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我爹不出來,那就只能我喊他。
他現在這狀況,肯定是能聽見……
至於這話,我說的其實沒底氣,我是要送我爹去落葬,並不是真的讓他回家住,實則是騙他而已……
靜謐的林內,回音連綿不斷。
我很是警惕,目光在四周掃過,可連半個鬼影子都瞧不見。
我正想要再開口喊。
卻忽然聽到北側的方向,似乎傳來了輕微的簌簌聲!
這聲響就像是有人在搖晃樹枝似的,雖說小,但是和風聲有明顯的區別。
我瞳孔緊縮,心跳也微微加速了一些。
「爹?」我朝著那邊喊了一聲,結果並沒有什麼反應。
「苗先生?」我眼皮不受控制地跳動了兩下,不是我爹來了,那就是苗光陽了?
真要是遇到苗光陽,我也能鬆口氣,至少還能想辦法、
苗光陽曉得的肯定比鬼婆子多,我在這,他肯定還有法子!
我思緒飛速,可北邊兒除了幾棵老樹以及灌木遮住了視線,別的什麼都看不見,簌簌聲還是在,卻沒別的響動……
此刻我額頭上已經冒了汗,猶豫再三之下,還是朝著那邊走了過去。
手中緊緊攥著泛銅鏽的鎮陰鈴,我心中更是萬分警惕。
片刻,我便來到了灌木外頭。
這地方詭異的厲害,灌木叢明明低矮,老樹也生得稀疏。
可月光竟然一點兒都沒有映射進去,饒是我的視力,也要停頓很久,才勉強適應。
在灌木最裡頭,一顆老樹的樹根之下,背對著我坐著一個人。
我看不清他穿的衣服,不過卻能看清,他腰間有一截混合了鋼絲的青麻繩!
「爹?」我喉嚨滾動了一下,心頭更是猛地狂跳起來。
我本能的邁步,直接就進了灌木叢。
雖然我不曉得我爹為啥會這樣子在這裡,和鬼婆子說的也完全不一樣。
但這也是個機會!
我遇不到苗光陽,可我直接將我爹帶出去呢?!
或許半路上就碰上苗光陽了,再不濟也可以等他出來!
穿過灌木叢的時候,溫度都降低到了冰點,冷的人直打哆嗦。
三兩步,我就到了老樹跟前。
只不過這會兒,我臉色又變了變。
此刻距離近了,饒是光線不好,我也能看得清楚,這人雖然腰間有青麻繩,但是他穿著的可不是青麻小褂,並且他也不是光頭!
破舊的布衣,腦袋的頭髮稀稀疏疏,緊貼著頭頂!
這哪兒是我爹啊!
我身上當即全是冷汗,渾身都滋生了細密的雞皮疙瘩。
下意識的,我抬頭往上看了一眼。
再往前不遠,便能看到了懸崖的山體,甚至從這個角度,更能詭異地看到懸崖最頂端的那些枯樹。
此時明月高懸,更像是猙獰的眼珠。
枯樹之上掛著的屍體,除了我爹那個位置是空的,另外還有一個位置空了……
其餘的屍體顫動著,仿佛是在竊笑。
我心頭更加惡寒,猛地抬腿就要往外跑!
這屍體可不像是我爹,是被村民硬生生給鋸下來的,他可是自己掉下來的破屍!
只不過,我雖然升起了要跑的念頭,但是腳下就像是生根了似的,抬不起腿來!
我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周身都變得格外僵硬。
更詭異的是,我竟然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前傾斜……
很快我就彎腰躬身了下去,幾乎湊到了那屍體的腦袋旁邊,並且我還伸出手,要去按他的肩膀……
不,那肯定不是按。
我這動作,分明是要去把他肩頭扳過來!
心頭的驚怕更多,我很拼命要控制住自己的動作,可卻怎麼都控制不住……
下一瞬,我的手便按上了他肩頭。
左手貼上去的時候,是極度的冰冷,而我右手之中還有鎮陰鈴,這按下去,就先將鎮陰鈴按在了他肩膀上。
陡然之間,便是鐺一聲碰撞聲響起!
清脆的鈴鐺聲,直接驚得我渾身一顫,冷汗密布。
同樣,這屍體的肩頭,忽然嗤的一聲,冒起來了一片白氣!
我耳邊似乎聽到了一聲痛苦之極的哀嚎。
那聲音像是來自於意識深處,卻又像是幻聽,只是一瞬間便消失不見。
這會兒我恢復了身體的控制力,右手先抽回來,手中鈴鐺發燙,燙得幾乎想要甩出去!可我不敢鬆手,同樣左手也猛地一拉,身體也陡然站直。
更怪異的是,我左手竟像是粘在了他的肩頭上,起身一抽的同時,直接拽著這屍體也站了起來!
因為慣性的原因,它不但被我拉的起身,甚至還回過頭來。
一張細長削瘦的臉上,密布著黑色的絨毛,黑漆漆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著我,他嘴巴微微張開,其中空洞無比。
這竟然也是黑煞!
而且他眉心的位置裂開了很大一道傷口,深可見骨!
我起身太猛,同樣被這屍體一驚,嚇得踉蹌後退,左手又拉著他的屍體,身體頓時就失去了平衡,突然一下就朝著後方倒去……
我倒下的同時,這屍體也朝著我身上壓了下來!
他那張死人臉飛速地朝著我貼近,甚至在這過程中,我不知道是他忽然笑了,還是他本來就是那副死相,他嘴角勾起,顯得格外的詭異陰森。
我心底更是惡寒,這被他壓住,絕對沒啥好結果!
而就在這時,忽然間肩膀似乎被一隻手撐住,我本來要倒下,直接被撐得站穩!
並且我的手也像是被誰推了一下,直接從這死人肩頭上滑開了。
他砰的一聲,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在這同時,我似乎還聽到了咔嚓的聲音,就像是腦袋被扎穿了似的……
此外,後背更是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似乎有人在盯著我看。
我來不及喘息,猛地回過頭去。
約莫兩三米外,杵在我身後的,赫然又是一道僵直的身影。
他腦袋上也覆蓋了黑色的絨毛,當然,絨毛和頭髮很容易就分辨出來。
除了絨毛之外,他腦袋上沒有頭髮,同樣被覆蓋了黑色絨毛的臉,嘴巴張開得很大,就像是想說話。
他雙眼同樣是黑漆漆的眼珠,沒有眼白。
不過他一動不動,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音,甚至我都不曉得,我爹是怎麼到了我身後的!
「爹……」我喉嚨滾動了一下,眼皮抑制不住又狂跳了幾下。
和我爹的屍體對視,我頓時覺得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感升起。
下一刻,忽然又是啪的一聲輕響。
這聲響是從後方傳來,我爹臉上的黑色絨毛,忽然極為迅速的開始消散。
片刻之後,便露出來了鐵青色的皮膚,他雙眼似乎都沒有那麼黑,有了一絲眼白。
化煞……竟然終止了?!
我愕然震驚。
而我爹的身後,竟然緩步走出來一個人。
他穿著一身唐裝,一手持著三合盤,另一手剛好是抬起而又放下的動作。
此人,赫然便是苗光陽!
他眉頭緊皺,面色明顯格外凝重。
看見我之後,他神色稍微舒展了幾分,目光落至我身邊的屍體上,眼神又變化了兩下。
他快步上前,右手在身上一撫,又摸出來了一張符紙,直接朝著那屍體的後腦勺拍去。
不過他將符紙拍上去的瞬間,那符紙竟然掉了下來。
苗光陽神色明顯更為愕然,還透著一絲驚疑和不解,他直接伸手將屍體一掀,屍體翻過身來。
入目的這一幕,饒是我剛才見了這屍體,這會兒也是惡寒震驚。
因為這屍體的脖子,幾乎都要被橫著截斷了……
他脖頸之間,插著一塊黑漆漆的柳木船板,額頭本來裂開的位置,則是砸進去了一截黑漆漆的釘錘。
本來滿臉的黑色絨毛,現在也消散得七七八八。
並且他的屍體,還滲透出一股難聞的腐臭味兒……
「魂飛魄散……」苗光陽忽然喃喃道,他先是看了我一眼,接著目光便到了我爹的屍體上,眼中警惕之餘,更是透著複雜和嘆息。