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這時,我們來的村路那個方向,有個人影子正朝著我們疾步走來。
我頓時警惕起來。
不過等他靠得近了,我才認出來,這不正是鬼婆子麼!
苗光陽依舊背著村長孫子跨步往前,我也趕緊跟上去,和鬼婆子匯合。
臨走出了十幾步,我下意識回頭瞅了一眼。
因為我覺得背後毛毛的,像是被什麼東西看著似的。
不看不要緊,這一眼我就瞧見,村長被焚屍的篝火灰燼旁邊,此刻竟然蹲著好些個人。
有的人衣衫襤褸,面貌憎惡。
有的人骨瘦如柴,目光呆滯。
其中還有一個女人,她腰身纖細,穿著精緻的錦緞,一雙三寸金蓮。
只不過在她的臉上,卻有一片漆黑的傷口。
之前,她可不是這副模樣……
這些人有的伸手在扒灰,有的抬頭,直愣愣地看著我。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我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拍我的正是苗光陽,他瘦長的臉,神色顯得很鄭重。
「莫要多看,少點好奇心。」
他話雖這樣說,我也曉得好奇心太重肯定不對,但還是忍不住餘光多瞟了一眼。
這會兒卻什麼都瞧不見了,篝火旁邊兒哪有什麼人影子。
剛才那一幕,完全就是個幻覺一般。
鬼婆子也開口說了話,大致講的便是村長家裡已經沒啥事兒,他讓我們先去我家,他去把村長孫子放下,再來和我們會合。
苗光陽卻搖搖頭,忽然說道:「路邊隨便放個院子即可,已經耽誤太久,我們要立刻過去。這天上的霧,都要被陰氣全吸光了。」
我這才注意到,夜空之中本身霧氣籠罩著月亮,形成了老人常說的鬼月亮。
可現在,那些霧氣當真是消失得七七八八,月華森冷落下,就連視線都清晰了不少……
這一幕當真是怪異,還有苗光陽都提了,肯定不是巧合。
難不成是我爹那邊,又會出什麼事兒?
我們一行三人回了村,進村之後,苗光陽當真隨便找了個院子,就將村長孫子放了進去。
不過鬼婆子卻重重的踹了一腳院門,還咴兒咴兒地咳嗽了一聲,然後我們才疾步離開。
村裡頭人心雖然涼薄,但村長他孫子肯定不會沒人管。
況且他也只是被撞祟久了昏迷,白天指定能醒。
等從村前頭出去,順著朝著我家走,我卻發現,地面上濕漉漉的。
可之前分明沒下雨,地怎麼會濕透?
濕透的地面踩踏下去,發出吧唧的聲響,腳印深陷。
鬼婆子和苗光陽忽然頓住了腳步,他們這動作忽然,一時間我還沒反應過來,多往前邁了兩步。
鬼婆子卻眼疾手快,一巴掌就直接抓在了我的肩膀上……
他臉色鐵青,同樣苗光陽更是神色驚變。
他們兩人這表情,讓我心頭也不安之極。
下意識的,我就順著鬼婆子和苗光陽的目光往前看。
那邊其實也正好是我家的方向。
眼前的一幕,讓我不寒而慄。
不遠處的路面泛著點點波光,分明是水光。
這可不只是路面濕潤,這濕潤的部分不過是浸透過來的而已,而是靠近我家的路,竟然都被溢上來的水給淹了……
本來我家距離懸河就很近,並且地勢本身要比村子低洼一些……
以前懸河漲水,我家就遭淹過。
照我爹的話來講,撈屍人就該在水裡生水裡養,別人怕水淹,我們只當是河神上岸逛逛,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可現在,卻肯定不是這個說法!
再往前看,我家的房子外頭也有不少水漫著了……
而且這地方視野開闊,一眼就能看到本身河邊的位置,哪兒能看到我二叔?!
更讓我心慌的還有一點,苗光陽讓我二叔守著河邊,不讓我爹下水。
這水直接到我家裡頭……
我爹肯定碰到河水了,那我二叔哪兒去了?!
「苗先生,走嗎?」鬼婆子先開口,他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不行!」我當即就急了眼,伸手就去抓住鬼婆子的手。
這本能的反應,讓我下手的力氣極重。
鬼婆子皺眉,面色很是凝重,他並沒有理會我,而是在看苗光陽。
苗光陽單手抬著三合盤,此時盤中指針簌簌轉動,幾乎都快要飛出來了……
他額頭上汗水一顆一顆地泌出,眸子裡頭也儘是驚疑。
冷不丁的,苗光陽忽然說道:「穴前有水是傷心,疊前交加害更深,惡殺凶神難躲避,神仙當此也銷魂……」
「李陰陽家中有屍,宅為凶宅穴,這水漲得太怪異,太巧合,可又偏偏形成了這大凶的眾射水……劉水鬼會更凶。」
「他本身還應了撈屍人禁忌的掛屍入水,又在凶宅穴里……我制不住了。」
凝重之餘,苗光陽聲音都嘶啞了不少。
他眼睛發紅地盯著三合盤。
忽然間,那三合盤的指針竟然一彈,硬生生地從盤中飛射而出!
鬼婆子臉色陡然一變,抬手就朝著苗光陽面前一抓。
他這動作又快又狠,我哪兒抓得住鬼婆子的胳膊,他不但掙脫開來,我更是因為這股子力道,一個趔趄,就朝著旁邊踉蹌倒去,堪堪才能站穩。
只不過下一刻,我卻聽到苗光陽的一聲慘叫……
我一個激靈,已經顧不上平衡,馬上去看苗光陽。
鬼婆子的手抓了一個空,而苗光陽則是雙手顫抖地抬起,作勢是要去捂住自己的眼睛。
他的左眼,此時一片血紅,眼珠子裡頭溢出大量的鮮血,左側的半張臉都被流滿……
那根指針,便是罪魁禍首!穩穩地扎穿了苗光陽的眼珠子……
鬼婆子面色變得更驚疑不定。
苗光陽身體顫抖得更厲害,不過也就那一聲慘叫,剩下的便只有悶哼和喘息。
他顫巍巍地扶著自己的左臉,接著手摸索到眼珠前頭,狠狠一拽!
那指針直接就被他拉了出來,不過他那眼睛也明顯徹底廢了。
他迅速地捂著左眼,聲音干啞地說道:「李陰陽,這件事情,我的確暫時管不了了……正因為我管不了,拿了你的錢,祖師爺收了我一隻眼珠子,教我有眼無珠,這是因果相殺。」
「不過就算我管不了,這事兒也還是我的因果,我會找能管的人,現在我們得走,你莫要衝動。」
「鬼婆子,再辛苦你跑一趟,去告訴全村的人,他們都得搬。另外,所有人都不能走水路,我們要從陸路離開,周圍三里地是禁地,晚上入,必定見劉水鬼喪命!
」剛才那一幕,還有苗光陽的話,真的是讓我腦袋裡嗡嗡作響。
鬼婆子深深看了我一眼,他更是鄭重地和苗光陽躬身,又和我說了句,讓我不要亂來,才又往村子那邊去。
我雙手死死地拽著衣角,雙眼發熱,幾乎要溢血一般紅。
這讓我怎麼走?怎麼走得甘心?
我爹被村民弄得落下山崖,當時我走,是迫不得已。
現在找來先生了,結果接二連三的變故,竟然讓先生都管不了,甚至於先生還瞎了一隻眼睛……
這會兒就連二叔都不知所蹤……
「苗先生……能把我二叔找到,弄出來嗎?」我幾乎是從牙縫裡頭擠出來的聲音。
這會兒苗光陽弄了一張布捂著左眼。
他另外半張臉很蒼白,神色極其複雜:「我辦不到,我現在不曉得你爹多凶,可你二叔,我估計他應該是凶多吉少……」
「不可能!」我瞪大了眼珠子,抿著嘴,我顫聲繼續道:「絕對不可能……」
也就在這時,我耳邊忽然聽到了微弱的聲響,這聲音似乎是在叫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