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全族入監,九族挖礦!
左咨怔怔地轉過了身。
「說吧,你其實是哪家士族安插在驛站的驛丞。」
按照大明制度,管理驛站的官員是驛丞。
一般由富戶捐納獲得此官。
不過,驛丞的任命也會執行迴避制度,即當地籍貫的人不能在此為官。
歷史上,油水多的驛站,一個驛丞的位置竟值銀達三千兩。
所以,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很多驛站的驛丞,還是會被大戶在買通外地胥吏更改戶籍後,而讓自己的人頂替這個位置。
南直這種地方,豪紳富戶林立。
各府州縣衙門以及驛站、巡檢司的主要官差胥吏自然早就基本上被換成了他們的人。
再加上,他們在朝中也有人。
另外,各個富可敵國,能砸得出來錢。
所以,一個知縣來這裡上任,只要手段稍微不夠厲害,被架空乃至被弄死也是常有的事。
甚至別說知縣,歷史上巡撫總督這種大員被逼死的也有不少。
像歷史上嘉靖時期的張經、朱紈這些大員,皆是例子。
當然。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
對於吳廷舉這種在南直當過松江府同知的大員而言,他也不是不了解南直這種地方實情。
所以,他既然決定要得罪南直士族,自然也會有所防範。
吳廷舉見左咨沒有回答,只將手一揮,讓自己的兵將左咨等人控制了起來。
而吳廷舉這時已收到了來自朝廷讓其收監顧鼎臣、陶中夫、黃楷等全族以及相應官吏士民的旨令。
所以,次日,吳廷舉就先來了陶宅,見到了陶祥。
陶祥見吳廷舉還活著,大吃一驚,只顫聲問道:「公來是為何事?」
「陶公啊,你全族的人口都在這裡吧?」
吳廷舉笑著問了這麼一句。
陶祥聽後更加心慌起來,問:「公此言何意?」
「公這還用問?」
「貴府做了什麼事,你作為族長,會不清楚?」
吳廷舉依舊笑著問道。
陶祥不禁深呼吸了一口氣,拱手說:「公能否借一步說話?」
吳廷舉頷首。
於是。
陶祥便帶著吳廷舉來到了自己書房內,且在屏退了下人後,就突然朝吳廷舉跪了下來。
「陶公這是?」
「放火燒中丞是我們不對,故請中丞大人有大量,給我們一個與公和解的機會!」
吳廷舉摸了摸自己鬍鬚,眸里陡然生出的怒意一閃而過,只問道:「原來這事果然與你們有關啊?」
「公若不是為勇衛營出頭,我們也不會出此下策!」
陶祥回道。
接著。
陶祥又道:「公因為自己是軍籍,要讓天子看見您的能力,更加重用您,我們能理解,但公應該知道,我們不可能就真的坐視天子想讓誰進步就讓誰進步的!」
「你這話就大逆不道了。」
吳廷舉笑著回道。
陶祥道:「公是明白人,如今到了這個地步,我也只能打開窗戶說亮話了。」
「你沒說錯。」
「但天子這是陽謀啊!」
「我沒有別的選擇,我死在你們手裡,我家裡還能保住世襲千戶的這個官位,但若我死在天子手裡,只怕連這個官位也要失去啊!」
「你明白的,這五品千戶官雖然不算多值價的官位,但他世襲啊,且總比將來我族人皆為庶民好啊。」
「你應該知道,這天下沒有哪個仕宦之家能保證三代以上都能一直出進士,可以免徭役雜稅之累的!」
「你也是運氣不好,碰到了這麼一位聖天子!」
吳廷舉說著就笑問著陶祥:「你說我們是不是應該感謝一下楊新都,他是真的目光如炬,不愧是先帝帝師!」
陶祥現在根本沒心思說笑,也就依舊陰沉著臉說:「公開個價吧。」
「太晚了!」
吳廷舉嘆了一口氣,就道:「聖旨到了,讓我先收監你全族人口!貴府被株連九族是一定的了。」
「收監我全族人口?」
陶祥猛然一驚,隨後道:「難道犬子被顧鼎臣賣了?」
吳廷舉沒有多言,只走出來,將手一揮。
「是!」
吳廷舉麾下武將也就立即行動起來。
「先把人抓到一起,再按年齡上枷!」
「是!」
一時間。
大量官兵衝進了陶宅內院。
「走!」
「敢不走?那就吃棒!」
「敢反抗,那就是抗命,就地處死!」
陶宅的子弟女眷以及婢僕皆因此驚慌不已的呼叫起來。
平時跋扈囂張的也很快都被收拾得如落敗的鬥雞,蓬頭垢面地被押了出來。
陶宅大量錢財契約也被收存了起來。
陶祥自己則仿佛屏蔽了這一切,只依舊待在書房內發怔。
吳廷舉這裡走到準備去其他地方抄家的兵馬面前:「你們分好班次,把顧、陶、黃、韓、周聯姻結親的九族也先抓了收監!以備聖裁!」
「是!」
頓時。
先是崑山馬蹄狗吠聲不斷,接著,蘇州、松江、常州這些地方皆開始出現騎兵快船。
而南直這邊拿人的時候,錦衣衛這裡也到了浙江,準備拿浙江巡撫孫潤和巡按御史賀鉞。
孫潤和賀鉞在收到朱希周的信後,選擇了替南直士族掩蓋罪責,以保全士大夫的體面,也相當於在士權和皇權之前,選擇了委屈皇權而從於士權。
但他們二人一開始沒覺得這樣選擇有什麼對。
畢竟山高皇帝遠。
按照他們的經驗,皇帝不會查知到他們是故意拖延救援而讓侵犯餘姚的海寇從容地提前撤退,還是實在是運氣不好。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皇帝是個對他們這樣的官僚士大夫疑心很重的人,或者說是沒那麼單純的少年皇帝,而且也沒有那麼不在乎百姓的性命。
他們本能地覺得皇帝可能他們一樣,對枉死一些餘姚百姓不是很在乎。
但朱厚熜作為來自後世的普通人,會本能地對把普通人的性命看得重,尤其是本族的人。
所以,朱厚熜不可能會善罷甘休。
當孫潤聽到錦衣衛宣讀了皇帝因為他們瞞報天子,妄稱侵犯餘姚的海寇在餘姚被大股殲滅,而要將他們械繫京師後,他是感到震驚的。
因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撤走的海寇去了金山衛。
「我這是遇到了一位怎樣的帝王,他居然真的對地方了如指掌!」
孫潤暗自腹誹著,同時也害怕至極,後悔至極。
巡按御史賀鉞也在得知自己要因為欺君瞞報被械繫京師後,頗為震悚。
他是真沒想到素來被他們輕視的天子會這麼不好欺騙。
「不要真覺得朕的這雙眼,只能看得到這京師城。」
「你們知道的事,朕都知道。」
「你們不知道的事,朕也知道。」
「所以,瞞朕,對你們沒好處。」
「都說會當媳婦兩頭瞞。」
「可你們是媳婦嗎?」
「你們是朕選來管家的大臣!別真把自己當個婦人!」
朱厚熜也在廷鞫顧鼎臣一案時,對朝臣們訓誡起來。
朝臣們皆默不作聲,恭敬地聽著訓飭。
他們當中不少人只是暗罵楊廷和,怎麼選了個真愛民如子的聰明皇帝。
本來……
他們都以為一個願意裝節儉裝禮士裝懦弱的藩王,會跟他們一樣,都不過是裝裝樣子,會跟他們一樣假裝愛民而已,哪怕跟他們不一樣,是真的單純也好。
可他們都沒想到這新天子是既真的愛民如子,也是真的狡黠至極。
「陛下說的是,細數陛下繼位以來發生的這些事,問題皆出在事君不誠、輕視陛下上面。」
「幸在陛下聖明,把這些罪惡樁樁件件地查破了出來。」
「臣認為,當將這些罪狀輯錄成冊,同時頒訓飭數道於天下,讓督、撫、布、按、道、鎮、參皆有所警醒。」
首輔梁儲提議道。
朱厚熜道:「善!內閣去做這事。」
梁儲拱手稱是,且又道:「顧鼎臣勾結海寇,欲謀害公卿滿門不說,還欲以一城士民百姓為代價,其心不可謂不黑,株連九族是有必要的,只是除本人當處極刑外,其九族親眷殺之還是太傷天和,畢竟其親眷不一定知其惡,即便知其惡,也難阻其惡。」
「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也素欲做慈愛之君。」
「更何況,華夏之人皆朕同胞,而稟賦我中華之優才,殺之可惜,當儘量外黜,以擴我華夏之德!」
「故除本人處以極刑外,余皆流放東萊。」
「據去東萊的錦衣衛回來稱,東萊雞籠一帶富集大量金銅礦,讓他們去那裡為朝廷挖金挖銅,也算是把宋罰銅之例與流放結合,為激勵他們,凡挖金一百斤,挖銅一千斤者,皆可以請求赦免回鄉。」
「畢竟朝廷眼下要重塑錢法,也正需大量金銀以利市,開採國內之礦,未免有壞風水與擾民之虞,當借派罪犯去新辟之地開採,以利國運!」
「所以,他們的女眷也不必充為官妓,也發去流放之地,與家人一起,可互相婚配,也可與願意遷移去那裡挖礦的礦工婚配,孩童准各自父母同帶去流放之地。」
朱厚熜說道。
許多朝臣在聽到朱厚熜說女眷不必充為官妓後,倒也不禁感動,而都因此由衷地稱道:「陛下仁德如天,乃萬民之福!」
至此以後,一時間內,自然無人敢再起害王陽明的心思。
而王陽明也就繼續當著他的兵部尚書,而重設的威武營也就繼續操練著。
同時。
折銀比例調整與火耗歸公的改革也正式提出日程。
在中央,由楊一清主持,在地方則由去南京的朱希周主持。
但朱希周一到南京,就發現,各州縣府官商報說,他們的衙門裡,胥吏衙役突然大量減少。
「這是要給我一個下馬威呀!」
朱希周因而不由得揉了揉太陽穴,而對跟著自己的家人說了一句。
接著。
朱希周就拿起朱厚熜給他的《為政官箴》看了起來。
……
「就是要給他朱吳縣一個下馬威!」
「這折色比例調整倒在其次,關鍵是火耗歸公,這可斷的是我們胥吏的財路!」
朱厚熜要執行的新政策如今已被東南人人得知。
而最不滿此次新政的就是各衙門的胥吏。
因為以往火耗都是由他們隨便定,最多只是給官員分固定的一部分。
現在朝廷要火耗歸公自然就是奪了他們的財權。
所以,即便是朱希周身邊的這些由吏部任命的新胥吏也在背地裡議論起此事來。
一叫華邦瑞的胥吏還在這麼說後,又笑道:
「現在各地缺吏,火耗都征不上來了,還怎麼歸公?」
而朱希周這裡在看了朱厚熜給他的官箴後卻是突然拍案而起:
「吾皇聖明啊!」
「試點推行吏員考試制度,改捐納罰選為招考,使貧寒不第讀書人多條途逕入仕!」
「這樣倒不怕胥吏突然大量消失了!」
「還能保證吏治!畢竟捐納的哪裡比得上考上的靠譜。」
「而我鄉最不缺的就是家道中落後,因貧寒而不能第的讀書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