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宋所言讓上官儀心有所慮。
這非常之人自有非常之處,自見到白宋起,上官儀便覺出此人有所不同,雖看似年輕,但言語之間有著不輸自己的沉穩。
那是有相當經歷之人才能有的感覺,非此年紀之人該有的。
而白宋的話中多有討好之意,上官儀實在想不明白,以他現在的處境,有何討好之處?
「公子要開學堂?」
「正是。」
「因何而起?」
「因……」白宋話音一頓,然後話鋒一轉,「只因見民間多有妖言惑眾,我開學堂欲教化世人,願天下無無知之民。」
上官儀聽罷突然停下,放下雞腿,抹了一把嘴,重新審視面前這個讓他有些不安的小子。
教化世人,願天下無無知之民?
上官儀嘴角微不可察地動了動,心裡覺得可笑,但先前的不安反倒減輕了許多,便又喝了一杯。
「公子真乃當世善人。」
隨口回了一句,有些敷衍。
白宋聽完,也有幾分了解,剛才覺得舉止卑微,這回話倒是感覺到其內心還有傲氣在。
只是不知道他現在的傲氣值多少錢?
「咳咳……」白宋輕咳一聲,「上官先生是我開學堂所招收的第一個先生,以後每月一百兩銀子。」
「一百……一百兩?」上官儀一愣,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白宋卻重新強調了一遍:「沒錯,就是一百兩銀子。」
「公子,你可真會說笑。」
「你看我像是說笑的?」白宋很認真,直接從兜里拿出一張百兩面值的銀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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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儀見了表情逐漸嚴肅,他是剛從薊縣來到邙縣的,知道最近在薊縣風靡的銀票。
只要拿著此物去墨白錢莊兌換,就能兌換出紋銀百兩來。
「這就當是給先生的預付款,我的學堂尚未建成,一時半刻還不用先生教書,但工錢可以先拿著,以後先生就是我請的先生,可不能隨意接別家給的活了。」
說完,白宋認真地將銀票推給了對方。
上官儀眼光閃動,看看銀票,更詫異地看看白宋,意識到對方不是開玩笑的,一瞬間感覺喉嚨發緊。
一百兩一個月的工錢,哪裡是教書先生的待遇?
一百文錢還差不多。
上官儀也是官家出生,早年學書就是家中請先生教私塾,便是再大的名氣,教書先生一月工錢不出幾百文錢,給一二兩那就是出手闊綽了。
這一月一百兩,便是當世大儒也受不起這般待遇。
這是朝廷三四品大員才有的工錢啊。
「怎麼?上官先生是嫌棄少了?」
「不……不是……」上官儀聲音都在打顫。
「那為何還不收下?」
「公子,上官儀何德何能?豈能收此等厚禮?上官儀家道中落,如今不過隻身一人,沒有背景,沒有功名,公子這是看上了上官何處,才肯如此厚待?懇請公子給上官一個底細,不然上官實在是心中難安。」
「要說原因嘛……」白宋拖著腮幫子,像個頑皮的孩子一樣閃動著狡黠的目光,認真地想了一會兒,「我看先生器宇軒昂,英姿不凡,將來定有不俗的成就,封侯拜相不過時間問題,投資先生,就是投資未來。」
「……」
上官儀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能從區區十八歲的小子口中聽到這樣的話。
這不是一句奉承,恍惚間,上官儀似是感覺到了這小子毒辣的目光,自己藏在內心深處的志向像是被他看透了一樣。
封侯拜相?
這是他從未給人提及的抱負,更是不敢出口的內心,因為上官儀知道自己說出內心所願不過只會遭人笑話罷了。
但這位白公子不同,那微微狡黠的目光之下沒有一絲嘲弄的感覺,更像是一種陳述,似乎對他的未來充滿了信心。
「難道先生的抱負只在於學堂教書?」
上官儀再看桌上的銀票,終是拿在了手上,低聲回應:「上官明白了,公子是要上官飛黃騰達之時記住公子今日之恩!公子放心,我上官儀有朝一日若真能封侯拜相,定當百倍報答公子知遇之情。」
說罷,上官儀起身拱手,深深地鞠躬行禮。
這一百兩銀子,便收買了上官儀心中的高傲。
收了錢,上官儀也認真起來,不再顧著吃喝,認真詢問:「公子家住何處?家中有多少適齡子女?旁系宗親又有幾何?男女又有多少?」
「薊縣白府,家中並無子女,更無旁系宗親。」
「薊縣白府……莫不是那……那明春園的白家?」
白宋點頭。
嚯!
上官儀倒吸一口涼氣,心說原來是明春園之主,難怪這麼有錢!
或許還有許多人不知道白宋,但明春園之白氏卻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這可是薊縣新貴,對白家不了解的人統一地將白家和土豪劃上了等號。
但聽白宋回答,上官儀直接懵了。
這叫什麼情況?
家中無兒女,為何要開學堂?
自己教誰去?
在上官儀心中還以為白宋是要自己去教白家的適齡子女。
這年頭,開學堂無非就是開私塾,都是各家族請先生統一教學整個家族的年輕子弟。
白家無子女有無宗室,那何來的開學堂一說?
白宋解釋道:「我的學堂是非私塾,是書院,招攬天下求學之人,凡想學卻不得學之人,皆可入學,並非教授一家一戶。」
「教天下想學之人?這……這豈不是為寒門立宗?」
「也可以這麼理解。」
寒門求學,多為旁聽,或是自學,少有為名師指點,即便有求學之心,也難有門路。民間倒是有少數先生專為寒門子弟講學的,卻都是私下進行,沒有幾個上得台面,如白宋所說的,打上了招牌招攬寒門,倒是十分大膽的想法。
因為此舉必當引起士族的警惕,而且傳出去名聲不好聽。
可上官儀哪裡能想到,招攬寒門子弟不過是他的第一步,被陳老拒絕之後,白宋深感步子不能跨度太大,招女子入學之事還得先放一放。
「寒門之中少有錢之人,公子開書院,豈不白貼了銀子?上官這一百兩的工錢,拿著實在是不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