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激靈一下,猛地回過頭,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而這方向,依舊是我家那邊。
這聲音微弱,恐怕不是因為她本身微弱,而是因為我們距離太遠了。
並且我依稀聽出來,這聲音,不正是何雉的嗎?!
她怎麼會跑到我家那兒去?
瞬間我就想到,我們離開之後,何雉又偷偷跑出來了!?
此時被冷風一吹,那股子涼意,讓我稍微清醒了一些。
只不過愈發清明清醒,我腦袋裡頭想得也就越清楚。
「苗先生,我要回家一趟。」我鄭重無比地扭頭看苗光陽。
苗光陽卻還是眉頭緊皺:「生死有命,該死的人你救不了,不該死的不用你救。這是命數……」我搖搖頭,還是打斷了苗光陽的話。
「我不知道什麼叫命數,我也不是像您這樣什麼都曉得的風水先生,我爹因我而死,若是我眼睜睜地看著二叔消失不見,都不去管,他要是也死了,那就是我害死的。」這番話說出來的時候,我心緒已經很平穩。
我更是聲音平靜的說道:「二叔是我世上唯一的親人,若是把他害死了,我萬死難辭其咎。尤其是,這要是我爹下的手,他但凡是清醒過來,也會懊悔至死,二叔更是會死不瞑目。」
「要是一個人活在世上,家人都因他而死絕了,他苟且偷生活著,還有什麼價值?」
「我沒上過什麼學,可爹讓我念了很多書,人不只是要活著。」
「這恐怕也是這些年我爹拼死護著我的意義。」
我說完,也不再管苗光陽的態度,拔腿就朝著我家那邊走。
身後只是傳來輕微的嘆息聲,隱約我似是聽到苗光陽在說,命不由人……
這令我心裡頭一怔。
旋即我就想到,難道說像是苗光陽這樣的先生都是這樣?
若是真的遇到解決不了的事情,他們會什麼都不管?直接離開?
還是說,只是因為這件事情,他們能不用管的情況下會不管,真的是親人出事,也會不顧一切。
如果這是前者,我覺得他們縱然可以活得很久,有錢有名,可他們活得其實很可悲,很孤獨。
腳下踩過滲水的地,吧唧聲不斷,鞋底子粘進泥土裡,要是稍不注意,鞋子都會被拉掉。
我很快就靠近到我家外面不遠處。
現在地面已經完全被水覆蓋了,並且這水不淺,直接將腳踝都沒入了下去……
冰冷刺骨的感覺,讓我陡然打了個寒顫……
耳邊何雉呼救的聲音大了不少。
我腳下速度更快,更急促。
月光之下,我已經能清晰看見,水都漫過我家院子了。
微風吹拂,水面波光粼粼。
院子裡頭有些東西都漂浮了起來……
本來我爹的棺材是在院子裡頭的,這會兒卻不見了。
這會兒我想到個可能,何雉都在呼救,而且在我家,二叔肯定也在,他們肯定還沒出事!
至少有何雉在,何雉也能幫上忙!
我狂奔到院門口,毫無停頓地直接沖了進去。
到了家門口,我毫不猶豫,狠狠一腳踹中了我家門!
砰的一聲,房門直接被踹開!
因為屋裡面也積水不少,踹門這一腳,讓我本來只濕透了的褲腿,弄得幾乎整條褲子都濕了。
門開了之後,屋內竟是透著一股幽綠色。
被淹了桌角的木桌上頭,點著一根白蠟燭,蠟燭幽幽燃燒著,本來該是橘紅的燭光,便是現在的幽綠色……
呼救聲戛然而止。
入目,屋內一切卻讓我心頭惡寒無比。
一口黑漆漆的棺材,就在屋內的正當中。
棺材是蓋著的,而本身棺材卻沒有放平穩。
因為在棺材下頭,竟然壓著一個人……
稚嫩而又姣好的面容透著驚慌失措,濕透的衣服緊貼在胸口,何雉身體被棺材死死的壓住,加上水得有小腿那麼深,她幾乎整個身體都埋在水中,棺材壓著她的背部,她只能勉強撐著雙臂,揚起脖子,才能讓腦袋避免沒入水裡……
這棺材,正是我爹的棺材……
棺材壓著何雉,要是我們真的不管直接走了,別說我二叔,就連何雉的命也要搭在這裡!
鬼婆子幫我們不少,她孫女兒死了,我更是交代不了。
況且何雉之前還救過我……
思緒瞬間閃過,我沉聲說道:」別怕,我來救你。「
何雉眼中剛閃過一絲喜色,可接著又是被焦急壓下。
「李陰陽……他出去了,你快把我弄出來,不然咱們都走不掉了!」何雉的聲音急促而又慌張。
他出去了?!
我心頭更是一寒,我爹?
不過我不敢停頓,手飛速地撐住了棺材一角,緊跟著另一隻手用力去將棺材狠狠一抬!
我曉得棺材不輕,卻沒想到,竟然重得幾乎紋絲不動……
」咬破你舌尖,吐口血到棺材上,你才推得開。「
此刻我和何雉靠得很近,幾乎我身體都貼到了她肩頭,她明顯是強忍著惶然,在教我做。
來不及多想,我用力一咬舌尖,頓時口腔內便是一股子血腥味兒。
一口吐將出來,全部噴在了棺材上頭。
怪異的一幕發生了,我本來撐著,覺得奇重無比的棺材,重量竟然變輕了不少,被我餘力一撐住,直接就斜著推了起來!
棺材下頭的何雉又發出一聲痛哼。
她的手,抓住了我胳膊肘,借力要站起來。
不過她又是痛哼了一聲,臉上明顯閃過一抹痛苦之色,整個人幾乎都貼著靠在我身上。
眼瞅著何雉要倒下,我鬆開了手,棺材砰的一下重重落地,濺射起來的水花將我身上的衣服也浸透了不少……
我本能的一隻手抱住了何雉。
何雉入懷,只覺得一種柔弱無骨的感覺上了心頭。
「我腿……受傷了,快走……」何雉抿著嘴,明顯聲音還有些微顫。
我低頭一看,這才注意到何雉的腿上,有兩道很深的傷口。
可這一眼看下去,怎麼是卜刀割開的一樣?!
我爹傷的何雉?
可我們哪兒能立刻走。
我深吸了一口氣,一邊換手,將何雉背在了背上。
何雉明顯很配合,我將她背起之後,她雙腿還夾著我腰,只不過這動作又讓她痛哼出聲。
也因為疼痛,她雙手用力抓著我肩頭,指甲都要陷進去了。
我目光只是掃過一眼棺材,就直接朝著旁邊房間走去。
何雉聲音顫抖而又愕然:「李陰陽,你怎麼還不走?」
與此同時,我也剛好急促地開口:「你見我二叔了嗎?!」
我的手已經按在門上,要將門推開。
何雉語氣更為惶恐了:「就是你二叔……把我壓棺材下面的,你快走,不然咱們真的走不了了……」
她這話,卻讓我腦袋嗡的一下!整個人都如墮冰窖!
我瞪大了眼睛,猛地回過頭。
結果這一下,差點兒和何雉臉貼臉對上。
她往後躲了躲,姣好的面容上儘是慌亂。
「一兩句話我和你說不清楚,總之我偷偷過來的時候,還看你二叔在河邊呢,只不過他怪得很,都躺在水邊一動不動……而且岸上還有很多懸河裡的水屍鬼,它們在順著岸邊朝著你家挖水渠……」
「我覺得這很奇怪,結果我剛靠岸,想把你二叔喊醒,他忽然就醒了……那副樣子就和被撞祟了一模一樣,他直接就對我下手,我打不過他,他把我腿弄傷,又拖著壓在棺材下頭……」
「那些水屍鬼挖了很多水渠,一直溢水進來……這會兒不曉得它們去哪兒了,可等你二叔回來,我們肯定得被害死,李陰陽,我們真得趕緊走……」
何雉這番話,這將我說懵了。
我本以為是我爹對何雉下手,可沒想到,何雉連我爹都沒看到。
難道說在那之前,我爹就已經讓二叔中招了?
還有這水……竟然是水屍鬼挖出來的水渠漫到我家的……
我總覺得,這不可能那麼簡單,我爹是死了化煞的屍,他怎麼會做這些事情?!
登時,我就想到了苗光陽口中的那個人……
那個給村長指點鬼經,別有所圖的風水師……
難道說最近發生在村裡的事情,都是有他在推波助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