黃老四面前的御案一腳被踹翻在地。
天子猛地站起身,雙眼紅的如同嗜血的野獸一般。
譚忠平破口大罵:「吳仕勛,你個無恥老賊,老子宰了你!」
議政殿中,徹底亂了起來,不止譚忠平一人罵,武將幾乎都開口罵了,罵的那叫一個難聽。
「吳仕勛,你敢漲他人威風滅自己志氣!」
「日你娘個先人,老子活剮了你!」
「吳仕勛…」
文臣還好一些,武將這邊個個火冒三丈。
黃老四大吼一聲:「都給朕住嘴!」
都快衝出去的武將們這才咬牙切齒的退了回去,吳仕勛嚇的魂不附體,一指邱萬山,破口大罵:「邱老狗,你莫要血口噴人,本官何時下注了!」
「吳仕勛!」黃老四一步一步走下台階,怒火如同實質:「說,說清楚,若不說清楚,朕…」
「撲通」一聲,吳仕勛直接跪地下上:「陛下,冤枉啊,邱萬山一派胡言,臣不敢,臣豈敢,臣從未做過此事!」
黃老四一看這吳仕勛不像是撒謊,眯起了眼睛看向邱萬山。
邱萬山彎腰輕聲說道:「陛下,臣怎會胡言亂語,府中管家早已打聽清楚,吳仕勛那侄兒吳青,太常寺七品主事,親自下的注!」
「你放屁!」吳仕勛知道這件事代表著什麼,連忙說道:「陛下,莫要聽他胡言亂語,臣的侄兒就在殿外待殿,還請陛下給臣一個公道,讓吳青與邱萬山當面對質。」
黃老四一個眼神,孫安跑出了議政殿,片刻後就將待殿的吳青帶了進來。
這還是吳青第一次來到議政殿,一進來連忙跪倒,滿面搞不清楚情況的模樣。
吳仕勛連忙開口問道:「吳青,戶部右侍郎邱萬山污衊你押了演武日涼戎獲勝,還不快向陛下辯解。」
吳青也就二十多歲,不到三十,一聽這話,還算英俊的小臉,刷的一下白了。
邱萬山笑吟吟的問道:「吳主事,本官問你,昨日下午,你可曾去錢莊,兌了三十萬貫銀票,用十餘家賭檔的賭票憑證兌換的。」
冷汗,瞬間打濕了吳青的額頭,猛然抬起頭,哭爹喊娘一般的叫出了聲。
「陛下,陛下冤枉,那賭票…賭票,是…是微臣在府外撿到的!」
一個大腳丫子,直接踹在了吳青的臉上。
出手的是黃老四,武將,再次破口大罵。
撿的…你糊弄你三大爺呢,鬼都不信!
邱萬山,再次適時開了口。
「吳青,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主事罷了,哪裡能得來四萬貫下注,這下注的本錢,也不知是何人給的。」
說完後,邱總笑吟吟的掃了一眼吳仕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