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分站兩班,黃老四端坐龍椅之上。
今日,天子沒有戴著玉冠。
他不需要再隱藏面容了,他要讓臣子們看清楚他每一個表情,每一個憤怒的表情。
湖女部落,拖欠七十餘年錢糧的湖女部落。
為國征戰,無所依,無所靠。
為國爭光,無人問,無人知。
來到京中,上工,歇工,參加演武,為國朝找回了體面,再回去上工。
還有什麼事,能比這般更能令人羞愧的無以復加?
事實上,還真一件事比這還丟人,楚擎今天就是來說這事的。
按規矩,尚書省先出班。
今天尚書省沒有摸魚,南宮璽沒有面向天子,而是面向群臣,交代了關於演武日之事。
湖女部落比較實在,一分錢一分貨,除了涼戎外,還有高句麗,瀛賊兩方,幾乎人人帶傷,尚書省要求禮部與鴻臚寺好生安撫,甚至還提出了撫恤賠償。
禮部尚書曹悟出班,走形式的說了一大堆。
鴻臚寺寺卿俞天倫出班,一副將功贖罪的模樣,說鴻臚寺昨日已經和幾國使者談了,談妥了,總之各國使團是一副知曉事理的模樣,在鴻臚寺官員加班加點的安撫下,認為演武之事受傷是很正常的樣子。
當然,這是屁話,各國使團都鬧瘋了。
瀛人和高句麗那邊提出了嚴重抗議。
什麼玩意啊,你們打涼戎就打涼戎,打完了過來削我們幹什麼?
至於涼戎那邊,掛了個小王子,豈會善罷甘休。
黃老四面無表情,南宮璽最後說了一下,禮部再擬定一份國書,送往草原,關於小王子拓跋鷹掛掉的這件事,深表歉意,希望不影響兩國邦交情誼,總之,也是很形式化的東西。
對於這件事,老四的心態很平和,順其自然。
江月生已經將拓跋鷹的陰謀和他全盤托出,所以拓跋鷹死了,比不死好。
如果拓跋鷹不死,回到草原上一旦掌權,肯定會想法設法逼草原大汗或是昌朝挑起戰爭。
而拓跋鷹死的話,涼戎或許會開戰,或許不會,不開戰的機率大於開戰的機率,因為現在是冬季,加上一些其他的原因,開戰的機率很小。
關於這件事,黃老四昨夜又召集了兵部的幾位將軍,有備無患,開始準備調撥糧草。
按照黃老四的猜想,草原那邊應該不會開戰,但是極有可能會意思意思的小打幾場,邊關那邊加強防患,先動員起來就是。
至於湖女部落之事,尚書省也好,禮部也罷,就連鴻臚寺都沒提,沒人提,沒人敢提。
原本以為演武日的事這麼就算過去,太常寺寺卿吳仕勛突然出班了,劍指千騎營。
「陛下,老臣有事要奏。」
吳仕勛回頭冷木望向楚擎,隨即對黃老四說道:「陛下,昨日演武結束後,關於湖女部落,老臣心存疑問,有些事,想要詢問千騎營楚擎楚統領。」
楚擎走了出來,心態比黃老四都平和。
因為他知道,無論吳仕勛說什麼,或是多猖狂,這老傢伙都死定了,因為邱總今天來上朝了。
「吳大人想問何事。」
「昨日天子明明是命千騎營參加演武,為何來的卻是湖女部落。」
楚擎翻了個白眼:「千騎營隱藏於百姓之中,怕有人煽風點火,讓千騎營探馬上場,你混進百姓人群中?」
「那就是抗旨不遵?」
「吳大人,話可不能亂說,本統領何時抗旨不遵了。」
「既不是抗旨不遵,為何陛下事先不知情!」
吳仕勛露出尖銳的獠牙:「連陛下事先都不知情,事關演武,事關國朝顏面,事關天子威嚴,你竟未請示天子便擅作主張,當著數萬百姓的面,調換了參加演武的人,難道,這不是抗旨不遵嗎。」
楚擎面色一滯,發現群臣面色各異。
吳仕勛不愧是老狐狸,這明顯是要將鍋扣在楚擎頭上。
不提贏了輸了的事,而是提知情與不知情。
要知道如果是上綱上線的話,楚擎的行為,的確是不妥的,大大的不妥。
吳仕勛又補了一刀:「湖女部落上場後,既不行禮,又是亂鬨鬨的惹人恥笑,百姓在場,各國使團在場,顏面何在!」
楚擎剛要開口,吳仕勛步步緊逼:「單單如此倒也罷了,你可知,三國使團受重傷者,十之八九,演武非是上陣殺敵,還有那草原小王子,身份非比尋常,慘死在演武場外,傷者不計其數,若是草原涼戎因此事大舉進犯,你楚擎,擔待的起嗎!」
「吳仕勛!」楚擎到底還是沒沉住氣:「按照你的意思,那便是寧可輸掉演武…」
楚擎話還沒說完,吳仕勛轉過朝著黃老四跪下了。
「陛下,臣彈劾千騎營統領楚擎抗旨不遵,是為一,演武場內,行徑野蠻,手段殘忍,是為二,三國使團已是投降免戰,依舊被湖女部落致傷致殘,禮法不合,是為三,四,各國勇士被如此對待,後果不堪設想,若是此事傳到鄰國,若是各國挑起戰事…怕是…怕是再起戰端。」
楚擎氣的夠嗆。
關於吳仕勛的資料,為人,他還真沒特別留意,因為他知道這人自有邱總收拾,所以根本沒什麼準備,也是著實沒想到,這老傢伙竟然如此不要臉。
陶璸、譚忠平、衛長風等人也是急的不行,開始快速思考如何為楚擎周旋。
其實不說立場的話,吳仕勛說的倒也沒錯。
湖女部落的手段的確是殘暴了,解氣歸解氣,可畢竟是演武。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天子事先不知道。
吳仕勛又回過了頭,看向楚擎質問道:「昨日,老夫分明看到,是一名女子將湖女部落的人帶到演武場,那女子似是可對湖女部落號令,不知那女子又是何人,若說湖女部落是番人不知曉禮節,可那名女子呢,竟可自由進入演武場,想來非是尋常人,又是我漢家女,漢家女,就應知曉禮儀,退場時,為何不帶湖女部落向陛下行禮,那女子又是何人。」
這就是吳仕勛奸詐的地方,一石二鳥。
他知道那女子是陶若琳,攻訐楚擎,提出陶若琳,也從而將陶璸拉下水。
楚擎差點就給「你媽」兩個字說出口了,氣的夠嗆。
太子少師陶璸面色大變。
老頭不傻,第一時間想到了所謂的「女子」肯定是自己的寶貝閨女。
一旦楚擎將陶若琳說出來了,寶貝閨女肯定要遭殃。
至少,老頭是這麼自以為的。
原本都要出班的陶璸,突然凝望向了楚擎。
老頭很想知道,楚擎,究竟要如何周旋這件事。
如果楚擎提出「陶若琳」這三個字,陶璸就是死,也不會讓陶若琳嫁給楚擎。
楚擎終於開口了。
「你兒子。」
吳仕勛一臉懵逼:「我兒?」
「是的,你兒。」
吳仕勛面紅耳赤:「本官說的是女子,與我兒何干。」
「不是你兒子嗎?」楚擎一臉困惑:「可我看著就像你兒子啊。」
「胡說八道,豈能是我兒,明明是一名女子。」
「吳大人,我離那麼近都能看錯,你離的那麼遠,為什麼不會看錯,我覺得那是個男子,穿著女裝的男子,像你兒子,你看,我看錯了吧,你離的比我還遠,你怎麼就不能看錯?」
群臣一片鬨笑,主要是武將們,武將們哈哈大笑。
陶璸老懷大慰。
這女婿,能處,仗義。
黃老四冷目一掃,武將們都閉上了嘴。
「你…」吳仕勛氣極,轉頭看向天子:「陛下,議政殿,一國之…」
黃老四打斷了吳仕勛,淡淡的說道:「此事,朕是知情的。」
吳仕勛面色一滯:「陛下是說…」
「關於湖女部落上場之事,朕,是知情的。」
「可陛下您…您不像…為何群臣不知情?」
黃老四微微一笑:「朕,想給你們一個驚喜,如何,意外不意外。」
群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