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胥吏改革,嘉靖受親禮!
明朝胥吏有三種來源。
一是僉充:於農民身家無過,年三十以下,能書者選用。
二是罰充:對犯有罪過或表現低劣的官員、進士、舉人、監生、生員充任。
三是告納:景泰起,行開納事例,民人可輸物納銀充吏。
到如今,胥吏來源主要是告納。
現在朱厚熜再改胥吏制度,算是在僉充選用繼續發揚,以考試的方式選用清白子弟。
而朱希周現在已經背叛了南直士族,自然只有跟著天子諭示乾的一條退路。
所以,他現在在看見皇帝這諭示後說干就干,立即就擬了本,請在南直、江西、閩浙推行吏員考試制度。
在擬本後,朱希周就先回了自己家鄉——蘇州。
雖然他現在官位更高,還是如今江南最有實權的官。
但現在,反而是他最不受鄉人歡迎的時候。
因為……
南直士族早就通過他沒有被牽連,還能官運亨通,而確認他只會是跟李東陽一樣,做了出賣自己南直士族的事。
一想到,蘇州許多仕宦之家,九族被牽連。
蘇州的士人就對他更加鄙夷,將他視為鄉黨的背叛者,而沒有因為他如今官居總督,就對他更加尊敬。
如之前所言,如今天下胥吏來源多以告納為主。
所以……
蘇州的胥吏多數就是南直士族的人,也就跟著組織鄉民對朱希周進行詆毀羞辱。
「奸賊也好意思還鄉!」
「豈不聞鄉人皆視之為污穢乎?」
「當沖刷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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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希周剛下船,進入閶門,就有一守城軍士從城樓上用一盆水,把他澆了個透心涼。
這軍士能說這樣的話,其實是與他交好的一小吏所教。
這小吏名喚湯昶。
此時的他就在這裡的銅鏡店內冷笑地看著這一幕。
而那軍士在這麼做後,就早有準備的逃離了這裡,待朱希周身邊的兵丁追過來時,早已不見了蹤影。
倒也有富家士子在見到這幕時大讚說:「澆得好!不洗洗,難道真要臭鄉人乎?」
朱希周也算是受到了周尚文一樣的待遇。
但朱希周比周尚文還淡定,不急著換掉濕漉漉的衣服,而是直接來到一布衣青年所擺的字攤前。
眼下正是七月初,暑熱未盡之時。
所以,還來閶門外擺字攤的自然是貧寒士子。
畢竟但凡有點家業的,也不會讓自己這麼辛苦。
也正因為是貧寒士子。
這布衣青年也就對嘲笑總督這事不關心。
一是因為階層差距的緣故,所以對朱希周這樣的大官不了解,也談不上好惡。
二要因為朱希周背叛鄉黨,嚴格來說,只是背叛了南直大鄉宦大地主這種上層階級,對他們貧寒士子的影響,也的確微乎其微。
而朱希周在來到字攤前後,就對擺字攤的貧寒士子說:「這麼熱的天,能掙多少?」
這貧寒士子拱手回道:「回都堂,僅夠果腹!」
「別掙這辛苦錢了。」
「我看你這字不錯,抽個時間,來南都參加新推行的吏員選試。」
「一個月七錢俸銀,外加三錢考成獎掖和年終補貼一兩到三兩不等,比你賣字替人寫信強。」
「關鍵是,可以隨時辭去吏職,請辭後還能繼續舉業!」
「若想將來做官報效朝廷,先考為吏員,熟悉一下衙門庶務,也免得將來驟然得官被奸猾胥吏愚弄!」
朱希周這麼說後,這貧寒士子立即拱手:「學生徐紳,謝都堂提點。」
朱希周則丟了一兩銀元在他面前:「那好,你現在就替本堂去宣揚此事,讓你的同鄉親友皆知道此事,這是你的辛苦錢。」
「是!」
「謝都堂賞!」
這貧寒士子也就忙領了銀元,收起攤位,離開了城門這裡。
一個月七錢的俸銀,其實也就跟如今的邊軍普通軍卒的月銀差不多。
自然不算高。
哪怕加上獎掖和年終補貼,最多只能拿十五兩,也不算特別高的收入,尤其是在南直地區。
以前那些富戶出身的胥吏當然是看不上的。
因為他們每年光火耗加征的額外收入都上萬兩。
按照慣例,如除去給知縣兩千兩外,剩下的由他們一個縣衙的大小百來名吏員分,哪怕平均分,也能每人每年可得歲入八十以上的收入。
而這還不包括受賄勒索乃至竊取官帑、賤賣官糧獲得的收入。
所以,最高十五兩的俸銀收入,儘管比眼下胥吏們的正經收入提高了不少,但吸引不了這些胥吏。
但這個收入對貧寒士子來說,卻是很香的。
眼下的嘉靖初年,江南的糧價也不過七錢一石。
而一個成人一年消耗糧食約在五石左右。
所以,這一年約二十餘石糧食的收入,對貧寒士子而言,養家餬口足夠不說,還能積攢不少錢。
何況……
還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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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關鍵的是,可以隨時辭職,能繼續舉業。
而按照這個時代的文人們在歷史上所留筆記記載,這個時代的江南是幾乎家家讀書。
一個寡婦都能通過織布供養兒子讀書。
更有一個叫陳確的文人記載,其妻靠織布供他讀書不說,還能蓄養奴婢,以照顧其公婆。
自然在江南地區,這個時代的讀書人不少。
至少不少可能因為家道中落不能再讀。
畢竟,中產的小地主和小手工業者素來在經濟上是脆弱的。
而江南地區,別看富可敵國的士族多,貧窮的無立錐之地的人也不少。
因為士紳階層越來越龐大而導致的兼併加劇的緣故,使得這裡的貧富差距也很大。
所以,哪怕讀書人里,富有的讀書人雖然多,但貧寒不能繼續考試的讀書人也不少!
不多時。
徐紳就聯絡到了許多貧寒士子,甚至不少還是已有生員功名的貧寒士子。
這些士子紛紛來向,已經換了衣服,在家裡暫居的朱希周行禮,意在詢問吏員考試的這些新政具體情況。
朱希周讓他們選出了代表來問。
而朱希周也向他們的代表詳細解答了具體細節,甚至說了眼下東南各府州縣衙門大量缺吏員的情況。
這引得貧寒士子們更加對這新政感興趣。
再加上,朱希周也開始讓屬官幕僚去各處貼公告。
也就使得,越來越多的蘇州貧寒士子了解到了這一新政。
這些蘇州城內的貧寒士子也就紛紛主動來交結朱希周,乃至向朱希周獻上自己的文章詩詞,以求朱希周能對自己有所肯定,也開始誇讚朱希周,使得百姓們也因此開始對朱希周產生好感。
畢竟貧寒士子的親友更多的也是底層百姓。
朱希周因而也沒再顯得那麼不受歡迎。
由於除蘇州城大小官員外,也還是有許多讀書人和百姓簇擁著他,這讓朱希周失落感頓減。
胥吏湯昶也在朱希周與這貧寒士子徐紳說話時,聽到了推行吏員考試制度的事。
這讓他頓時面沉似水。
因為,他能確定這項新政,將徹底斷了他們這些傳統胥吏的路。
湯昶因羞辱朱希周而滋生的得意心情也頓時一掃而空。
「這幾乎就是讓我們沒法再活下去!」
湯昶因而在當晚悄悄約見與他早就相熟的華邦瑞後,就滿臉怨憤地吐槽起來。
華邦瑞心情也同湯昶同樣糟糕:
「我沒想到朝廷會這麼做!」
「現在江南很多胥吏的黃冊都提前銷毀,為的是不讓朝廷找到我們這些突然失蹤的胥吏!」
「可現在他們要直接招考那些貧寒學子為吏,我們即便想回去把這些位置占回來,也來不及了!」
嘭!
這時。
湯昶把手裡的小銅鏡重重拍在了桌上。
「都說這朝廷是官僚們說了算,但其實一直是我們胥吏說了算。」
「官僚不過同上面的皇上被官僚們愚弄欺瞞一樣,也被我們愚弄欺瞞。」
「可自從新皇上大清洗內廷,讓內廷眼線皆被除去後,官僚們一再預判錯誤,我們這些胥吏也跟著預判錯誤。」
「所以,我想著這根子還是在這位新皇上身上。」
「應該儘量在他身邊重新發展眼線。」
湯昶這麼說後,華邦瑞很為湯昶的聰明所驚嘆,而忙點首道:「關鍵是怎麼發展。」
「你看這個。」
湯昶把一份《邸報》遞到了華邦瑞面前。
華邦瑞豁然就看見皇帝下詔為其胞姐永福公主選駙馬的詔旨內容。
湯昶拿出袖中一小銅鏡照著自己的臉,而陰笑著說:
「我自認品貌不輸潘安,故決定重新改戶籍,進京參選,再用平生積蓄鋪路,爭取當上當今皇上的親姐夫!」
「到時候,通過控制公主,自然可以方便安插眼線!」
「可你娶過親了!還得過花柳病。」
華邦瑞說道。
湯昶回頭呵呵笑道:「這對我們胥吏而言是問題嗎?」
「聽聞令尊就在戶部當大使,給我改一下戶籍就是,讓我變成一訓導或教授之子!難道會是難事?」
湯昶這麼說後,華邦瑞笑著道:「也是!」
「那我就提前給駙馬爺見禮了。」
華邦瑞作勢還真就要跪了下來。
湯昶倒是忙扶住了華邦瑞:「現在說這些還早,還請為我給令尊寫一封信,我好帶進京,到時候需要的潤筆費連同拜門禮一併交給令尊。」
華邦瑞點首:「好說!你若能成為駙馬,我在總督署盯著東南,你在內廷盯著天子,到時候自可通過我們的關係網,讓天下胥吏盡為我們驅使!」
湯昶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湯昶的確娶了親,娶的是一無子小地主之獨女鄭氏。
他娶這女一為人家美色,二為人家財產。
而現在湯昶不需要鄭氏,只恨不得快點擺脫這個累贅。
為此。
他已冷暴力這鄭氏好些天。
「我朋友說你背著我偷漢子了。」
「你這個蕩婦!」
湯昶這晚回家後倒是給鄭氏說了原因,但卻直接給她安了個罪名。
「夫君若真這麼說,我只能死給你看!」
而湯昶呵呵一笑。
鄭氏倒也真的在當晚選擇了自縊。
這自然正中湯昶下懷。
他也就忙在草草料理了鄭氏後,就卷了鄭氏嫁妝,也帶著自己積蓄進了京。
一進京,湯昶就拜訪了華邦瑞的父親戶部胥吏華偉。
華偉則帶著他拜訪了負責皇家婚禮的內官監太監崔文的家奴崔平。
崔文也正等著給永福長公主選駙馬這個機會大撈一筆的機會,在聽聞湯昶送禮後,只對崔平說:
「讓他先去禮部報名,但能不能選上,恐還要加錢,不一定只是這個數。」
「規矩他們自然是懂的。」
崔平回道。
崔文笑了笑:「這就好!」
……
「陛下,我給你做了件衣裳,你看看滿不滿意。」
紫禁城。
永福公主的賜婚之日的確已經提上日程。
畢竟等她這個姐姐出嫁後,嘉靖也得趕著要立後選妃。
而也因此,一向內斂的永福公主這段時間常會主動來見朱厚熜。
這天晚上。
永福公主就再次來見了朱厚熜,給了朱厚熜一件她自己做的新衣袍。
朱厚熜道了謝,笑著道:「我知道姐姐現在擔心什麼,但請放心,儘管這事是太后們定,但弟弟也不會漠視此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